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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地下室囚禁生活曝光 一切都不一樣了

—護士長打破沉默:江青地下室囚禁生活曝光

馬曉先,20世紀60年代初到北京醫院工作。「文化大革命」開始後,被抽調到一個醫務工作小組,進入中南海工作,先後護理過朱德劉少奇等中共領導人。1974年,受組織委派擔任江青的護士長,一直工作到她被隔離審查,親自參與了抓捕的過程,還監護了江青一段時間,成為江青的最後一位保健護士。從服務到監護,這種角色轉換很有意思。30年來對自己過去的工作始終緘口不言的馬曉先,在2006年2月25日接受《湘潮》雜誌採訪時,首次曝光了江青被抓捕後,囚禁於地下室三個月的生活。

接受特別法庭審判的江青

旁觀江青和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陳伯達的關係

李:江青和張春橋這些人的關係密切麼?

馬:在江青的心裏,挺在意張春橋的。她在意的最早的是康生,後來就是張春橋、姚文元,她要看電影就叫他們兩人來,因為王洪文他自己有個屋子專門看電影,他老在家裏看。

還有江青吃飯的時候誰都不能在那個地方。午飯前吃安眠藥,吃完就睡覺。晚飯的時候,她就不像中午的時候那樣,有時吃完晚飯就要去開會。我經過一次,她吃飯的時候把張春橋給叫來了,又讓我到程師傅那兒給他準備一套碗筷。我想真不容易,因為她吃飯的時候不能旁邊有人,不能旁邊有嚼飯菜的那種聲音,只能是放音樂或者是特安靜。但那次張春橋就坐在她對面和她一起吃飯。他們是怎麼分的菜我就不知道了。他們一直在談事。

楊銀祿(簡稱:楊):大概是開九大前,陳伯達起草九大報告,他寫了一部分給主席看,主席看了後不滿意,讓江青跟陳說你寫的這個不行,不合口味,他們兩個就吵起來了。他們兩個吵的時候張春橋和姚文元都沒吭聲,事後江青把他們兩個叫到十樓,剋了一頓:「我是傳達主席的意見,陳伯達還想絞纏絞纏,你們兩個在那兒連個屁都不放,回去寫檢查!」張和姚真寫了檢查。

李:這個檢查長嗎?

楊:過我的手了,但我沒看什麼內容。就一兩頁,不太長。

馬:在我們印象裏面,一般張春橋不露什麼表情,姚文元邋裏邋遢,有時一邊走一邊穿衣服,衣冠不整。

王洪文有服務員,有護士。那會兒主席確實給他提供了非常非常優越的條件。王洪文是花花公子,根本不像黨的副主席。

楊:張春橋、姚文元的秘書、警衛都是我們警衛局派的,不管從哪兒來的都是從警衛局中辦那兒審查過來的。唯獨王洪文的秘書、警衛是從上海帶過來的。

參與抓捕江青

馬:後來就是抓江青的事了。我記得抓江青那天是個星期四,當時江青住在中南海的二○一。那天我已經下班了,正在後面洗自己的衣服,穿着雙拖鞋。張耀祠就從前面繞過來,平時一般他很少到後邊來的。我說,咦,您怎麼來了?我感到很吃驚。他說:「小馬跟我來一趟!」一看我穿着拖鞋呢,他說:「你把鞋換一下。」我就趕緊把衣服一撂也不洗了,然後回到房間把拖鞋換掉,跟着他後邊走。我也沒問他什麼事,但是那時候吧我的心裏就意識到有事,而且也意識到事情不會小。就跟着走,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問他,因為我們多年形成的習慣是不多問。繞過走廊就到大廳的門口,他說:「你開開門咱們進去。」我一到門口呀,一看原來那麼大的大廳,兩邊全站滿了武裝戰士,而且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我覺得這事就嚴重了。張局長說:「開門進去。」我就把門開了,什麼都沒說就進去,張局長就跟到我後面進來了。我們進門以後,看到江青在那兒半躺着,她一般辦公都是半躺着,一個腳墊踏着。我就站在那兒,張局長隨後就跟她說:「現在我要向你宣佈一下中央的決定……從現在開始對你進行隔離審查。」宣佈以後江青就說:「你能不能再給我念一遍。」很短的幾句話,張耀祠又給她念了一遍。她做了一下調整,就坐在那兒身子也沒動,然後就低着頭,但是能看得出來腦子在想,在琢磨這事。張耀祠說:「鑰匙該交的你就交一下。」她說:「我交給誰呀?」「你就交給我。」江青站起來,從褲子口袋掏出鑰匙來,裝進一個牛皮紙的信封,然後拿訂書機給訂上,很從容的,然後寫上「交華國鋒同志收」。她自己就提出來說我要上趟廁所。張耀祠說:「你去吧!」她的廁所就在大廳的邊上,她去了。這個時候張局長就跟我說:「給她準備準備東西。」我把她的衣服,換洗的,洗漱用品都給揀了一遍,揀好了給她裝進箱子裏,那時候因為經常往外跑幹這些都熟練了,很快都收拾好了。收拾好後我就從她臥室出來了,出來一看她還在廁所,還沒出來,這個時間大概得有10分鐘吧。張耀祠就說:「你進去看看。」然後我就把廁所的門開開進去了。她正蹲在那兒發愣呢!我進去也沒說什麼,她也知道我的意思是催她。她就稍微想了想,看看我,沒說什麼話,然後就慢慢悠悠地起來,從衛生間裏出來。這個過程我覺得她顯得挺鎮靜,但是腦子裏一直在疑惑,她腦子裏一直在想問題,一直在想事情。我把大衣給她披上,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後面拎着箱子。打開門,一看有一輛大紅旗(我進去時還沒有看到有車子),裏面坐的都是我們不熟悉的人,都是警衛團的,後來才知道有黃介元、馬盼秋、高雲江,高雲江是押送江青小組的組長。坐在裏面以後我記得一邊是黃介元,一邊是馬盼秋,江青坐在中間,我坐在拉開的中間小座上。高雲江坐副駕座上。

因為那個時候天就已經黑天了,看不太清楚了,黑乎乎地就走了。

在地下室看管江青

李:從這一刻起,您和江青的角色都發生了重大轉變。

馬:是啊!上了車,車裏一個說話的也沒有,她也沒問什麼。車一路開,一直開進地下室,在地下室就轉,轉了半天。我們下車以後,進了一個房間,一看,我覺得我來過這個地方。周圍都是半人多高水曲柳的牆,因為主席的遺體放在那兒的時候江青和姚文元去看過主席的遺體,我陪着去的,所以一進去我就看出來了,我想江青也應該看出來了。一進去,我和江青先在小屋子的床上坐了會兒,江青就問我:「這是什麼地方?」我說我也不清楚,她又看看,那兒有個枱曆,看後她也沒吭氣。但是,我想她看後心裏也已經有數了。

江青最初歇腳的房間成了我們的值班室,有個大廳。她在套間裏頭,房間大概12到14平米,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有個水池子,有一間衛生間,有個澡盆,應該說條件還是比較好的。反正從那兒就開始了她的這種生活。

高雲江向她宣佈了幾條規定:在這兒你沒有報紙看,可以看書,有《毛選》,你要是想寫什麼東西可以給你紙給你筆。反正給她規定了幾條吧!她聽了以後也沒有什麼反駁。江青開始幾天什麼也不做,後來慢慢地,她就開始寫點兒東西。

在生活上他們也給我交代了,說:「你現在不能再像以前做護士那樣什麼都照顧那麼周到了,但是別人又不了解她,不好插手,你得在生活上招呼她,但又不能像護士那樣親近,要掌握這個尺度。在生活上,她自己可以自理的你要教她自己做。」

當時我的心裏就感覺特別複雜!

李:完全可以想像您當時的感受。不知道江青本人怎麼適應這個變化?

馬:江青到了這裏,一切都不一樣了。

首先是吃飯,正餐是一葷兩素一湯,開始她吃不下去,說這飯菜不想吃。不想吃工作人員就拿走,後來慢慢地她就吃點了,以後連窩頭都要吃半個,一小碗米飯她能吃大半,就比較正常了,跟從前吃的量差不多。偶爾便秘,她還主動多吃點粗糧。我覺得她後來也想通了。

再就是睡覺。睡覺是她一貫的老大難問題,剛開始她可睡不着,折騰,就是把被子一會兒挪到這頭來,一會兒挪到那頭來,她也不知怎麼好——睡不着啊!那都是硬板床,你想這麼多年她哪裏睡過這種床啊?睡不着就睡不着,睡不着覺了就看看書,拿《毛選》給她看,就是不能給她安眠藥。她就整夜地不睡。我說那你在床上休息會兒,睡不着也躺在那兒休息。她也躺着,她也聽我的,但她沒有睡。因為她的門得敞着不能關,你想我們這都得是公開的,黃介元他們都在這兒坐着,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戰士都在那兒站着,她不敢輕易地去說什麼話。開始睡不着,後來熬着熬着不知不覺呼呼地也就睡了,人到那種程度也逼出來了。大概3個月以後,她的睡眠逐漸正常了,有規律了。每到晚上,她看我們人少了,比如我也去睡覺了,她也就在那兒和衣呼呼睡了。她從來不脫衣服。因為門不能關,大家都看着,所以她要換衣服就在衛生間小房裏換。

江青生活上自理也有一個過程。開始她不會洗衣服,沒用過洗衣粉。我說你自己試着洗洗衣服。她說用什麼洗啊,我說你就用洗衣粉洗。她拿來洗衣粉就往衣服上倒。我就告訴她,你不能這樣,這樣就把衣服弄壞了,你得先把衣服放到水池子裏,然後把洗衣粉溶化到水裏,衣服弄濕後再洗。因為她一開始已經倒了洗衣粉了,就直接把衣服弄濕後洗的,然後搓。她搓不乾淨,那也只好那樣了,反正我告訴她了。後來,她又拿着抹布自己擦擦桌子,再擦擦床,都是慢慢地學,我開始也幫她弄弄,後來就不管了。我看到她寫的日記(她寫的東西都是公開的,都在那兒擺着),有一條說:「就連小馬過去那麼溫和的、溫順的人,現在也要想騎在我的頭上。」其實,我對她真沒那麼「橫」,就是沒以前那麼體貼周到了。

在這期間,開始幾天特別難過,因為我白天要陪她,晚上她不睡覺也得要在那兒陪她。她進到地下室的一個多禮拜,我每天就睡一個多小時。那個時候我覺得壓力比較大,精神上也不是太好。就覺得我這護士怎麼又變成看守了?這是我的事嗎?有時自己想不通,我本來睡覺就不好,又加上連續這麼幾天心裏浮躁,想的東西亂七八糟理不出個頭緒來,心裏很煩。

於是想找他們要點安眠藥,我覺得首先得把覺睡好。我就跟我們送飯的俞師傅說,你給我拿點藥吧。他問什麼藥呀?我說治老毛病的。結果他給我送來了活血化瘀治月經的藥。我一看說,你怎麼給我送這個藥啊?他說那送什麼呀?我說治睡不着覺的安眠藥。他說那我拿得來呀?他們不會給我的,我要給你送了還不懲治我呀?我也不能讓你吃啊!我說不行啊,你要不給我拿來,時間長了我真覺得受不了啊!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有責任我自己擔着。又過了一天,他給我帶了6片速可眠,哎喲,當時看到速可眠我如獲至寶!吃了那個藥,睡了一覺緩過來了。

大概一個多月以後,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就跟上面提出再找一個人替換一下,不然我真頂不下來——這也不知道到什麼時候結束。整天也見不着太陽,睡不好覺吃不下飯,再好的東西我也吃不下去,他們看到我那樣也不行了,後來就打了個報告。找誰呢?後來從中央辦公廳服務處調來一個叫陳世冠的服務員,叫來給我替換一下,我覺得好多了。

李:她來了以後,你和她輪班是一個人12小時嗎?

馬:不是,平時她不能完全代替我,還是以我為主,她主要是在我睡覺時幫助盯一下。

李:那她盯一下是到套間裏呢還是在值班室坐着呢?

馬:她就在門口,江青這個門是從來都不關的,白天、晚上或睡覺時都是從來不關的,外面就是一個大廳,我們可以坐在門口也可以坐在大廳,因為套間裏面沒有椅子。

李:裏面有一張床,有一張桌子?

馬:對,還有一把椅子,但那椅子都是她坐的,所以我們一般都坐在門口。她的門都不關,她幹什麼我們都能看得見。她去廁所我都得跟着,以前她去廁所我也得跟着。

有一次,江青要一本雜誌類的東西,我們沒給她,好像是不允許給。給她看的就是1-4卷《毛選》,其他的不給看。她寫的東西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這兒規定不許看的,那天正好她寫完在那兒擺着,我搞衛生時看到了她寫我的那幾句,我看她的眼神和對她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那樣了。

以前,我在她那兒工作還算順利的,她對我也發過脾氣,可是對我還算不錯,沒發生什麼大的事情;但該我注意的和做到的我都注意到了、做到了。

李:她這期間跟你談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嗎?不能一句話不說光待着吧?

馬:唉呀,這個你覺得不應該是吧?

李:我覺得不應該,您想在這地下半年時間兩人面對面什麼話都不說,這很難讓人想像。

馬:實際上挺尷尬的。話呢可能也說,具體的也記不清了。她有時也問,但她問什麼,我也都回答不知道。

李:她都問你什麼呀?

馬:她好像問過外面的誰,但我現在真的記不起來了。

李:是政治方面的、形勢方面的嗎?比如華國鋒、鄧小平如何如何?

馬:她沒問過鄧小平他們。

李:她自己寫東西的時間多嗎?

馬:不多。

李:她是一寫就是兩三個小時,還是簡短的兩三條呢?

馬:就寫兩三條,想起來了就寫,每次大概寫個十幾分鐘吧。

李:她最後交上的東西你沒看內容,但您看大概量有多大啊?

馬:反正它每張紙也寫不滿,有時給她收一下,有點什麼都給收走了。

李:大概有一寸多厚?

馬:嗯,差不多。

李:上面也沒什麼抬頭,如什麼中央辦公廳之類……

馬:對,沒什麼抬頭。鉛筆寫的。紅藍鉛筆,一直是紅藍鉛筆。她用慣了鉛筆,她也不亂畫。

李:在《毛選》上她沒有什麼批註?

馬:沒有,沒有。《毛選》她就是翻翻看看,你想她什麼時候過過這種生活呀?你在那兒監視着我,我在這兒坐着,那個滋味挺難受的。現在看來江青對我們是有戒心的,她對我們有戒心,我們對她也有戒心。

李:比如她也不給你聊點家常什麼的?

馬:不聊。

李:原來不聊,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會聊些家常啊?

馬:原來還聊,這個時候反而不聊了。她會想:我跟小馬一說話你牆那邊又都知道,再說跟你說也沒用啊!

李:這個期間有人來審訊嗎?

馬:我印象里對她好像組織過一次,這是黃介元他們組織的。我跟你們說黃介元的出面率是最高的。黃介元,年輕,有勇氣,也敢說,比如交代江青幹活,就說:「你怎麼還不干?這就是你的工作!」她說:「我沒幹過。」「沒幹過有人教你啊!」都是這種話,別的也沒有什麼。

楊:黃介元當時是中央警衛團警衛科副科長。他有兩個特點:第一個是臉色很嚴肅;第二個聲音大、粗。

馬:對,反正說出話來讓人害怕,有一定的威力。

李:沒有進行過真正的審訊是吧?

馬:在地下室沒有。

李:有沒有領導人下來?

馬:沒有。那時候就是保證她安全活着,不要出現什麼事。

李:除了這幾個看押人員外,再也沒有什麼外人進來?

馬:沒有,就有一個給她送飯的司機。

楊:送飯的是給你們送還是給她送啊?

馬:給我們送也給她送。伙食標準都是一樣的,她吃什麼我們吃什麼。

對了,我給他們提意見,我說在這兒太難受了,都3個月了不見太陽,就覺得人失去正常的狀態了,能不能有什麼調節一下?後來他們說:「就你這提議給我們批了個太陽能燈下來。」大家輪流坐在那兒照一照。我一直待在那兒3個月,後來中間讓我回去了一趟。

江青在地下室關押期間的作息

李:她每天的作息時間怎麼安排?

馬:開始我覺得挺亂的,但所謂的亂就是她睡不着,翻來覆去地折騰,她也不知怎麼好。她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因為她沒有表,有時問問我幾點了。後來她睡眠逐漸好了,基本上有規律了,可能是在3個月以後,每天到了晚上她就去睡了。

李:她一般睡覺都在10點來鍾?

馬:10點鐘她不會睡的,睡不着。大概十一二點睡吧,睡眠還可以,比我都好,有時還有點小呼嚕。

李:從常人的角度考慮,人到這種時候比較孤獨,這麼大的命運轉折的時候,會希望有人可以傾訴,特別是女性,是不是更需要一種排遣甚至宣洩?

馬:她不,她跟一般人不一樣,沒聽過她主動給人說什麼。

李:你說她十一二點睡,那她早上幾點起啊?

馬:早上大概六七點鐘,有時五六點鐘醒來,但這個時候少,一般都是六七點鐘起來,起來以後自己刷刷牙,洗洗臉,梳梳頭,反正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弄,毛巾也是她自己洗,那個時候她已經是很正常了。

李:7點30分早餐,這應該是很規律的吧?

馬:對。然後,上午有時她自己在屋子裏散散步,不出她的屋子,就從她的大屋子到衛生間,從衛生間到大屋子,來回這麼走走,有時是背着手,像若有所思的樣子,有時坐在椅子上翻翻書,有時就寫寫,一天基本上是這樣。中午吃完飯她也睡會兒覺。大概躺一個小時,不一定能睡着,我們不叫她,她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

李:她上午和下午基本做的事都差不多,實際上是沒事?

馬:確實沒事。她所謂的事就是吃飯、睡覺、散散步,然後看看東西,寫點東西。

李:她躺着的時候多還是坐着的時候多?

馬:差不多,兩個比較起來還是躺着的時候多。坐的時候她坐在凳子上,桌子上有一摞書,還有紙、筆,就像在家裏,但不像在家裏辦公,在這兒她就拿着一本書翻着。看書她都坐在凳子上,很少躺在床上看書,要躺就躺在床上一會兒。她這段時間還是相對自由的,想看書就看書,想寫東西就寫東西,想散步就散步,想上廁所就上廁所,她只要不違規,我們一般不去管她。

開始她還是有些便秘,在馬桶上時間挺長的。

李:她飯量怎麼樣?

馬:開始她吃不下,有的東西拿過來最後又拿走了,不過我覺得這段時間不長,也就幾天的時間,後來慢慢就吃了,跟過去吃的差不多,飯量還可以。一小碗米飯她能吃大半,後來我覺得她吃的還真不少。她自己也知道,她說大便還是有點干,還是多吃點粗糧。

別的我不管,我就是執行上面的政策,保證任務完成,保證她的安全。我的身份是護士,從醫療保健的角度出發,過去是保證她怎樣健康,現在我就是要保證她安全,不出什麼事。她有怨言只能給我發,我說我也不願意在這兒待,弄得我比過去還累,本來交班以後可以睡個大覺,可是我現在只能堅持着、熬着。在表面上我又不能表現出疲勞、憔悴,所以我要求要照照光線什麼的,以使自己精神點兒。

李:她有沒有大吵大鬧的時候?

馬:沒有。情緒上肯定有大的波動,但她沒有表現出來,沒有像有些人似的胡攪蠻纏。天天看她還是利利索索的,一點兒都不邋遢。

李:她的衣服這時候是不是都變成黑的了?

馬:大部分是,也有藍的。主席一去世她把所有的衣服,毛衣什麼的都染成黑色的了。我在那兒的時候她都是穿自己的衣服。

秦城監獄之前,我接到命令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出來時穿什麼衣服還給她帶什麼衣服,給她打理好,然後放在車上,我和她一塊坐在車裏走的。那天早上太陽特別好,光線也特別好,一直走了很遠,走到秦城,就到監獄了……

把江青送到秦城監獄

李:請你把這個過程說細一點兒。

馬:1977年4月10日,交接押送任務下來後,黃介元給我打了招呼。他說凌晨要轉移地方了,先讓我自己作好準備,把她身邊的東西都拾掇好。我們一切都聽黃介元的指揮,他問我:「你們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我說都準備好了。然後他就走到江青的門口(他一般就站在門口不進她的屋子),對江青說:「今天要換個地方,戴上這個吧!」江青說:「好吧!」緩慢走進衛生間,出來後,順從地戴上手銬。

我帶着江青的衣物和她坐在一輛車裏,她一路上沒說一句話。

李:江青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馬:沒有。有時候外邊傳的跟實際情況有天地之別。她當時確實是很平靜,她對於自己的道路好像早就料到了。到秦城監獄後,兩名女獄警把她架進了牢房。

李:架進去的?

馬:反正一邊一個把她帶進去了。監獄的人把江青帶進去,我們向獄警介紹了江青的飲食和睡眠等,交接了衣物。送她的人就隨着車回來了。

楊:路途中間聽說她還要求解手?

馬:她是說要解手,但押解的人告訴她很快就到了。

李:送到以後她就離開你的視線了?

馬:對。

李:你當時是不是已經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她了?

馬:意識到了。但是我想國家不會把她怎麼樣,因為她畢竟是主席的夫人。但是她不會有太多的自由,這個是肯定的。

從1976年10月6日到1977年4月10日,在8341部隊隔離監護「四人幫」的任務勝利完成,總共187天。這6個多月,我都過糊塗了,一直以為是3個月,中間我只回過一次家。這一天是我幾個月以來又可以呼吸清新空氣、重新沐浴溫暖陽光的難忘的一天。

多年後的一些感受

馬:時隔這麼多年,回想起來,在工作人員當中,我還算是遭罪少的。她平時好像沒怎麼說我什麼。因為我是她要來的,幾個條件都符合,又是科班出身的,又是有個孩子的,她又認為我的性格比較溫柔,所以對我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

總的來說,她的衣食住行也沒有什麼太特殊的,除了脾氣不好外。而且我們覺得她在吃的方面還有一定的科學性,一般也沒有什麼高檔東西;穿衣上不講究什麼時髦,只講究如何保暖,衣服她不願意穿太新的,裏邊的襯衣都是舊的,棉質的;擦臉霜是小藥房配製的,她從來也不用化妝品。也沒有戴過任何首飾;行呢,也就是坐車坐的時間長了,會讓汽車停下來,我們扶着她散散步什麼的。我們做她的護士肯定很累,是閒不住的,在家裏閒不住,出去閒不住,車上也閒不住,但是你要想想她要求的服務內容和方式都是對保健很有益的、適時的。比如快到冬天了,秋末就把冬天的衣服給找出來了。冬天過了快到春天的時候,春天的衣服就都給準備出來了。我所說的這一套衣服不是一件兩件,從襯衣到外衣、大衣都是搭配的,顏色都是順色搭配的,我就覺得她這些都很講究但又是合乎生理需要的,穿上以後又特別得體。

還有一方面我覺得她的心靈手巧也是讓人佩服的,你看她穿的衣服有一套藍裙子,那是她自己設計的。1974年菲律賓總統馬科斯夫人來訪,為了體現主席夫人的形象和中國自己民族服裝的特色,她專門按照唐三彩的樣子設計了一些衣服,圓領的服裝,裏面帶個白邊,她說這個代表民族的特色,她說:「我先來試穿。」這樣她就把她的好多襯衫都改成沒領的襯衫,還建議女戰士的襯衣、人民大會堂服務員的衣服也都改成這樣的。她做這套衣服的時候,問我們這樣好不好,我覺得這樣也挺新穎的,說那就試試。後來浩亮、于會泳他們幾個還按她的要求給弄了兩套假髮,她當時是想弄兩個辮子給盤上去,我的理解她主要是想顯得高雅一點。這個我們說看着不習慣呀,她後來就沒穿出去。這意見她是聽進去了。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實際上她不是光為她個人美,也是考慮代表一個國家的形象。

江青一邊在馬桶上蹲着一邊還看文件,有的還送主席參閱。當然,我覺得她對自己是高估了的。我就記得有一次她把鄧小平叫到十樓來,當面指着鄧小平的鼻子說:「嗯,主席對你三七開,對我四六開我就滿足了。」意思是主席對你夠好的了。

 

責任編輯: 王篤若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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