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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新薩斯病房直擊:護士戴四層手套恐懼想哭

—MERS入境者金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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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當地時間6月8日,韓國新薩斯病MERS確診病例總數已達87人,隔離2361人,已有6人死亡。在廣東惠州,新薩斯病患者韓國人金鵬國已經在ICU躺了12天,官方通報他病情仍重。據報導,剛畢業的護士卓斯第一次給金鵬國抽血,戴了四層手套。

6月8日,是MERS登陸中國大陸的第14天,正好是這個病毒的最長潛伏期。韓國人金鵬國(音),這個中國第一例確診的MERS患者,躺在廣東惠州中心醫院的負壓病房裏,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開篇語

韓國MERS患者金某在惠州市中心人民醫院負壓ICU接受隔離治療

韓國MERS患者金某在惠州市中心人民醫院負壓ICU接受隔離治療

蘇燦(化名)想起訴她老公的公司和韓國同事。

這位常年生活在深圳的年輕女士認為,是他們讓她和老公被迫捲入中國大陸第一例MERS風波。

這是一種被拿來和SARS(非典)比較的病毒。12年前的春季,後者曾在中國大陸爆發,確診病例5327人,致死348人。

6月8日,是MERS登陸中國大陸的第14天,正好是這個病毒的最長潛伏期。

韓國人金鵬國(音),中國第一例確診的MERS患者,躺在廣東惠州中心醫院的負壓病房裏,他不知道自己何時可以離開。

MERS是中東呼吸綜合徵的縮寫。

中國公眾對它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來自金鵬國。這位44歲的韓國人,當父親和妹妹在韓國已確診MERS後,發着燒坐上飛機抵達香港,轉乘大巴至深圳口岸,入境惠州。

發着燒的密切接觸者

共有43名醫護人員輪流護理金某

共有43名醫護人員輪流護理金某

「接到去惠州出差的通知,那一秒,心裏『咯噔』一下。」

6月1日,北京飛往惠州的航班上,一名到此間談生意的旅客安慰自己:「應該沒事吧,不會那麼巧讓我趕上。」

飛機降落後不久,原本艷陽高照的惠州,忽然下起了雷陣雨。

巧合的是,6天前,惠州也下了一場雷陣雨,還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5月26日12時50分,金鵬國乘飛機抵達香港,下午3點乘坐機場大巴從深圳沙頭角口岸入境抵達惠州。

從這時起,蘇燦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與MERS發生了聯繫。

金鵬國是她丈夫李先生的上司。當日,李先生從深圳驅車一個半小時來到惠州,和金鵬國匯合。

他們都是一家韓國公司的員工,這家公司是LG的供貨商,次日要參加LG的技術交流會。

「26日晚上,他們在酒店住同一個房間,一起吃過幾頓飯。27日開完會,換到另一個酒店。晚上我老公就回來了。」蘇燦說,要說「密切接觸者」,沒有人比她老公「更密切」。

5月27日晚10時,世界衛生組織發佈「MERS密切接觸者入境中國」的消息。

4個小時後,金鵬國被轉送至惠州市中心人民醫院進行隔離治療。

這一夜,李先生一直在陽台打電話。

「見面時,他一直發燒,我老公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我老公還去給他買了感冒藥。」蘇燦在電話中告訴《新聞極客》。

蘇燦回憶說:「後來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老公就給酒店打電話,請酒店去房間看一下金先生的情況。」半個小時後,酒店回電話,金先生被衛生部門帶走了。

隨即,李先生被隔離。

戴四層手套的護士

護士穿上防護服需要10分鐘

護士穿上防護服需要10分鐘

金鵬國被隔離在惠州市中心人民醫院的重症ICU病房。

這不是一間普通的ICU病房。

病房裏的氣壓低於病房外,外面的空氣可以流入病房,裏面的空氣無法流出。病房內被污染的空氣經由專門通道,進行處理後,再排放出去。

「打開門(空氣)都出不去。」該醫院一位接近管理層的員工馮明(化名)說,這叫負壓病房。

這種病房,是世界衛生組織規定搶救非典病人時特別強調的一個重要條件。非典和禽流感後,中國發達地區的一些大醫院紛紛建有負壓病房。

惠州市中心醫院的負壓病房,去年才投入使用。

護士卓斯第一次給金鵬國抽血。

卓斯是90後,去年7月剛畢業。

「她戴了四層手套,一般抽血都是戴一層。頭上還戴了一個護罩,只有眼睛部位是透明的玻璃,其他全部都是封閉的。她一呼吸,裏面就會有蒸汽。外面是空調,裏面是熱氣,呼吸越快,蒸汽越多。抽完血以後,玻璃全模糊了,看不清,都不知道從哪裏出去。」

該醫院一位不願具名的工作人員說,負壓病房護士的危險很大,要寸步不離地照顧患者,經常會接觸到患者的唾液、分泌物等物,「卓斯當時心裏很緊張,都想哭。」

傳染科護理經驗豐富的李春梅同樣「害怕」。她是第一班護理MERS病人的護士。

她回憶說,走過緩衝間,站在隔離門前的一剎那,「頭皮一陣發麻。」

從這天開始,她再沒回過家。家裏有她5歲半的女兒。

「這畢竟是全國首例。」馮明說,非典會不會重來,誰都說不準。

被隔離的韓國病人

深夜醫護人員還在開會

深夜醫護人員還在開會

韓國的MERS還在擴散。

截止當地時間6月8日,韓國MERS確診病例總數已達87人,隔離2361人,已有6人死亡。

在異鄉的ICU里,金鵬國躺了12天。

6月5日官方通報中,他「病情仍重,情緒波動明顯,專家組已及時調整治療方案。」

金鵬國「情緒波動」不是第一次出現。

根據公開報道,金鵬國1971年出生,他的父親是韓國第三例MERS病例,妹妹是第四例。他曾於5月23至24日在醫院陪護父親,屬MERS病例的密切接觸者。

來中國出差時,他已感到不適,且發燒。

這使他遭到聲討。除了中國網友的不憤,也有韓國網友稱其做法是「恥辱」。鍾南山也曾公開告訴媒體,「他是不應該離開韓國的。」

他的妻子接受韓國媒體採訪時為丈夫辯解,說他平時工作特別忙,不得不出差。

在隔離病房中的金鵬國,可以通過網絡看到這些消息。

他接受了韓國媒體的電話採訪。

他對韓國記者說,吃不慣中餐,已經餓了幾天了。

網絡碎片拼湊出一個韓國MERS患者的形象:40多歲、暴躁、自私。

但,這至少不是卓斯眼中的形象。

「他情緒不平穩時,我會做一些相對親密的接觸,摸摸他的額頭,給他加油。」卓斯面對《新聞極客》,用韓語說了一遍「加油」。

卓斯第一次與他見面時,他正睜着眼躺在床上。雙目無神、表情有點抑鬱又有點憤怒,兩眼直直地盯着卓斯。

「親故(音,韓語『朋友』的意思)」,卓斯叫了一聲,用蹩腳的韓語接着說:「我們做朋友吧,我叫卓斯。」

病人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愣了幾秒鐘,回應了一句:「我叫金鵬國(音)。」

卓斯說,這個韓國人「很講禮貌。」「有時發了脾氣會道歉,吃退燒藥出了很多汗,我們幫他更換床單,他會謝謝我們。」

依靠翻譯軟件,金鵬國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距離死亡有多遠。「我在屏幕上寫了一個:不要擔憂,一起戰勝困難。」卓斯說。

後來,醫院安排了韓語翻譯,「還請了一個做韓餐的師傅,每頓都吃韓餐,韓國泡飯、泡菜這些。他吃不慣中餐怎麼辦?不好好吃飯沒有抵抗力,也影響治療。」

被恐懼包圍的接觸者

重症ICU門外

重症ICU門外

在金鵬國的隔壁,隔離着一位密切接觸者。

蘇燦認識這個人,「他是酒店的,和我先生也是工作認識的。他被隔離後,我們還通過電話,他有時候要給那個韓國人當翻譯。他也很無奈。」

「有媒體說我老公是他的翻譯,不是這樣的,他們就是同事!」哪怕是最小的細節,蘇燦也抓住不放,希望能夠再準確一些。

她受夠了。

「很生氣,懊惱!現在我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

蘇燦和丈夫李先生是朝鮮族。

李先生回到深圳後,在家住了一晚。5月28日一早,原計劃兩人一起搬家至另一個小區。

次日白天,李先生被帶走隔離。

「當時我丈夫沒有任何不適,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病的跡象,幾次檢測都為陰性。」蘇燦說,她自己沒有被要求隔離,而是「醫學觀察」,每天向社區健康中心匯報兩次體溫。

「我特意問過自己的危險性,衛生部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即使我老公被傳染上了,我是在他還沒有發病時跟他接觸的,沒有關係的。」

對蘇燦來說,最恐懼的不是MERS,而是周圍人對她的恐懼。

就算是在病毒潛伏期即將平穩度過的時候,人們對她的恐懼也遠勝於病毒。

從5月28日起,她只出過兩次門。

官方通報中,詳細發佈了深圳密切接觸者的行蹤,包括他們搬家的小區和時間,「周圍的人馬上知道是我。」

「我去了一趟公司。同事看見我,嘴上說你怎麼來了?眼神里都是『你不應該來。』」

「我出門去買菜,小區裏的人看見我都躲得遠遠的。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罪犯,以為我是從隔離區逃跑出來的。」

「我真的沒有被隔離!」蘇燦說。

最新的官方通報稱,MERS的隔離時間是14天,部分人的隔離最後期限是本月8日,最晚的是11日。

廣東省疾控中心傳染病預防控制所所長何劍峰告訴媒體,風險確實已降到最低,但沒有絕對,「和患者打個了照面的人,嚴格來說不是密切接觸,但萬一中招了呢?」

蘇燦難以忍受周圍人恐懼的眼神。

「我準備請律師,起訴我老公的同事和公司,要求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新浪特稿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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