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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的血不能喚醒民眾 那就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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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年前的1898年,是戊戌年,那年,一幫人想改良政治,失敗了。幾個人跑了,另有幾個人被抓了。被抓的就在北京的菜市口被砍了腦殼。那天按照陽曆算,就是9月28日。

有個細節,被砍頭的至少有一個本可以也跑掉的,而且,假若跑掉,他的後代肯定也可以做名流,做貴族,甚至入籍外國,永久歸依番邦異土。但他選擇了不跑,他妄圖以血醒世,結果在菜市口被砍頭時,他意圖喚醒的民眾向他吐口水、投擲白菜幫子。

不知道那瞬間,他被喚醒了沒有。

120年前的今天,他的故事完結了,但是,他同黨的故事沒有完結,而且更驚悚,更精彩。

前不久,網絡熱傳某澳大利亞女排隊員圖片,因為她是中國名人之後,戊戌年跑掉的兩個,其中有一位,就是那澳洲女排隊員的先人,康有為

自稱康有為選外孫女的澳大利亞羽毛球選手格羅婭

康有為跑了,又回來了,繼續作為名流和政治導師存在,但是,他再不是政治的主流,雖然,他福蔭後代,非富即貴,以致被頌為「最後的貴族」。另有一個梁啓超,歸國後,致力維護皇權,但政治的江湖也不再是他的江湖,江湖主流是革命。

戊戌砍頭不只殺了六個人,還改變了遊戲規則。從此,中國沒有改良,只有革命。而革命的形式竟然是——暴動和暗殺。

戊戌六君子的血沒喚醒民眾,但喚醒了同黨,既然自己的血不能喚醒民眾,那就用統治者的喚醒統治者。

不知道有誰看到改良派和革命黨之間的邏輯關係沒有?那就是從上書到武裝起義和暗殺。

對於革命黨來說,幾百次的武裝暴動,並沒給朝廷造成多大的威脅。但是,暗殺,卻讓朝廷傷透了腦筋。

暗殺在革命者這裏,達成了共識。章太炎、陳天華、陶成章、黃興、汪精衛等革命黨領袖,都不同程度地贊同政治暗殺。

徐錫麟殺恩銘,汪精衛殺載灃。以溫和著稱的同盟會首領宋教仁,將武裝革命的方法簡單概括為「暴動」與「暗殺」。革命黨50多次暗殺,暗殺團長居然是文質彬彬的光復會首領蔡元培。而蔡元培公開倡言:「革命只有兩途:一是暴動,二是暗殺。」

暗殺奏效的前提,是朝廷堵死和解的可能,堵死了改良的通途,統治者掏光國庫,填滿私巢,也徹底失去了治國的基礎。

暗殺,不只是對統治者的警告,也是對民眾的喚醒。

統治者猶如汪洋大海中的孤舟,隨時可能被大海的狂濤吞噬和淹沒,暗殺殺不死,也嚇死了。

那種按倒葫蘆起來瓢似的暗殺,讓統治者風聲鶴唳,膽戰心驚。風雨飄搖中,每個人都感到——氣數將盡了。

汪精衛被抓,不屈竟然免死,不是清廷的寬容,而應視為清廷被殺怕了。革命者的血不能喚醒民眾,卻讓統治者變得清醒,清廷明白,殺了汪精衛,還有後來人,暗殺者是殺不絕的。前赴後繼,層出不窮。

當然,清廷的最後放權是基於多方的合力,革命軍的起義,哥老會的響應,袁世凱的內應。但是,革命黨的暗殺也是功不可沒。

暗殺推動民主,並不是孤例,150年後,在中國重演威力。

人們一直讚譽的中華民國民主轉型之父蔣經國,其大膽轉型的背後,同樣也有暗殺之功。

1970年4月24日,正在訪問美國的蔣經國,從一個飯店走出時,人群里一個亞裔青年衝出人群,朝他開了一槍。幸虧警戒的警察眼疾手快,抬了一下他的手臂,子彈從蔣經國頭上飛過。

槍手黃文雄沒有任何政治背景,他就是一個本土台灣人,不滿國民政府統治台灣後的戒嚴及對本土勢力的鎮壓。作為台灣本土人,他爺爺從日據時代就反抗日本統治,他父親的時代,台灣光復,回歸大陸,國民黨來到台灣,他們依然對國民黨獨裁統治不滿,黃文雄十歲的時候,親眼目睹了「2.28事件」。雖然,他也享受了民國政府的福利恩澤,能到美國讀大學,但是,他深藏內心的對獨裁的反抗,促使他對獨裁者射出仇恨的一槍。

這一槍把蔣經國打醒了。他看到了本土人的內心,開始思考台灣的未來,放權成為他的大膽抉擇。

蔣經國

作為政治家,蔣經國對於台灣的未來,有着更深刻,更久遠的思考,如網絡流傳的蔣經國的名言:我知道我是專制者,但我會是最後一位。我以專制來結束專制。

你可以讚頌蔣經國的偉大,可以頌其為神,但是,每個人都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政治從來都是博弈的結果,如果沒有黃文雄的刺殺,也不會有蔣經國的反思。

當然,促使蔣經國做出放棄獨裁的原因,黃文雄的暗殺不是唯一,但至少也是之一。暗殺,也是一種博弈。

要守着政權死不放手,也可以,那結果就是如同朱元璋氏後人,誅殺淨盡。

現代政治就是妥協,如果不給反對勢力以任何妥協,死抓權力不放手,寸步不讓,那種思維叫作——雙輸。

歷史從來都是這樣,看似擁有絕對權力,卻不知道因為什麼一個不慎,政權就一下子嘩啦了。對於反對者來說,強權之下,下跪不行,上書不行,改良不行,犧牲自己砍頭也不能喚醒民眾,那就只剩下暗殺統治者一途。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老侯說事兒4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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