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路透報道，在蘇門答臘南部一片泥濘的空地上，一個油井旁有個便攜式柴油發電機正在竭力工作，試圖從趨於枯竭的地下油層抽出油來，井口附近是農田和橡膠樹。
與這樣辛苦的採油相比，從中國一家大型國有石油企業抽出錢來倒是要容易得多。
據中國石油[2.96%資金研報]行業資深人士透露，基於一份2013年與印尼國有石油公司Pertamina簽訂的合同，中石油集團旗下的大慶油田所屬的印尼子公司為在印尼Limau油田的三個油田區塊進行增產作業支付了8,500萬美元。
眼下，Limau這三個區塊的產油量還不到1960年代其產油高峰期的3%。大慶油田當初宣佈這宗交易時，未透露賣方名稱、價格或其他財務細節。
了解Limau油井預算數據的一位中國石油產業官員稱：「我們都知道這是筆荒唐的投資，但我搞不懂這些錢究竟最後去了哪裏。」
中石油集團管理層目前正在查看Limau油田項目。在中國當前掀起的反腐浪潮中，中石油集團不少高層落馬，至少有十幾位前高管被拘捕或調查。
有了解反腐調查的中石油集團人士稱，集團內部腐敗的空間很大。中石油集團是全球最大的企業之一，去年營收4,320億美元。前任和現任公司官員表示，要追蹤所有的業務和交易很困難。
「太瘋狂」
印尼反腐機構上月告訴路透，計劃調查該國石油產業。Pertamina旗下公司Pertamina EP的業務發展負責人Satoto Agustono表示，他不知道Limau交易的金額，但稱石油公司有時候會為風險投資付出高價。
「油氣這個行業真是太瘋狂了，」他說道。「我們不知道人們為何在油田產量極低的時候還花高價買下來。但是，就是有人買，這是瘋狂之舉。」
中國石油行業官員表示，他們已經發現在印尼還有兩宗值得懷疑的交易，中石油集團合計花費3.5億美元從鮮為人知的私人企業買下了這些資產。「現在基本沒有價值，」上述石油行業官員稱。「(這)造成國家重大損失。」這名官員還了解Limau項目的預算數據。
中石油集團公司網站上的一則聲明稱，集團董事長周吉平8月在一次內部會議上表示，作為反腐的一部分，公司將「積極探索」新的方式對海外經營活動進行巡查。中石油集團駐北京的發言人拒絕回答路透有關上述可疑項目的問題。
通過有關Limau項目的交易可以一窺被中國石油行業官員稱之為可疑交易的運作過程。
路透對中石油集團人士進行了採訪，搜索並查看了與上述協議有關的報告和文件，發現中石油下屬的大慶油田收購併控制了一家在避稅天堂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空殼公司，通過這項交易，大慶油田接管了上述Limau三個石油區塊的產量和生產作業管理。
根據了解這個油田項目的中國和印尼石油行業官員，自從2013年3月宣佈這宗交易以來，這三個區塊僅生產了少量的油。
大規模反腐
對印尼油田交易的調查是中國正在進行的大規模反腐的一部分。
12月6日，新華社報導稱，中共中央決定給予周永康開除黨籍處分。
上世紀90年代，周永康在一步步走上中石油集團最高領導的過程中，他在集團內部為自己建立起了廣泛的權力基礎。至少11名其他中石油集團前高層官員目前被拘捕或調查。據中國石油行業人士稱，中石油集團前副總經理王永春和中石油印尼分公司前任總經理魏志剛均參與了Limau項目的投資評估。王永春當時還兼任中石油大慶油田總經理職務。
中國石油行業其中一位消息人士稱，對王永春和魏志剛的調查與收購Limau項目有關，但並不僅限於此。
在王永春於去年8月被調查的兩個月前，據中石油網站上的消息，王永春曾表示，中石油希望擴大在印尼的業務。王永春還在文章中稱讚Limau交易是深化合作的典範。
中石油前董事長蔣潔敏在任期間，中石油集團進行大舉投資，以配合中國確保更多海外石油儲備的政治指令。蔣潔敏去年8月被官方帶走調查。
在截至2013年的五年中，中石油在海外資產收購上投入了250億美元，資本支出達2,410億美元。
調查人員現在正審查中石油集團在油田、油服合同和設備供應協議上國內外項目的開支情況。
據中共中央紀委消息，蔣潔敏和王永春已被開除黨籍，因收受巨額賄賂正接受調查。
空殼公司
印尼成為中石油集團擴張計劃的重要目標。印尼石油曾自給自足，但在1995年石油產量見頂後，產出呈下滑趨勢。印尼積極尋求外資介入，希望能改變產量下滑的局面。
中石油在印尼的一些早期投資，由於當時油價偏低，取得了回報。旗下上市公司中石油股份2002年收購了美國石油企業Devon Energy Corp(DVN.N:行情)在印尼的資產。
但Limau項目有別於大慶油田有限責任公司通常的商業模式。該公司盛讚該項目為其首個「以技術換資源」的項目。大慶油田當時在聲明中稱，大慶油田將應用先進的提高採收率技術，實現三個區塊的增儲上產，大慶油田將獲取相應份額油。
大慶油田去年6月又發表聲明稱，已完成了與Limau項目有關的股權收購，但未透露賣方名稱或價格。
對中國石油行業人員的採訪以及與此宗交易有關的材料顯示，大慶油田實際購買的是一間叫Vision Horizon Holdings Ltd的公司，這是一家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公司。搜索該公司信息可發現，這家公司是2009年5月註冊的。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公司無須披露董事和股東情況。
Vision Horizon通過其他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公司，與同在此處註冊的Indospec Energy Limau有關聯，後者持有Limau三個油田區塊的聯合經營合同。Indospec Energy Limau的執行長IndraWijaya在雅加達的辦公室內接受了路透採訪，確認該公司通過投標從Pertamina取得了該合約。
路透看到了這份長達91頁的合同草稿，根據合同，Indospec Energy Limau在20年經營協議的頭三年，需再投資5,000萬美元。
Wijaya證實Vision Horizon參與了Limau項目交易，但是拒絕提供細節。他表示自己之前曾在Pertamina工作20餘年。Wijaya還拒絕談論中石油那筆8,500萬美元的付款。「這事關我們的生意，」他說道，「我不會給任何答覆。」
不太可能實現的增產目標
與印尼很多老油田一樣，Limau的產量在1960年代達到高峰之後一直在持續下降。這個油田位於南蘇門答臘省，覆蓋200平方公里的森林和農田，其中有多處橡膠園和棕櫚園。
在2013年的一份技術文件中，Wijaya和Pertamina的兩位專家提出利用先進的回收方法提高油田產量。他們指出，Limau油田上述三個區塊的產量在1960年實現日產4.6萬桶，已經達到產出的峰值。能源諮詢公司Wood Mackenzie的報告顯示，到1990年代，油田需要利用注水和其他回收方式以使油田能繼續出油。
稍早曾負責Limau油田運營的香港上市企業南海石油[-2.04%]控股有限公司(South Sea Petroleum Holdings)(0076.HK:行情)在提交聯交所的文件中表示，整個Limau油田在2007年的產量大約是每日7,000桶。Pertamina EP的業務發展負責人Satoto Agustono表示，上述三個區塊的合計產量現在大約是每日1,200桶。
在2013年宣佈這項交易的聲明中，中石油大慶油田表示，計劃將Limau油田這三個區塊的產量提高到每日大約7,300桶。熟悉Limau油田的上遊行業專家稱，中石油極難實現這個目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