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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文】大學女生的廣告與鐵路女工的死亡

每到38婦女節,中國的各大校園便充斥着各種充滿性暗示的條幅。例如,「春風十里,不如睡你」、「生預女生我的菜、年紀大的我不愛」等標語,不僅是對女性的年齡歧視、身體物化,是男生在「宣示主權」,更是公然的性騷擾。

2021年6月4日早晨5時19分,蘭新鐵路發生列車與鐵路施工人員相撞事故,導致現場施工人員9人遇難。之後,有媒體報道這9名死者均為勞務外包維修作業人員,而且全部都是女性。這樣一件人命關天的重大事故,雖在消息公佈的當天引發了廣泛關注,然而,相關帖子很快在微博和豆瓣上遭到刪除。如今,針對該事故幾乎再無人談及,沒有後續的對事故的原因分析、追責報道,也沒有人提及那9名遇難女性的名字和生平故事。

6月7號,高考的第一天,南京大學在微博發帖,刊登多位在校學子舉牌稱「我在南京大學等你」,來宣傳南大,吸引考生。其中兩位女生的舉牌內容引發了很大的爭議:一位女生所舉的內容是:「你願不願意讓我成為你的青春?」,另一位女生的是:「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泡在圖書館從早晨到夜晚?」校方如此媚俗宣傳物化女性、把女學生當作性資源來吸引生源,立即招致廣大網友憤怒的批評。

這一冷一熱兩大事件,似乎毫不相關,但事件本身以及它們所遭遇的冷熱對比,無不深刻反映了當下中國女性因性別和階級所遭遇的歧視性對待。9條生命逝去的熱度遠不及2條媚俗的宣傳廣告,只因那9名女性是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外包勞務人員,而大學生則被視為是社會的精英。

但是,無論是處於社會底層,還是精英階層,身為女性的她們都在遭遇同樣的性別歧視。正如一名網友憤怒的指出,對底層女性來說,「在招聘中,平時:以女人幹不了重活為由,不招女人。結果最後:招男人給了編制,重活再外包給女人們做。」生前,她們幹的活比男人累,工資卻比男人少;死後,她們沒有姓名,連相關的新聞也要被抹掉。

而那些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中脫穎而出的女大學生們,也不能擺脫歧視。男生考上大學,成就的是自己的青春;女生考上大學,卻成為別人青春的點綴。有女網友氣憤地說:「眾所周知,女人不算是人!即便是在南京大學的高學歷女生,也不配和南大男生相提並論。你只有在和人談戀愛時才會在學校稍有一席之地。」女性權利倡導者鄭楚然指出,女網友們能迅速認識到南大招生廣告的問題,是因為她們的性別意識已經覺醒。她們敏銳地識別出,在同一組宣傳照中,男生們的宣言是「誠樸雄偉,勵學敦行」,而含有性暗示的標語則是女生專屬,只有女生會被學校性化、商品化、他者化。

更有甚者,南京大學給出的評論回復顯示它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不僅如此,校方還指責讀者「淫者見淫」。這些物化、歧視女性的偏見,是如此地常見並深植於人們的潛意識,以致於南大在遭遇抗議以後依然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這說明,問題不僅在於某個工作人員或者某個學校宣傳部門缺乏性別意識,而是有更大的系統性和結構性問題。這種集體無意識的背後,是女性全方位遭受歧視和暴力的現實。早在2015年,阿里巴巴就在其官方招聘網站上線了一個全新的職位:程式設計師鼓勵師。這項工作最主要的要求是,顏值對程式設計師有足夠震撼力。

此外,每到38婦女節,中國的各大校園便充斥着各種充滿性暗示的條幅。例如,「春風十里,不如睡你」、「生預女生我的菜、年紀大的我不愛」等標語,不僅是對女性的年齡歧視、身體物化,是男生在「宣示主權」,更是公然的性騷擾。

幾天前,網易互娛的一名人力資源部工作人員在朋友圈發佈招聘信息,聲稱「看上我哪個女同事……我幫忙撩……我甚至可以幫忙下藥」。正如鄭楚然的觀點,這些性別歧視的事件一再表明:在當前的中國社會,女性在公共空間的勞動和活動是不受歡迎的,她們只配成為男性勞動者的欲望對象。這種觀念使得女性所遭受的性暴力被正當化、輕描淡寫化。在以男性為主導的校園和職場中,女性的恐懼和苦難被看作是一個輕鬆的笑話。

然而,在中國,爭取女權的運動卻不斷遭到政府的打壓。2015年,反對性騷擾的女權五姐妹被警方逮捕、拘留。2018年,最具影響力的婦女權利媒體女權之聲被永久封禁。

有評論稱,當局對女權運動的恐懼和壓制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首先,習近平中國夢同時也是父權夢,因此,中國政府不會允許反對歧視、為女性爭取地位和權利的女權運動存在。其次,在民眾普遍缺乏民主權利、貧富懸殊巨大、階級固化嚴重的中國,女權運動同時也是普通人爭取自己權利的努力,是人權倡導的一部分。由於任何形式的人權倡導和社會運動都會動搖權力結構、促使覺醒的個體審視自己的平等權利是否受到侵害,為了防止中國民眾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政府對女權運動的打壓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同時令當局感到畏懼的,還有一切形式的反抗,以及任何能夠動搖現有社會秩序的組織動員和集體抗議活動。不論是女權、同性戀平權、還是勞工權利的倡導,都是被嚴防、禁止和殘酷打擊的對象。也許正是因為具有這種挑戰專制權力的力量,女權運動才會這樣令中國政府害怕,從而一再遭到打壓。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中國數字時代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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