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民意 > 正文

黎學文:若罪行得不到清算 寬恕便是偽善

作者:

這兩天,新鳳霞之子吳歡在微博上提起他母親文革初期被演員張少華抄家迫害的事實,引起輿論較大關注。而當年的作惡者現在的著名演員張少華,則以輕佻的口吻聲稱那時是「院裏派我帶人處理」予以回應。張少華不愧是「著名人民表演藝術家」,對青年時期的惡行毫無悔意,對受害者家人連一句道歉都懶得說,真是瓷國作惡者臉厚心黑的又一個樣本。

幾年前在微博上,我看到有網友人肉出了文革時害死著名藝術家嚴鳳英的直接兇手在南昌的住址,便和一批網友呼籲對他進行揭露,一幫理中客馬上跳出來說我們在學紅衛兵,是對他人進行不正當審判,大帽子滿天飛,弄得我們似乎比兇手還殘暴。我以為:在文革罪行都不能公開的土地上,既然法律不能為受難者伸張正義,死難者家屬有權利對兇手進行復仇,而民間也負有揭露兇手的道義責任。否則,受難者死不瞑目,而作惡者依然頤養天年,正義將永遠不會來到。

今天在幾個微信群里,都看到朋友們對與此有關的話題進行了討論。一個公民以剛出來的和平律師以陽光姿態面對邪惡和酷刑為榜樣,強調宗教資源和寬恕的價值。多位朋友對此觀點予以反駁,討論很有深度,發人深思。在此引用幾位的話——慕容雪村:「寬恕必須有個前提:做惡者的悔罪、道歉或被懲罰。打人的覺得還沒打過癮呢,被打的不必先表示仁慈」王荔蕻:「某個個人可以選擇『寬恕』某些個人,那也是他或她的權利。可是與社會進步所需要的清洗不矛盾。一個社會必須對惡行清算、清洗,才能走向文明。」李寧:「對螺絲釘劊子手們不記仇,只會加重劊子手持續害你,螺絲釘們都會推給虛無的體制。這看似是寬容,實際上是助紂為虐,乃至於反人性。即便那些道歉的,罪行嚴重者,也絕不能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黃思敏:「有懺悔才有寬恕,作惡的人沒有懺悔就要接受審判,無論這審判是實在法還是自然法還是宗教······」莫之許:「這套寬恕話語,實際上也是89後心理調適的產物,屬於坦*克後遺症。本質上是一種精神勝利法,其害處是模糊了真問題,即如何克服暴力為支撐的極*權體制。」他們的話都很有洞察力,顯示出當下知識人群體深厚的歷史感和現實批判力。

「寬恕」本身是一個既具有現實意義又富有哲學意義的命題,從人類文明的初期一直到現在,依然具有生命力。它在不同的時期,總會激起人們的討論。近代以來,關於「寬恕」最大規模的討論應該是圍繞着紐倫堡大審判所引發的思想文化事件,阿倫特的「平庸的惡」便是其中的著名觀點。圍繞着如何清算納粹的罪行,整個西方世界進行了一次極有意義的思想風暴,為現代文明注入了可貴的因子。直到如今,猶太世界依然在追剿納粹分子。可以說:有關寬恕的討論已成為人類珍貴的精神遺產。

南非的「真相與和解委員會」為世人所稱道,它的名字其實值得人深思:真相在前,和解在後,無真相便無和解,真相是和解的前提條件。委員會的主席,著名的宗教領袖圖圖著有《沒有寬恕就沒有未來》一書,圖圖認為,不問是非的無條件大赦,對於受難者和他們的家庭,勢必製造巨大的痛苦,意味着整個民族失去記憶——忘卻過去意味着一切罪惡將可能會重複。「真相與和解委員會」曾做出一個決議:在種族壓迫制度下犯罪的人,只要坦白自己所有的罪行,並真誠地請求寬恕,他們將得到赦免。南非最高法院制定了有關赦免的法令。可見,寬恕必須以罪行的坦白與懺悔為條件,且需要接受具體的法律裁量。

而在中國這個依然處在前現代社會的語境中,罪行與寬恕,依然是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話題。極*權罪惡纍堆積如山,罄竹難書,而總有人為之洗地,時而高舉宗教旗幟,時而以大愛無疆的名義,販賣各種歲月靜好的雞湯,讓人無視利維坦的真相,墮入虛無主義的深淵。

今天是5.12,人們在緬懷死難者的時候,不要忘了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逝去的人們已長眠,而真相依然在路上。在歷史的真相都無法公開的時代,在轉型正義、必要的清算仍然遙遙無期的此刻,所謂寬恕不過是偽善的表演,除了自我欺騙和充當幫閒外,沒有任何價值。

責任編輯: 趙亮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17/0513/9288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