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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震憶次子帶他血衣奔北京見粟裕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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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5月22日清晨,他們趁我上廁所,突然用繩子套住我的脖子,強行將我從兩米多高的圍牆吊拉過去。我頓時昏死過去,在隨後的批鬥過程中,有人用鞋打我的臉,用腳踢我的腰,還有人揪着我的頭髮,搞「噴氣式」。這件事,轟動了全院。在生命沒有保障的危急情況下,齡松派二兒子連陽帶着血衣,直奔北京,找到老首長粟裕的辦公室,雖然被秘書擋駕,未能見到粟總,但他知道後,馬上向總理辦公室報告了情況。

張震上將(維基百科)

「文革」初的磨難

「文革」開始的時候,我在南京軍事學院任院長。1966年12月8日晚,南京軍區召開作戰會議,通知我去參加。會上,許世友司令員講:地方造反派要利用紀念「一二九運動」的機會,搞一次所謂的「新一二九運動」,可能會衝擊軍事機關,要求各單位做好自衛準備。

時間緊迫,回到學院後,我連夜召集各部、系領導開會,研究防範措施,要求增派一定數量人員把守營門,加強警戒,同時決定把學院軍械庫的槍支發給幹部一部分,用以自衛。

我們這樣做,觸怒了造反派中的一些人。清華大學造反派頭頭蒯大富此時正在南京煽風點火。他兩次跑到軍事學院,發表「演說」,對發槍加強警戒一事提出質詢。我們沒有理睬他。

12月25日晚上,突然接到全軍文化革命小組的電話,說軍事學院加強警戒是搞戒嚴,是妨礙群眾運動的行為,因而是完全錯誤的。過了兩天,北京又轉來蒯大富的告狀信,要我說明情況。看來事情變得複雜了。

1967年1月4日晚上,軍委通知,要我馬上到北京開軍委碰頭會擴大會議。會議開始不久,林彪找部分與會同志開會。在這個會議上,林彪對彭總、賀總進行了惡毒的人身攻擊,說他們「一個是兵痞,一個是土匪」。林彪還大講歷史上紅一軍團與紅三軍團的所謂矛盾、鬥爭,點了紅三軍團一些幹部的名,還說彭德懷原名彭得華,是有野心,妄想要得天下。頓時,我預感到,自己在這次運動中將在劫難逃。

在1月19日的會議上,江青等人以保護老帥為名,把矛頭指向軍隊。她指責總政主任蕭華,說全軍文革小組要把老帥當炮灰,推到前頭去,因此要他在第二天的萬人大會上作檢查。蕭華同志當即申明沒有此事,不同意到大會作檢討,並說:我14歲當紅軍,是堅定擁護毛主席的。會上的氣氛十分緊張。於是,江青發問:大家贊成不贊成這個意見?贊成的請舉手。我看了看,坐在台下的人都舉起了手,唯獨許世友同志連胳膊也沒抬一下。他真是有個性的人。當晚,北京軍區的造反派突然抄了蕭華同志的家,拿走了一些絕密文件。蕭華同志事先得到消息,跑到聶榮臻家裏,由聶帥保護下來;後又轉到西山,由葉劍英元帥保護起來。所以,第二天的萬人大會未能開成。

後來,抄蕭華同志家的事反映到毛主席那裏,他追問為什麼要批蕭華。江青一伙人也慌了,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我們在北京開會期間,幾乎天天都有軍事機關受到衝擊的事件發生。大家懷疑毛主席知道不知道社會上的情況,紛紛要求毛主席接見。

毛主席滿足了我們的願望,1月22日中午12時半,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我們。毛主席講:你們要真正站在革命左派一邊,像唱戲一樣,要亮相。有些地方亮到了保守派一邊,要站過來。他表揚了成都軍區政委甘渭漢,說兩派群眾他都敢見,結果家裏很安全。

許世友站出來,說:戴高帽子是對地富反壞的,為什麼對自己人也戴?我們跟毛主席這麼多年,現在把我們當地主一樣鬥,我想不通!

毛主席以他特有的幽默,與許世友開玩笑:看你不要化裝,就像個猛張飛。並且接過他的話題說:他們把我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講的法子用上了。戴高帽子,打翻在地,還要再踏上一隻腳,那是對付土豪劣紳的。現在,動不動就戴高帽子、搞噴氣式,是不好的。你們不好講,要中央文革講。同樣的話,我講行,你們講不行。

毛主席講完話,要和大家合影。那個時候照相隨便站。不像現在要排座位、貼名簽。照相時,後來成為林彪死黨的那幾個人,拼命想往前擠。見到這種情景,許世友同志馬上表露出不滿,拉着我的手,大聲地說:「走,我們到後面去!」這樣,我倆登上照相架子的最上邊。這張照片,我一直保存着。看到它,就想起了那時的情景。

最困難的日子

那時,學院儘管沒有國內學員的訓練任務了,但承擔的外訓任務尚未結束。軍委明確要求,外訓教學工作不能中止。1967年的夏天,有些外國留學生也受到我們國內情況的影響,要起來「革命」。如何處理這些問題,學院作不了主。我給葉帥打電話,請求到北京匯報、請示學院的外訓工作,獲得批准。葉帥囑咐我:不要回南京,就在京西賓館住下;京西賓館是保存幹部的「倉庫」,住在那裏比較安全,有病就到301醫院去治,身體健康要緊;那些人是不講理的。

我來京請示、匯報工作,一直見不到軍委辦事組的那幾個人。說來也巧,一天,在京西賓館的電梯間裏,竟然與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等人不期而遇。過去我們都很熟,有的是老同學,有的還共過事,但此時一個個表情冷漠,形同路人。我也不主動理他們。就這樣,雙方相持了幾十秒鐘。儘管時間很短,但給我留下的印象卻很深。後來,總參一位副總長半夜打來電話,厲聲責問:「誰要你到北京來的?趕快回去!」我也急了,用同樣的語調答覆他:「是葉帥要我來的,你管不着!」

1967年11月下旬,我回到學院,立即被一派群眾組織「看管」起來,住在汽車連的簡陋平房裏,接受所謂的「審查」。

另一派為了直接批鬥我,精心策劃了一個劫持行動。1968年5月22日清晨,他們趁我上廁所,突然用繩子套住我的脖子,強行將我從兩米多高的圍牆吊拉過去。我頓時昏死過去,在隨後的批鬥過程中,有人用鞋打我的臉,用腳踢我的腰,還有人揪着我的頭髮,搞「噴氣式」。這件事,轟動了全院。

在生命沒有保障的危急情況下,齡松派二兒子連陽帶着血衣,直奔北京,找到老首長粟裕的辦公室,雖然被秘書擋駕,未能見到粟總,但他知道後,馬上向總理辦公室報告了情況。周恩來立即給許世友打了電話。在南京軍區的安排下,我又住進了軍區總醫院。醫生看到我脖子上深深的麻繩印記,氣憤地說:「太野蠻啦!」從5月26日起,我又連續嘔吐,十多天不能進食。如果沒有上級的關心,我恐怕難有今天。

「文革」以來,我連遭不幸,在逆境中更使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齡松時時為我擔心,經常安慰我,相信我能夠渡過這一「難關」。大兒子小陽在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讀書。他經常寫信、打電話,表示堅信自己的父親是革命的。在南京的幾個孩子,連陽上大學,海陽在高中,寧陽、燕陽讀初中。在我被「關押」時,只要條件許可,他們就陪伴着我,照顧我的起居生活。地點變化的時候,海陽經常跟在我身旁,連陽在外保持聯絡,把我的情況及時告訴家中。所有這一切,都增添了我的勇氣和信心。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張震回憶錄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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