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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富差距背後的權利差距

 

讀懂茅于軾先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所有人都沉湎於暫時的幸福,他卻看到了危機;當所有人充滿了憤怒,他又呼喚寬容;當所有人對越來越明顯的貧富差距罵罵咧咧,他卻認為中國在進步,中國人的幸福指數已經在上升,今天的貧富差距,和動盪的文革年代相比,不是擴大了,而是縮小了。

我知道茅于軾先生諸如此類的觀點,會引來排山倒海的謾罵。這是一個多麼迷茫的時代啊,這個正在奔跑着的國家寬闊的馬路上,奔跑着數不清的汽車,可是卻有人站在馬路邊上罵娘,一日三餐的飯菜質量越來越好,但似乎沒有人感恩,相反,仇富的心理正在暴漲,不安全的心態愈來愈強烈,我們似乎越來越不喜歡我們身邊的這個世界了。

無論如何這是個奇怪的現象,有人在資本的流動中左右逢源,有人卻只是一名看客。肯定是某個更加重要的問題被我們忽略了。我想說的是,民眾對懸殊的貧富差距的憤恨,也許只是這個時代的表象,當中國經濟發展了30多年之後,人們是不是憎恨一種更加巨大的權利差距呢?雖然很多人可能對私人權利並不清晰,但隨着信息的擴展,視野的打開,人們正在隱隱渴望一種屬於自己權利與自由呢?

比如資本的權利。我們從來不缺少資本,但我們不知道自己不缺少資本。這些資本就在那裏,就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這些死亡狀態的資本,顯然被某種東西隱藏着,不進入統計數據,不受法律保護,無法再生產出更多的資本。我們缺乏資本的流動。常理,資本必須在流動中才能自我實現、自我增值,但這個複雜的鏈式過程必須有嚴格的所有權制度做保證,否則,鏈條中任何一環的故障都足以使得資本變成「死資本」。多數西方國家已無需再反思這個問題,這是一個常識啊,但是我們在常識面前,竟然理直氣壯的堅守謬誤。

我們對政治和資本的秘密依存關係更是不了解。「死資本」轉換成「活資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有合適的政治與之匹配。人民似乎活在懵懂之中,看來,我們的宏大制度需要做一些必要的調整。

我們還缺少對自己的歷史的了解。多少年過去了,我們一直被某種修飾過的歷史所遮蔽,我們不能客觀的看清楚自己的過去,當然不能理性的處理當下,以及走向未來。所謂尊重歷史,反思歷史,其要義就在這裏,只有通過對歷史的真實研究,才能發現現實社會運作的真相。我們才能不在某個相同的地方犯下同樣的錯誤。

我們當然更缺少對法律的價值判斷。真正的法律,絕不僅是書面上的條款,法律是實踐中的法律,是活的法律。我們必須要回到法律的基礎,回到政治的基礎,回到社會的基礎,認真討論活的法律,資本的實現必須依靠法律的實現。

人們的直觀僅僅停留在貧富差距之上,它像一個巨大的幌子,在空中飄揚,它讓更多的人憤怒難抑。

在這些看得見的財富差距後面,我看見了一間豪華的「私人俱樂部」,看見了一種被稱為「鐘罩」的特權階層歧視性制度 。而「資本的流動依賴於一個民族的文化歷史」 之說,讓更多的組織和既得利益者用「特色」之名,把更多無權無勢的人們拒於市場的門外,以為他們是一些不配擁有市場、也沒有資本經營能力的看客,而看客們所有的幸福,只能依賴於既得利益階層的同情和施捨。

人們的憤怒就是從這裏開始。三十年前,我們不知道自己和美國人的差距,但是現在,當我們的經濟發展到一個可以拿美國當作參照系的時候,我們中間的很多人卻僅僅成為了這個經濟體的局外人。無論是在拉美,還是在俄羅斯,以及今天的中國,一些現象看上去那麼相似:強大的地下經濟,即使是政府三令五申,嚴查嚴打,地下銀行還是在繼續蔓延;顯著的不平等,尤其是城市和鄉村之間人為的隔離,貧富懸殊發展到讓人傷心的程度,以至於有人哀嘆:人和人的區別遠遠大於人和猴子的區別;黑幫活動四處蔓延,甚至黑幫和官員已經整合在一起,腐敗發展到了俯首即拾的程度;資本在不斷消耗、不斷流失,本來發端於產權制度建設的國有企業改制,也因為資本流失和分配不公的原因,遭到弱勢群體的反對,他們竟然不知道國有企業改制最終的受益者,肯定是弱勢群體;無論是特權階層還是弱勢群體,都在公然蔑視法律,很少有人從利益制衡的角度去敬畏法律,大多數人都抱着僥倖心理尋找法律的空子,少數人凌駕於法律之上。一個本來可以期待的自由市場就這樣被 「鐘罩」制度和文化特色侵蝕得百孔千瘡。

我相信此時此刻每個思考着的人都有着相同的感受,這就是隨着思考的深入,我們的眼光必然落到了權利這個關鍵詞上。無論是哈耶克 、阿馬迪亞森 、德索托,還是中國的茅于軾 ,他們都在強調一個道理:市場經濟的核心價值,就是還原每個人參與市場的權利,這包括了我們久違了的財產權、知情權和自由遷徙權等等。

一個普通百姓的成功和失敗似乎不能引來我們的深度思索,那麼我們考察一下世界上最成功、最有錢的資業家比爾蓋茨,多少中國人羨慕他的巨大的財富,可是有多少人思考過一個開放的市場、透明的資本帶給他的動力?除了個人天賦之外,他的成功有多少應該歸結於美國的財產所有權制度?沒有美國的專利法保護制度,他能創造出多少軟件革新?沒有可執行的合同,他能進行多少交易和長期計劃?沒有有限責任制度和保險條款,他最初能承擔多大的風險?沒有確認和儲藏資本的所有權記錄,他能積累多少資本?沒有可交換的所有權表述,他能匯聚多少資源?不能發行股票,他能使多少人變成百萬富翁?如果他不得不在分散的村舍工業的基礎上開展經營,無法用恰當的所有權工具把這些村舍工業組織起來,他能從多大規模的經濟中受益?沒有世襲繼承制度,他如何把他的財富帝國交給他的子女和同事?

這一連串的反問,與我們每個人有關。一個真正聰明勤勞的人,他不會坐等社會的救濟和他人的施捨,他更加渴求的,應該是自由生活、自由發展的權利,應該是制度給予他生存與創造的各種機會。財富的差距,只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簡單的表現,權利才是需要我們矢志不渝追尋的主題。也就是說,當我們有一天也像比爾一樣,生活在一個自由市場體系之下,市場賦予了我們必要的產權、經營權和知情權,我相信,每一個勤勞的中國人,都會用自己的勞動去贏得更多的財富,但是,如果這些與生俱來的權利被人悉數奪走,那麼我們將永遠是「鐘罩」之外的看客,我們永遠只能生活在憤怒與貧窮之中。

責任編輯: 沈波  來源:中國經濟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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