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章培這個名字,很多人都覺得陌生,不過提到經濟學家、民建創始人之一的章乃器,大家還是有些印象的,而章培正是章乃器的大哥,其對中國裝甲機械化研究發展的貢獻,無人能及,因此他有着「中國裝甲兵之父」或「中國裝甲機械化之父」的稱謂。他們的三弟章秋陽則在1922年加入了中共,與陳雲共事多年。1940年被國民黨打死。然而,不論是章培,還是章乃器,他們都因為對中共的誤判,選擇了與中共為伍,導致自己晚年不幸,並影響了家人。
被周恩來稱為大哥的章培苦痛人生
來自於浙江青田的章培,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與國民黨赫赫有名的將領白崇禧、張治中、蔡廷鍇等同期。1926年,參加國民黨北伐。1927年2月,任上海警察廳第一總局局長。3月,任浙江省省防軍第六團團長。
受親共的二弟章乃器和加入中共的三弟章秋陽的影響,章培也對中共頗有好感。1927年,他因掩護章秋陽從事革命活動、放走列入逮捕名單的包括周恩來在內的12名中共黨員而被撤職。1930年,他出任白崇禧七十九師少將參謀長。1932年,在第四次國民黨「圍剿」中央蘇區時,因被指控為藉故拖延戰機,有通敵之嫌再次被撤職,並被送到國民黨陸軍大學特別班學習。
1936年,章培又一次營救被關在監獄中的左傾的「七君子」。此後,亦冒險解救過中共黨員。也因此,包括周恩來、陳雲在內的中共黨員,都隨着章家兄弟稱呼章培為「大哥」。
章培在陸軍大學畢業後留校任少將教官,並親手籌建了機甲戰術系,還先後擔任陸大二期與四期的將官班主任(國民黨少將以上將領為期一年半的培訓)。可以說,蔣介石手下幾乎所有軍團以上的將官,都曾經是他的同學或學生。
1941年,章培離開陸大,前往陸軍機械化學校組建中國的裝甲兵團。1943年,他以中將身份率先遣組,親赴印度美軍基地,輸送機校裝甲優秀學員800人,在接受美軍培訓後,組成了中國第一個裝甲兵團,並加入中國遠征軍參與盟軍緬北作戰,取得了不錯的戰績。
抗戰勝利後,親共的章培在中共的安排下,脫離了陸軍大學去香港,途經杭州時還曾規勸浙江省主席陳儀歸附中共。1949年2月,在中共的邀請下,他從香港回到大陸,籌建了中共第一所軍事學院,擔任戰事組長、裝甲教授研究會第一副主任。由於其在陸軍大學的聲望,章培幫助中共至少招募了58位國民黨少將級別以上的教官,他們為中共培養了大批裝甲機械化人才。
在最初的幾年,章培確實受到了中共的器重。據說,在中共建政後的一次活動中,周恩來認出了章培,主動跟他打招呼,當眾對他當年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謝。
1954年,章培轉業到山東,任山東省政協常務委員。1958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期間更是被侮辱、暴打。
據《我們懺悔》一書披露,在1967年初夏,山東政協機關造反派對其進行了批鬥。「一天傍晚,在機關後院高台南面,我們正在玩耍,四五個造反派不知為何喝住正欲回家的章培先生,沒說幾句話就開始暴打。有人啪啪啪啪,連續正反抽他耳光,只見他胸膛挺直,紋絲不動,一聲不吭,頭被抽打的來回擺動。接着又有人從後面猛的一腳踹在他小腿上,他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狠狠地栽倒在地,但立即又爬了起來,筆直地挺立着,任由造反派繼續暴打,沒有呻吟,更不求饒……」透過這段文字,人們看到的是造反派的殘忍與章培不屈的軍人氣質。
在這次被暴打後,章培給周恩來寫了一封信,大意是:「我不求你們像我當年對你們一樣。我已是70多歲的人了,只請你們按照你們的俘虜政策對我。」可是沒過多久,章培又被暴打一次。他大概根本沒意識到中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殘暴本性,也不了解周恩來兩面派的作風。
1973年,80歲高齡的章培終於被摘掉了右派的帽子,並調回了杭州,與女兒一家住在一起。因為他的到來,已是「反動學術權威」的女婿家門口又被貼上了「國民黨中將乘龍快婿」幾個大字,他的外孫、外孫女也經常被造反派的孩子追打謾罵。在這種情況下,章培深居簡出。其在此期間曾一度撰寫過回憶錄,但後被付之一炬。
1979年,章培去世。在為其開追悼會時,卻找不到一張他的照片,只能將身份證照放大。據其女兒回憶,父親生前特別喜歡攝影。喜歡攝影的章培卻沒有留下太多的影像,其內心的痛苦非比一般。這樣的結局,當年的章培肯定沒有料想到,不知在其離世的那一刻,是否才真正想明白:自己今生上了一個大當。
章乃器慘遭酷刑折磨
與大哥章培相比,為中共統戰立下功勞的章乃器的命運,在中共1949年建政後也是急轉直下。自然,他也是先受到中共的重用,先是出任中國人民銀行顧問,並參加政協,繼續擔任民建中央副主任委員,其後出任糧食部部長。他還與李維漢等共同負責創建了全國工商聯,任副主任委員。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1957年反右運動中,章乃器與章伯鈞、儲安平和羅隆基被中共劃為四大右派,毛更是將章乃器、章伯鈞和羅隆基劃為右派的老祖宗。章乃器被徹底打倒,被經常性的批鬥。
1962年,由於章乃器上書政協要求平反,被認為是「翻案」行為,民建將其開除。文革爆發後,章乃器慘遭酷刑折磨,被剝奪了幾乎所有財產。在其兒子、當代學者章立凡所寫的《長夜孤燈錄》中,記錄了其悲慘的遭遇。
書中寫道,在紅衛兵抄家後,章乃器寫了一份《呼冤書》貼出,自述愛國歷史,說明1957年被劃右派是一樁冤案,並與前來「破四舊」的紅衛兵頭頭談話,試圖緩解形勢。這個方法一時奏效,頭頭將部眾撤回,還叮囑其將客廳中陳放的文物撤下,以免被毀壞。
但沒過多久,1966年8月24日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的「革命群眾」光臨,不由分說便開始抄家,附近幾所中學的紅衛兵也聞風麇集,一場家難迅即降臨。他們將章乃器押至東安市場旁的吉祥戲院,參加「打人集會」。被打的都是本區的「重點打擊對象」,一旦進入這個「鬼門關」,便有去無回。
皮帶狂抽、血肉橫飛之下,周圍的受難者都咽了氣。只有年近七旬的章乃器靠着多年習練氣功的功力,在那裏硬挺着,但性命已在呼吸之間。此時有一位管片民警來到會場,向紅衛兵要人,說是此人若被打死,不好向中央交待,這才被允許將受傷的章乃器送到了附近的協和醫院。
章乃器從醫院被送回家後,苦難並沒有結束,總共在各種酷刑和侮辱中度過了八個晝夜,這段日子裏他一直絕食。紅衛兵還將重病中的章的第五任妻子王者香,從醫院的病床上光着腳拖回家裏,鉸了頭髮一起批鬥;並將其藏書全部堆在院子裏,燃起熊熊大火,架住他的身體,在烈焰烤炙下推搡毆打……
1967年章乃器寫成的《七十自述》中記述了這段慘無人道的日子:「這是我有生以來所遇到的最大的災禍,是對我一次最嚴峻的鍛煉和考驗」;「八月二十五日以後七天的遭受,是每天總有幾批人來拷打、凌虐我。門是開着的,又沒有人管,拷打和凌虐的自由是很充分的。值得記述的,是有人用鋼絲包橡皮的鞭子打我,所得的傷腫特別不容易消退。還有人劃了火柴燒我的手,更有人用汽槍射擊我的頭面。此外,如用冷水澆頭,如用水壺灌鼻孔,如硬要我吃骯髒的食物,等等,就算是輕微的了。可怕的是居然有人主張用辣椒水灌我的鼻腔。大概是因為我家裏找不到辣椒,所以沒有實現。但到最後我們要遷出之前,竟有人在用油彩塗抹我的面部之後,用氨水灌我的鼻孔,我真不知道這些壞人是怎樣教育出來的。」
另外,作為收藏家的章乃器,自然也有着大量的收藏。除了被抄家搶走的外,其餘的被康生下令裝上六輛大卡車全部運走。文革結束後,章立凡曾收到一張權貴們攫取文物的不完全清單,其中有康生、陳伯達、林彪、曹軼歐等,尤以康生的胃口最大。但所列清單,都不是章乃器重視的文物,許多重要藏品至今下落不明,也未列入上述清單之內。據國家文物局提供的數字,紅衛兵抄家上繳的章乃器文物為1464件,而到1980年北京市文物局發還時僅為1134件。
熬過這段慘無人道日子的章乃器1975年在鄧小平的幫助下,摘去了右派的帽子,但不久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中再次受到壓制。1977年5月13日,章乃器在北京醫院地下室離世。而他的妻子王者香則死於1966年紅衛兵的毒打中。
結語
章家兄弟晚年的慘痛經歷,又一次在告訴我們:相信了中共的人命運是何等的悲慘!
2017-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