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年使用過百度的朋友，可能會注意到一個現象：你在第一頁看到的搜索結果，基本上有一半以上會指向百度自家產品，尤其頻繁出現的是「百家號」。
百家號是百度的自媒體平台，剛推出的時候曾經主打過優質作者和高品質內容，後來幾經調整，現在成了一個以營銷號為主體的內容平台——內容包羅萬象，數量很大，質量堪憂。
隨手舉一個例子。昨天有朋友在微信上給我發來一篇百家號的文章，問我是真是假——
該文聲稱，美國中情局承認本·拉登和911事件無關，向其家族致歉。我搜索發現，這樣的驚天新聞，原來是來自專門生產諷刺性假新聞的洋蔥新聞。
目前，這篇刊登在百家號上的假新聞已經獲得了超過40萬的閱讀量。
百家號的信息質量可見一斑。而百度正通過搜索框，不斷地將人們的流量導向百家號。
如果你搜索最近的新聞，比如「英國脫歐」，第一頁會出現7條結果，第1條是百度百科，第2、4、5、7條全是百家號的文章，只有兩條導向百度以外的網站——第3條是和訊，第6條是新浪。
搜索「美國政府關門」，第一頁的8條結果中有一半是百家號，其中包括第1條和第2條。
中國2019年的GDP數據昨天公佈，我現在（北京時間1月22日上午10點）搜索「中國2019年GDP」，第1、2、4、5條結果全是百家號，其中沒有一條能告訴我最新的數據，只有第3條中國經濟網的結果是我要找的。
順便說一句，為了排除可能的個性化算法，我是利用Chrome的隱身模式在登出百度賬號的情況下搜索的。
如果我們搜索重要的人物呢？比如特朗普。你會發現，第1頁的結果分別是：百度百科、百度貼吧、百家號、百家號、百家號、百家號、新浪、百家號、百度百科。
這麼多百家號的內容是什麼呢？大家看標題體會一下。
再換一個人試試。搜索一下卡舒吉，去年被殺害的沙特記者、《時代》周刊年度人物。結果，第1頁全是百度自家的內容：第1、5條是百度百科，其餘全是百家號。
再來搜搜別的，比如「小豬佩奇」。第1條是百度家的愛奇藝，第2條是百家號，第3條是搜狐，第4條是百度百科，第5條是百家號。
搜索「人工智能」，先是一連4條廣告，然後是百度百科，中間出現了三個其他網站（同花順、人工智能實驗室、愛范兒），然後是百家號、百度百科、百家號、百度貼吧。
如果我們想用百度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問題，結果會怎樣？比如搜索「怎樣買高鐵票」，前兩條結果分別是：百度經驗、百度知道，然後才是12306官網，然後是百度經驗、高鐵網、百家號、百度經驗、百度經驗。
如果我們想學習呢？試試搜索「怎樣寫畢業論文」，猜猜搜索結果是怎樣？一上來就是兩條論文代寫廣告，然後是百家號、百家號、百家號，然後是兩個論文代寫網。
也就是說，你要麼來看百家號，要麼去找論文代寫。
總結一下我的實驗結果，黃色背景是百度自家內容或廣告：
一年前的百度不是這樣，五年前、十年前的百度更不是這樣。那時百度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但起碼，它真的是一個搜尋引擎，真的是你探索中文互聯網的入口。你問它問題，真的能得到一些比較滿意的回答。
但現在，它已經可以改名為「百家號站內搜索」了。
百度何以墮落如此？我們可以找到一些外部因素。由於近些年來中國互聯網愈演愈烈的分割和封閉趨勢，微信公號、微博、淘寶這些重要的平台都不向百度開放，我們能夠從搜尋引擎上找到的東西本來就是殘缺的。
但最重要的，還是百度自身飲鴆止渴的商業決策。基本上，百度已經不打算好好做一個搜尋引擎了，它只想做一個營銷號平台，把希望來搜索內容的人全都變為自家的流量，然後變現。
這當然不是什麼可持續的商業模式。當人們發現在這裏找不到想找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少地使用它。百度的這個策略給我的感覺，就像在末日來臨前拼命揮霍光財產。
在一家科技媒體工作的朋友足羽在朋友圈預測：2019年會有不少公司在招聘要求里加一條「日常用百度搜索資訊的求職者慎用」。
作為搜尋引擎的百度已死。Baidu.com已經不是你尋找中文互聯網內容的地方，而是百度自家的站內搜索；它將你引向的不是中文互聯網中的優質精神食糧，而是囤積在自家的腐臭變質內容。
寫到這裏，很是悲哀：偌大的中文互聯網竟已墮落到如此境地，連一個搜尋引擎都沒有了。
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