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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貼:一個朝鮮少年游過鴨綠江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朝鮮少年游過鴨綠江後,看中國被徹底震撼

北韓人叫他們Kochebi,「流浪的燕子」–這些孩子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就是父母外出找吃的,把他們落下的。他們必須要自己照顧自己,也總是一群一群的像鴿子一樣,在火車站附近到處翻找可以吃的東西。在這個國家,他們是一道奇特的風景線,之前這個國家從來沒有無家可歸者。

金赫雖然個子小小,但是他很健壯也很狡猾。如果你在火車站買一點小吃,還沒等送到你嘴裏,他就會從你手上一把搶過來,一口就吞掉了。商販們一般都用布把裝吃的的桶子扎的緊緊的,防止小偷小摸,但是就在罩布揭開的那一剎那,他就可以撞倒桶子,然後從地上撿起吃的就跑。這些小伎倆都是在更小的時候由於缺乏食物給逼出來的。如果不是靠着這些,他可能早就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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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兒童基金年度照片榮譽獎《朝鮮兒童》,拍攝者:德國攝影師Jrgen Escher。

金赫是怎樣淪落到無家可歸、在火車站流浪的歷程,可以作為一個典型的案例分析,說明的北韓核心階層的每況愈下。金赫曾是個有些特權的孩子,一九八二年他生於一個堅定的共產主義者家庭。他的父親在一個旨在對南韓進行滲透的軍隊精英部門工作。他後來被吸收加入勞動黨,在軍隊運作的、出口魚類和松茸以換取外匯的商社工作。金赫的家在水南區靠近他母親工作的清津化纖廠。金赫兩個月大的時候就被送到廠子裏的日間看護中心同其它在職媽媽的孩子們待在一起。

三歲時,母親因心臟病突然去世後,之後金赫的生活開始陷入混亂。對於母親,他只非常迷糊的記得她的臉–他所能回憶起最早關於母親的記憶就是葬禮上焚香的味道。金赫的父親很快又再婚了。

金赫和大他三歲的哥哥,金哲,經常因為吃的和繼母起衝突。

這兩個男孩非常調皮,還很野-而且永遠餓着。他們相信繼母總是給自己的女兒,他們同父異母的妹妹更多吃的。他們就去廚房偷玉米芯,拿到市場去換煮好的麵條吃。後來繼母把吃的都鎖了起來,他們就把她的毯子偷走拿去換吃的。

金赫第一次從一個陌生人那裏偷東西是在他十歲的時候。他從一個商販的推車裏拿了一個紅豆餡的糯米餅,然後跑掉了。他的小腿掄的比小販快,因此就讓他這樣得逞了。但是禍根是,這個糯米餅又甜又香太好吃了,以至於他跑回去想拿第二個。

金赫的父親把他從派出所領了回來。金赫垂頭喪氣,淚如泉湧。回到家,父親用皮帶好好教訓了他一頓,在他腿上留下一道道紅櫻

「我的孩子沒人會當賊,」他父親怒斥道。「寧可餓死也比偷好。」

金赫不認同這個觀點。他仍然繼續的偷,每次到離家更遠的地方找吃的。就在清津的南邊,鏡城縣內,有幾個煤礦。煤礦再往南就是果園。金赫和他的朋友經常扒在公交車後去那裏。在一九九零年代,他幾乎隔三差五就去一次。當梨子摘完了,他們就偷玉米。有一次他們被抓住,由於年紀太小,警衛只是警告了下就放他走了。金赫絲毫不為自己的偷竊行為感到羞恥。即使在金日成逝世的哀悼期,連那些為了讓人們到銅像前寄託他們的哀思而準備的米糕,他都偷。

金赫的父親對兒子的行為感到暴怒,但是也拿他沒辦法。家裏也沒什麼吃的,以至於金赫的繼母帶着妹妹回了自己的娘家。此時,金赫的父親換了工作,他當上了一家精神病看護中心的黨委書記。

他把兒子們安置在原來護工住的房間裏。金赫很喜歡住在看護中心同病人聊天的日子。那些病人同他一樣孤獨,因此他們把和金赫當成大人一樣和他聊天,而不是把他看成個孩子。但是看護中心食物也很短缺。雖然父親是看護中心的黨委書記,一把手,比其它的人更有權力,但是他也沒有額外的食物配給。他能做的就是利用關係,把兒子們送進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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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許多其它的共產黨國家一樣,北韓的孤兒院裏不只有孤兒,還有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就像是全日制學校,孤兒院提供教育住宿,和膳食。能被孤兒院接收,這可是一種特權。

Donsong第二十四孤兒院位於穩城郡,是咸鏡北道最北部的一個郡,靠近中國邊界。父親帶着他們在九月的第一個星期坐火車到了那裏,這樣他們可以趕上新學年的開始。金赫十一歲,進入小學的最後一個年級;他哥哥十四歲,進入初中學習。去一趟路上要花六個小時,車上人滿為患,父子們找不到座位,也一路無話。

「你們倆是兄弟。以後要相互照顧。不要讓別人欺負你,」他們的父親在簽完放棄監護權,由孤兒院負責看護的文件後,這樣對他們說。

當父親往回走的時候,金赫第一次注意到父親已經老成什麼樣子了。曾經高大、英俊的父親,現在一臉憔悴,背也駝了,頭髮滿是絲絲白髮。

起初,孤兒院的餐廳還能勉強控制住男孩們的飢腸。當時還是秋天,收穫的季節,食物很充足。男孩們很高興每天都能有一碗米飯。即使米飯里混着玉米,大麥還有其它一些便宜的粗糧,但是這可是他們這麼多年來吃的最好的東西。到了春天,他們發現孤兒院裏滿是樹木的院子裏種着杏子。他們爬上樹,摘杏子吃。

可是在冬天,他們的食物配給被削減,孩子們只能吃到一碗只飄着幾根玉米面條的鹹湯。在一九九六年的頭三個月,孤兒院死了二十七個孩子。金赫和他的哥哥開始曠課,到附近的鎮子上找吃的。

他們發現那裏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金赫遇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年紀的男孩,這個男孩的父母雙亡,他和一個六歲的妹妹住在一起。鄰居們定期會來給他們一碗粥,但也僅此而已,孩子們要自己照顧自己。

金赫和哥哥還有他們新交的朋友一起到處找吃的。金赫是爬樹的好手,長長的手,非常有力,補償了他那又短又粗的腿。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爬上松樹,用鋒利的小刀,削去外層粗糙的樹皮,得到內層的嫩皮。內層嫩皮是黃色的,很有嚼勁,有點甜,有時候他還抱着樹的時候就會迫不及待的開始吃了。其它人也想學他,但是金赫總能爬到更高的地方,那裏的樹皮沒人碰過。

「你真像個小猴子,」他的朋友總是欽佩的說。

金赫又成為獵人。他獵殺老鼠,耗子,青蛙和蝌蚪。當青蛙消失了,他就抓蚱蜢和知了。在清津還很小的時候,他曾經看過朋友在水南河邊抓知了吃,但是他總覺得很噁心。現在他沒什麼挑剔的了。他用網兜和一些東西做個了逮松鼠的機關,裏面用線掛一個玉米粒作為誘餌。他們把抓到的小鳥拔毛後,用火烤着吃。他還試圖用籃子和繩子來抓鴿子,但是發現鴿子非常聰明不上當。

狗卻沒那麼聰明。金赫發現一隻走散的狗,很小,很友好的搖着尾巴跟着他進到朋友的院子。金赫突然關上後面的門。他和朋友一起抓住它,把它塞到裝滿水的桶子裏,蓋上蓋子。溺水的小狗掙扎了整整十分鐘才咽氣。他們把它剝了皮,烤着吃了。狗肉是朝鮮人的一種傳統飲食,但是金赫很喜歡動物,事後覺得很內疚,暗下決心再也不幹這樣的事情了-其實到一九九六年中期,狗都已經很少了。

金赫繼續偷。他和他哥哥翻牆,挖出人們埋在私人院子裏的泡菜罈子。之後用手掏出泡菜直接往嘴裏送。金赫始終記得他父親的話:「寧可餓死也比偷好。」

有時候,金赫想像再碰到類似情況,他會反駁,「如果餓死了,沒人會當你是英雄。」

現在,金赫很想家,他想父親還有哥哥金哲。當十六歲的時候,達到法定成人年紀後,哥哥離開了孤兒院。金赫總是依賴哥哥當自己的保鏢,在童年裏那些無法無天、恣意妄為的時光里,哥哥總是保護着他。金哲繼承了父親的大個子。現在哥哥離開了,金赫總是挨打。有一天,他在外面砍柴火時,遇到一夥來自穩城的男孩也在找柴火。城裏的孩子經常找孤兒院孩子的茬,他們指責(正當的)孤兒院的孩子偷了他們的食物。起初,金赫以為有人朝他潑了一桶水。後來,他意識到他的腳被血浸濕了。對方用斧子在他大腿上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當傷口一好,他決定混上火車回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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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赫回到清津時,他幾乎都不認識自己的家鄉了。清津看上去就像一個死城。所有的東西是是荒蕪的,破爛的,陰鬱的。商店關門歇業。火車站附近也沒有公交車。他就沿着平行於海岸線的第一大街走回了家。當他穿過水南河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沿着海邊一排的煙囪之中,沒有一個冒煙。

過了橋,他轉向通往母親曾經工作的那間化纖廠的大路。化工廠的大門掛着鎖,裏面的房子看着讓人傷心。竊賊洗劫了廠里所有的機器。天慢慢黑了,當金赫到了自己家那一帶時,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他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沒有月光的曠野之中。兒時家附近一些標誌性的東西,不是在他不在的時候變換了位置,就是躲在陰影之下。

最後,金赫還是找到了自己家的那幢樓。推開沒上鎖的前門,他走進了黑乎乎的樓梯間,摸索着拾級而上,一層樓、一層樓的數着。樓里是如此之安靜,好像整棟樓被廢棄了一樣,僅僅有孩子的啼哭聲,而且越往上爬,哭聲就越大。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他家在第八層,從頂層向下第二層。當他走到樓上,他看見門縫下透出一縷燈光-也許是煤油燈–此時,他滿心希望。

他敲敲門。一個年輕、漂亮懷裏抱着一個嬰兒的婦女開了門。她請金赫進了門,解釋到她和丈夫差不多一年前從金赫父親的手上買了這間公寓。他沒有留下任何地址,但是他留有口信:「如果我的兒子們回家了,告訴他們到火車站來找我。」

清津火車站。只有當人們一無所有,無處可去之後才會去的容身之所。那裏和完全放棄,躺在路邊不同。火車的來來往往產生一種錯覺,讓人們對生留有一絲的希望。它讓人們幻想進站的火車會帶來些吃的,或者火車能帶他們去好些的地方,而且他們能搭上車。清津在北韓鐵路網是個重要的大站-沿着海岸延伸的南北線與通往中國邊境向西的鐵路線在這裏交匯。人們爭相湧向清津,期待能找到些吃的,因為其它的城市–咸興,吉州,金策–那裏的情況更糟糕。人們不停的遷徙流動。他們還沒有放棄生的希望。

火車站是個非常巨大的、用大理石裝飾的、有着一排又高又窄窗戶的兩層樓建築。屋頂上有一副巨大的金日成畫像,畫像的尺寸同建築物成適當的比例。畫像下面是一個石面的鐘,偶爾它能報準時間。車站裏,空氣瀰漫着火車排出的廢氣和香煙的煙霧。

人們坐在自己的腿上,空等着。如果他們太虛弱,就會席地躺在候車室或者昏暗走廊的地板上。金赫在人群中徘徊着,尋找四肢細長,走路姿勢像父親一般的人。他彎着腰,湊近了仔細看每個人的臉,希望能找到熟悉的目光。他之前的鄰居很多人現在都污穢不堪的擠在火車站,但是沒人知道關於他父親和哥哥的消息。由於無處可去,金赫發現一個凹槽,那裏原本是用於容納一扇厚重鐵門的。他吸了一口氣,爬進凹槽處,蜷縮在裏面,然後在裏面美美的睡了一覺。早上,他找到個有水的水龍頭,所以好好的洗了把臉,但是頭上的虱子卻怎麼也清理不乾淨。

這裏值得注意的是,在北韓淪落成無家可歸是很不尋常的。這是因為,畢竟,這個國家花費巨大建立了一套可以追蹤自己國民的體系。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地址,工作單位,這一切都和食品配給相掛鈎–如果你離開家,你就沒有吃的。人們沒有旅行證都不敢去鄰縣去看望親戚。即使夜裏突然到訪的客人都要去人民班登記,而人民班要把來訪者的姓名,性別,身份證號,旅行證號,來訪目的等信息一一上報給警察。警察會定期的在半夜裏進行突擊檢查,確保沒有人有未經批准的訪客。每一個人時時刻刻都要帶着「公民證」一本十二頁護照大小的本子,裏面記載持有人的全面信息。那是按照蘇聯舊式身份證的模式製作的。

在饑荒中,所有都改變了。沒有食物配給,沒有理由再待在固定的地址了。如果坐在家就意味着會被餓死,那當局的任何恫嚇都不足以把人留在家裏。有史以來第一次,北韓人開始在自己的國家無所顧忌的到處遊蕩。

在無家可歸者之中,有異常大的比例是孩子或青少年。有些孩子的父母是外出找活干或者找吃的去了。但是還有另外一種看似非常奇怪的解釋。面對這食物短缺,很多北韓家庭採取了非常殘酷的分配方式–他們放棄自己的食物,通常是年長的祖父母,以確保年輕一代得以存活。在這個戰略下,就產生了異乎尋常多的孤兒,因為孩子們往往是整個家庭被毀滅後最後剩下來的。

朝鮮語kochebi,意為流浪的燕子,站在火車站外的人群之中。就像金赫一樣,他們都穿着成人尺寸的靛青色工作服,衣服看上去好像就是掛在他們身體上一樣。由於工廠關門,現在工裝有剩,當局有時候就把工裝掛在外面,供人們免費取用。他們稱之為「社會配備。」很少的孩子有鞋。如果有,他們馬上就會用它換吃的,然後找幾個膠袋套在腳上。

因此他們大多都有凍瘡。在食品短缺的第一年,火車站的孩子靠乞討維生,但是沒過多久,他們的數量越來越大,而且也沒有多少人有多餘的吃的可以施設。「自己吃飽了才有餘糧做慈善,」北韓人都這麼說;當你自己的孩子都在挨餓,你不可能去可憐其它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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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兒童基金年度照片榮譽獎《朝鮮兒童》,拍攝者:德國攝影師Jrgen Escher

當討不到吃的時,孩子們就在地上撿拾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如果找不到食物,他們也會撿煙頭,用廢紙把剩餘的煙絲捲起來。幾乎每個孩子都吸煙以緩解他們的飢餓。

金赫有時候會加入一些孩子組成的流氓團體,一起偷東西。清津一直因其街頭流氓而頗有污名,但是他們這樣做也是在非常時期時,不得已而為之。也很自然的,他們分成兩類:一類是大些的孩子,跑得更快些,也更強壯些;另一類是小些的孩子,這樣他們被抓後不至於挨打或者被捕。大些的孩子通常會去衝撞飲食攤點,把所有的東西打翻在地。當憤怒的攤主去追他們的時候,小些的孩子就去鏟取地上的食物。

另外一個伎倆就是找到開的很慢的運送穀物的火車或卡車,用很尖的杆子捅破貨物的袋子。無論漏出來什麼,對每個孩子都是公平的。最後,鐵路公司僱傭武裝押運,而且執行射殺命令以杜絕此類盜竊。

他們的生活充滿危險。孩子們不可能安安心心的睡覺,時時刻刻擔心有人或者是另外流氓團伙會偷走他們僅有的一點東西。他們之間還流傳着恐怖的故事說有專門拐騙孩子的大人。他們拐騙孩子不是為了性,而是要吃他們。金赫聽說有人會給孩子下藥,然後殺害他們,吃他們的肉。火車站後,靠近鐵道有一些用小爐子賣湯和麵條的小販,有人說肉湯里翻滾的灰色的肉就是人肉。

不管是不是市井傳言,吃人的說法傳遍整個市常宋女士是從和一個阿瑪閒聊中聽到這個故事的。

「不要買任何來歷不明的肉,」她偷偷警告她。這個婦女聲稱她知道誰吃過人肉,據稱味道還很好。

「如果你不知道,你就祈禱那是豬肉或牛肉吧,」她的這些話把宋女士嚇壞了。

故事越傳越玄乎。還有人說,一個父親餓的精神錯亂後,把自己的孩子給吃了。一個市場上的婦女據說因為賣人骨頭熬成的湯而被捕。從我對脫北者的採訪得知,這種情況確實發生過,而且至少有兩起–一起發生在清津,一起發生在新義州,兩起案件中,罪犯都被逮捕並且因為食人而被處決。

然而,沒有證據證明這種情況曾大規模發生,或者達到中國發生於一九五八年-六二年,餓死三千萬人的大饑荒所記載的程度。

即使沒有吃人現象或者其它捕食者,孩子們在街頭還是活不了多久。年紀小的很難活過幾個月。宋女士的大女兒,玉熙,住在火車站對面公寓樓的二樓,已經習慣每天回家的路上經過這些孩子們。

「這些小的可能熬不到明天早上,」玉熙會這樣告訴自己,之所以這麼想,部分原因是為自己做出經過這些孩子而不施以援手的決定做自我安慰式的辯護。

大部分我採訪的清津人都提到了,在火車站和火車上散落着大量的屍體。一個工廠女工告訴我,她曾經有一次坐火車從吉州到清津,她所在的車廂里有個人就這麼坐着、坐着就死了。那個人是個退伍的軍官,僵硬的手指還抓着他勞動黨的黨員證。她說坐在旁邊的人對他的死一個個都是無動於衷。她猜火車到了清津之後,屍體就被拉走了。

在火車站,清潔人員會定期巡視周圍的公共區域,把屍體用木手推車拉走。他們會先在候車室里轉轉,然後再去站前廣場,然後算一算地上躺着的從昨天開始就沒有挪窩的人的數量。金赫說有時候他們一天要從火車站抬走多達三十具的屍體。要確認他們的身份非常困難,因為沒有人有身份文件,這些文件早就隨好些的衣服、鞋子被偷掉了。由於這些人的家人可能已經死了或走了,這些屍體就被集體掩埋了。在儒家社會,這樣處理對死者是非常不敬的,儒家思想認為祖先的墳墓所在地對子孫後代的興旺發達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些靠近中國邊境的這樣的墳墓被南韓一個叫諍友的佛教組織所見證。安德魯納塔索斯–一個美國援助官員也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個墳塋。他看見很多屍體用白色塑料紙包裹,放進墓地旁挖的一個大坑裏面。之後,工人再在大坑旁,低頭默哀。

金赫相信他父親就被埋在這樣的墳塋裏面。一年後他碰到個熟人,他告訴金赫,父親在一九九四年的冬天待在火車站,到了一九九五年,他被送進了醫院。這個自傲的人,發誓從不偷竊的人,可能是第一個被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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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放棄找到父親的希望,金赫就沒什麼理由繼續待在清津了。他又溜上了車。這對金赫來說很容易。在年久失修的鐵軌上,火車開的很慢,而且頻繁的臨時停車。金赫只要跟着車跑一段距離,之後一把抓住車廂之間的把手,就用他猴子一般的手臂把自己提了上去。車廂里非常擁擠,以至於乘警無法通過走道去檢查乘客的旅行證件和車票。金赫不喜歡封閉的空間,所以他爬到了車頂。車廂的頂部略帶弧形,有點像麵包。他在中間找了個稍平一點的地方,這樣他可以平躺下來,以避開頭頂上的電線。用他隨時的包做枕頭,他就這樣一趟就是好幾個小時,身體隨着車廂晃動,眼睛看着頭頂上飄着的白雲。

一開始,金赫只是到了這個城市的郊區。他回到鏡城,小時候他曾經在那摘梨,偷玉米。但是現在想偷更難了–農場有武裝巡邏–所以金赫只有去更遠的地方。他回到了位於穩城的孤兒院。現在穩城看上去不會比清津好。他記憶里孤兒院裏茂密的樹林,現在也被砍的差不多了。他知道離孤兒院僅僅幾英里之外,從宿舍的窗戶就可以看見的山脊的另外一邊是一條細長如灰帶一般的河–圖們江–一眼望不到頭。河的另外一邊,那裏樹木仍然鬱鬱蔥蔥,玉米地也沒有用槍守衛。

那個地方叫中國。

中朝兩國邊境沿着兩條河延綿八百五十英里,這兩條河都發源於朝鮮稱為白頭山,中國稱為長白山的休眠火山。向南流的鴨綠江是著名的一條江,在韓戰中,中國軍隊從此把美國軍隊逼了回去。中朝之間很多的官方貿易就是跨過這條江,大部分是在鴨綠江位於黃海的河口處進行的。相對於鴨綠江,圖們江就僅僅比小溪寬一些,很淺,水流很緩。圖們江向北流去,蜿蜒扭曲,勾勒出北韓的東北邊境,在海參崴(海參崴)的西南入海。圖們江很窄,窄到即使在雨季,豐水時期,一個人很容易就可以游過去。

孤兒院的孩子們不允許在圖們江附近玩耍。整個邊境區域都是封閉的軍事禁區。如果他們在圖們江的支流里游泳時,太靠近邊界的話,就會有邊防警察把他們趕走。沙質的河岸很緩,岸邊也沒有什麼長的夠高可以提供掩護的東西。但是從穩城往南走一個或者兩個小時,就是一片人煙稀少的地區,那裏的河岸長有很高野草。邊境守衛也離的很遠,一個人很容易從這裏溜過去。一般,一個邊境哨位有兩個人,一個人看守,一個人睡覺。但是凌晨一點一過,通常兩個人都會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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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赫第一次跨過圖們江是在一九九七年的晚些時候。那是一個枯水期,江水的水位很低,江兩岸沙質的河岸就象指尖一樣幾乎可以碰到一起。但是江水很冷,當金赫踏進去時,那刺骨的寒冷如同給他一記重擊。雖然水深僅及他的胸膛,但是暗流不斷的衝擊着他的腳底。他不斷的被推向下游,最終當跨過江之後,他發現自己走了一個斜線。最終當他艱難的爬上對岸時,暴露在寒冷的空氣里,衣服凍得就像一件盔甲。

金赫之前對中國毫無興趣,對於中國,他認為那是一個和他自己的國家一樣貧窮的共產黨國家。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中國和北韓沒什麼區別,但是當他從河岸繼續往內陸走的時候,他發現延綿數英里的已經收割過的玉米地。在一個紅磚小房子裏,囤有一個食槽,脫殼的玉米一直堆到了天花板,房子前面的棚架上滿是南瓜和豌豆。他逛到了一個小鎮上。這裏比他想像的繁榮的多,有出租車,摩托車,還有人力車。商店的標牌用的是中文和朝鮮文。他很高興的了解到,這裏的很多居民雖然是中國公民,但是他們都是朝鮮族,說和自己一樣的語言。他們很快就認出他是北韓來的,不僅僅是因為他衣衫襤褸。十五歲了,他的身高才四英尺七英寸,因此相對於身體,他的腦袋就很大,這是長期營養不良的典型症狀。當孩子營養不好的時候,他們的腦袋會發育成正常大小,但是身體就會矮小的多。

在一個市場,金赫預見一個賣碟子,首飾和小擺件的人。他問金赫能不能從北韓弄些熨斗過來–那種用炭加熱的老式熨斗。在北韓幾乎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熨斗,但是人們很少用它–特別是當衣服面料變成化纖的之後。金赫可以以幾乎白給的價格在北韓收到這樣的熨斗,然後在中國以差不多每個十美元的價格賣掉。這可是他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這麼多的錢。帶着賺到的錢,他可以回北韓買更多的東西帶來中國賣。瓷器,首飾,字畫,玉石。他還專門買了一個podegi,北韓婦女傳統的用來背孩子的布。用這塊布,他把收購的東西背在背上,這樣他可以帶比用背包更多的東西。

金赫開始周期性的跨越國界。他仔細研究過邊境的哨位,哪些地方的警衛心不在焉,懶惰,或者可以收買。他還發現跳進江里之前最好把衣服脫掉。他開始變得在將衣服和買的貨頂在頭上過江時,仍然能很熟練的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他不再偷東西。如果他想吃碗麵,他就用自己的錢買一碗。他還買了褲子,一件T恤,一件藍大衣,還有一雙運動鞋,這樣他看上去再也不像一個難民了。他試想着就這樣繼續下去,掌握自己的生活。私下收購物品,並以牟利為目的進行售賣是違法的,沒有旅行證件跨越國境更是罪加一等。

在十六歲的時候,法律上金赫成年了,從現在起,任何不當行為就會被嚴肅處理了。

責任編輯: 於飛  來源:米爾社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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