說起謀士文臣，很多人都會想到「文弱」這個詞，甚至還會加上一句「手無縛雞之力」。
但同樣作為謀臣的程昱，卻與眾不同。他「身長八尺三寸，美須髯」，據說武力不凡，軍中稱之為「智將」，儼然就是「謀臣中的關羽」。
作為曹魏「五謀臣」之一，程昱算是曹操的死忠粉，他曾在曹操寂寂無名之時，生死相隨；也曾在其大廈將傾之際，力挽狂瀾。
論能力，比資歷，他都是同僚中的佼佼者，只可惜最終沒能如願以償地登上三公之位。
有人說，程昱把自己的人生當做了「棋局」，而他自己便是執掌棋局的一代「國手」。
適時入局，善處危局，永不出局，便是他奉行一生的「弈棋之道」。
一審時度勢，適時入局
程昱在成名之前，一直都待在老家東阿，這一待就是43年。
眼看着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換做常人，那些年輕時的雄心壯志，恐怕早已被無情的歲月消磨殆盡。
然而程昱卻沒有放棄對未來的希望，他相信：自己終將大器晚成。
時值公元184年，黃巾起義爆發，黃巾軍到處殺人越貨，很快就波及到了東阿。
當時的東阿縣丞王度聽說起義軍要來了，立刻打開大門，出城投奔黃巾軍去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黃巾軍，東阿縣令和城中百姓都十分恐懼，一起逃到了城外的渠丘山。
全城都亂作一鍋粥，唯獨程昱不僅鎮定自若，還派人去一探黃巾軍的虛實。
看到紛紛逃向城外的吏民，程昱連忙跑到城門口，大聲喊道：
大家不要慌亂，賊人不過欲虜掠財物，非有攻守之志。
我們東阿城高厚，多穀米，如果大家能共同堅守，一定可以擊退賊兵。
然而，全城吏民都只顧着逃跑，根本沒人把他的話放在心裏。
為了給這些人壓迫感，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守衛家鄉，程昱讓人假扮黃巾軍出沒於城外。這讓眾人十分驚恐，又紛紛從城外逃回到城內。
無奈之下，只好相約奮力守城，在擊退黃巾軍的多次攻擊後，東阿由此保全。
經此一役，程昱可謂聲名鵲起，很快便有一些大佬向他拋來橄欖枝。
兗州刺史劉岱就曾徵辟程昱為官，但富有遠見的程昱並沒有應命出任，在他看來，跟着劉岱混是沒有什麼前途的。
後來，劉岱被黃巾軍所殺，曹操帶兵入駐兗州。
曹操如同當年的劉岱一樣，也給程昱下了一道徵辟書，此時的程昱一改往日冷淡之態，二話沒說去曹操那報到了。
他的反常態度，讓朋友們很不理解，紛紛問道：「何前後之相背也！」
對於朋友們的詢問，程昱笑而不答，可是他心裏知道，曹操就是自己等待的明主。
二膽識俱佳，善處危局
程昱來到曹操身邊不久，就遇到一次巨大的考驗。
當時曹操正在帶兵討伐徐州，令程昱與荀彧留守大後方，鎮守兗州。
整個兗州守備空虛，在這個節骨眼上，呂布與張邈、陳宮二人準備裏應外合奪取兗州。
一時間兗州各郡縣紛紛反叛，只剩下鄄城、范縣、東阿三城在曹操的手裏。
眼看着就要城破人亡了，危急時刻，荀彧淡定地拍了拍程昱的肩膀說：
今兗州反，唯有此三城。
敵人以重兵臨之，三城必動。
君，民之望也，歸而說之可也！
程昱接受任務後，馬不停蹄趕往范縣、東阿，向守城的將士陳說其中的利害，甚至喊出了「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的口號，及時穩定了軍心。
最終，在程昱的積極斡旋下，曹軍成功擊退了呂布。
等到曹操趕回來的時候，趕忙拉着程昱的手說道：「微子之力，吾無所歸矣。」
面對驍勇的呂布，程昱毫無懼色，而他的膽識可遠不止如此。
官渡之戰時，曹操把所有主力幾乎都派往了官渡前線，這也導致了其他城池變得異常空虛。
當時程昱駐守的鄄城，是距離袁軍較近的城池，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所滅，而城內守軍卻只有區區700人。
曹操知道其中兇險後，便準備再派兵2000給程昱。
沒想到卻被程昱一口回絕了，他說道：
袁紹擁十萬眾，自以所向無前。今見我兵少，必輕易不來攻。
若增我兵，則會引敵人來攻，攻之必克，徒損兵馬，所以我不需要增兵，這700人就足夠了。
果不其然，袁紹聽聞程昱兵少，翻不起什麼大浪，便沒有來攻。
曹操聽聞後，不由得感嘆道：「程昱之膽，過於賁育。」
賁、育都是古時著名的勇士，而作為文臣的程昱竟能得此評價，可見其的確膽識過人。
三壯心不已，永不出局
曹操帳下的諸位謀臣，大都跟在他身邊出謀劃策，惟有程昱常年獨自領兵在外。
比起謀臣之名，他反而更像是獨當一面的將領，所以時人都稱之為「智將」。
既是運籌帷幄的謀士，也是臨陣殺敵的勇將，可謂「文武雙全」。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卻在官渡之戰後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當時曹操南下荊州，劉琮望風而降，劉備也被打得丟盔棄甲，只好向東吳求助。
曹操帳下一些人認為孫權必殺劉備，而程昱卻出來唱了反調：
孫權剛剛上位，還沒有什麼名氣。
曹公無敵天下，孫權決不能抗衡。
劉備有英名，關羽、張飛皆萬人敵，孫權一定會藉助他們的力量來抗衡我們。
後來，孫權果然補給軍兵與劉備，孫劉共同抵禦曹操。
按理說，程昱如此深謀遠慮，理應繼續得到重用，但事實並非如此。
有一天，曹操突然對程昱說：「兗州之敗，不用君言，吾何以至此？」
這看似是一種情真意切的肯定，但也是曹操對程昱的提醒：你功績已經夠大了，可以歇歇了。
曹操的話，程昱又怎會聽不懂？
一個謀士也許並不可怕，但一個握有兵權的謀士卻不得不讓曹操有所防範。
如今中原大定，自己也是時候急流勇退了。
於是，在後來的一次宴會上，程昱表達了自己退休的願望，他說道：「知足不辱，吾可以退矣。」
話雖如此，但程昱畢竟還是不甘心，他還想繼續在官場、在軍中發光發熱呢。
所以即便是退休了，程昱在家也沒閒着，時不時研究研究兵書，擺弄擺弄刀槍。
這一來可就出事了，程昱的人緣一向不好，史書說他「剛愎暴戾，與人多迕」，得罪了不少同僚。這次可算被人抓到了機會。
所以很快便有人到曹操面前告發程昱，說他蓄意謀反。
對於這種捕風捉影的話，曹操自然是不信的，但他同樣知道：程昱這種性格是不適合混官場的。
兩年之後，曹操晉位魏王，論功行賞時，程昱被封衛尉，雖未為三公，但已是六卿。
可這程昱不爭氣啊，年齡都到了古稀之年，可剛愎暴戾的性格卻絲毫未改。
因與中尉邢貞爭高下，結果遭到罷免，一夜回到解放前，又成了退休人員，這樣孤苦的日子一過就是7年。
直到曹丕即位後，才得以東山再起，不僅官復原職，還增加了三百戶封邑。
此時的程昱老當益壯，他的目標是做「三公」！
可惜天不遂人願，正當曹丕進一步想要封他為三公時，他卻在此時去世了。
不過，在魏明帝一朝，程昱得以配享曹操廟庭，這也算是對他沒有位列三公最好的補償了吧。
四
程昱從來都不是一個「超然物外」的局外人，而是無時無刻不在思索着「入局」的執棋者。
雖然他的人生並不完美，性格也有缺陷，但有遺憾的人生才值得世人回味，難解的殘局才值得世人琢磨。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程昱的一生，正應了曹操那句詩——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