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萬曉曉 張曉輝 陳周錫 經濟觀察報
曾經的「公路大王」張榮坤已經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現在另一位「公路大王」劉根山卻正坐在風口浪尖上。
這位上海茂盛企業發展(集團)有限公司(簡稱「茂盛集團」)董事長，正因涉嫌抽逃註冊資金而接受浙江警方的調查。
本報獲知，2007年年初，浙江省紀委及監察廳辦理的省交通系統腐敗案件中，「拔出蘿蔔帶出泥」，劉根山被帶了出來。知情人士表示，劉的案發，或許還將牽扯出滬浙兩地更多的貪瀆案件。
在劉根山身邊的一些人士看來，劉的落馬其實是早晚的事情。
一位與劉根山相識的人士告訴記者：「他這個是「毒瘡」發作，遲早要出問題。」其實之前他已經躲過數劫。無論是2003年的周正毅案、2005年的張恩照案，還是2006年的張榮坤案，其之不無關聯的劉根山都有可能落馬。周正毅案發，劉根山去往香港滯留半年，2005年的張恩照受賄案中，劉根山行賄也因法律漏洞躲過一劫。
但這一次，他終究沒有躲過。在這個充滿兇險的競技場上，僥倖者不可能永遠勝出。接近浙江省公安廳的人士透露：「此次浙江方面的態度十分堅決，或許劉根山許多的以往問題都會被一併調查。」
事發紹興
「是以涉嫌抽逃出資的名義刑事拘留的。整個過程很平靜，面對警方的拘留決定，劉根山也沒有激烈的反應。」了解抓捕過程的人士向本報透露，6月5日，公安廳在紹興市局的配合下，在紹興將劉根山拘捕。
據悉，雖然並未成立專案組，但浙江省公安廳經濟犯罪偵查總隊早在今年年初，就已經有專人負責劉根山問題的調查。
「廳里其實早就對劉上了手段」，接近浙江省公安廳的人士介紹，警方早已密切掌控劉的行蹤。選擇在紹興實施拘留並沒有特殊原因，只是當時證據恰好已經完備。
「將劉根山帶回的當天，警方就對其進行了初步審訊，隨後被轉至其他地方。」知情人士表示，正式刑拘之後的幾天，劉根山還被警方帶往上海，目的是為提取一些較為隱蔽但十分重要的證據，但並未去茂盛集團的上海總部。
「廳里去了三個人，紹興市局也派了一些人輔助。」上述接近浙江公安廳的人士介紹說。將劉根山帶回後，警方還帶走了相關企業的大量文件資料。而在正式拘留的一周多後，劉根山被轉往杭州。
警方將劉根山帶回杭州後，以浙江省公安廳的名義向茂盛集團發出函件，其中對劉的涉案問題進行了簡單說明。
此消息迅速在茂盛集團內部及其業務夥伴中傳開，很快引來大量債權人上門向茂盛集團索債。隨後，上海警方派警力駐守茂盛集團總部，以防債權人出現過激舉動。
知情人士告訴本報，「劉是浙江省紀委及監察廳在查辦相關人員過程中牽扯出來的重要人物，關於他的情況今年年初就被轉報至省公安廳。」
上述人士還表示，對於劉的偵辦工作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有初步結果，全部釐清則更需要看與其相關涉案人員的調查結果。這一方面是因為劉根山及其茂盛集團的資產規模龐大，同時也是因為牽扯的人員和方面也很多，必要時浙江省公安廳也會尋求各有關方面的配合。
雖然上海市公安局經濟犯罪偵察大隊的內部人士說，目前上海警方暫無針對劉根山和茂盛集團的具體行動。但據消息人士透露，上海方面不久也將針對劉根山的涉案情況採取行動，「一旦劉在交代中提及上海方面，將會馬上告知上海紀檢或者公安部門。」
知情人士還表示，實際上此次警方對劉根山的處理，是在國內正在升溫的肅貪風暴背景下進行的。而不久前滬浙兩地司法系統高層做了對調，這實際上更加強了兩地的肅貪合作，「這次浙江警方的行動其實也有上海方面的配合。」
緣起8.4億註冊資金
對於劉根山涉案的具體緣由，也在其歸案後得以逐漸清晰。
據《財經》報道，浙江警方向茂盛集團提供的函件顯示，劉根山被刑拘的原因是涉嫌抽逃紹興市甬金高速公路建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紹興甬金高速)的註冊資本金。而茂盛集團常務副總裁楊富國則對媒體表示，劉根山接受浙江省公安廳調查的原因是抽逃浙江某項目工程款。
2007年初，浙江省紀委開始着手查辦省內交通系統的腐敗問題，原省交通廳廳長趙詹奇當年6月被雙規，而有媒體報道稱，今年年初紹興市交通局某高官也開始接受紀委調查，其中涉及紹興境內上虞至三門的高速公路項目，作為茂盛集團董事長的劉根山則是因此被牽扯出來。
不過，上三高速控制人浙江滬杭甬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耿小平7月10日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卻稱：「劉根山案件跟我們公司的所有資產都毫無關係。」
據本報了解，紹興甬金高速註冊資本金的「不翼而飛」才是劉根山被拘的主要原因。上述接近浙江省公安廳的人士介紹說，「正式點的說法是涉嫌抽逃出資，而這一類犯罪常常也包括了虛假出資。」
「雖然抽逃出資其實是常見的案例，但紹興甬金高速涉及的抽逃出資金額巨大，其間也牽連着個別政府官員的腐敗問題，因此浙江省政府非常重視。」這位知情人士透露，省紀委針對交通系統腐敗問題的調查工作帶出了一連串事件，「這一次，有關領導的要求是：查辦要徹底，措施要到位。」
資料顯示，紹興甬金高速的註冊資本為8.4億元，由茂盛集團和紹興市交通投資有限公司於2002年6月25日共同出資設立，茂盛集團控股70%。紹興甬金高速主要經營範圍是甬金高速公路(紹興段)的投融資、建設、運營，同時兼營該段公路沿線用地範圍內的綜合開發，運營期為25年。
據稱，茂盛集團在2005年11月受讓了紹興交通投資的30%股權，得以全資控股紹興甬金高速。
然而，「實際上從紹興甬金高速註冊之初，茂盛集團的資金就可能沒有完全到位。」知情人士告訴本報，劉根山最初至多僅動用了2億元的真金白銀放進紹興甬金高速，在公司成立之後，隨即將公路的收費權作為抵押從銀行取得貸款，再填入公司帳戶。
此次浙江省紀委和監察廳的調查中，有人員反映了紹興甬金高速的問題，而得到紀委通報後，紹興市工商局也對紹興甬金高速進行調查，卻發現公司8億多註冊資本金已經不翼而飛。
知情人士還表示，經過初步調查：「劉根山抽逃出資的手法可能是以購買設備為名，將當時的現金出資抽走，並企圖通過其他非現金資產補帳。」
「無論是最初以公路收費權作抵押進行貸款還是之後的抽逃出資，劉根山的作法都有很大犯罪嫌疑，而他能夠做到這些也與有關官員的勾連不無關係。」上述人士稱，劉根山與當地個別政府官員關係曖昧，其公司甚至還聘用了辭職 「下海」的交通系統官員——紹興市交通局前局長蔡繼東，年薪高達百萬。
不過，也正是因為紀檢部門對這些官員的調查，才使得劉根山的生意經終結。知情人士還表示，劉的歸案或許還將牽扯出更多的腐敗案件，並很有可能涉及上海方面的官員。
玩轉資本
7月10日晚間，茂盛集團的一名主要高管在接受本報採訪時表示，如果不是因為浙江交通系統的腐敗案發被牽連，或許劉還能再支撐一段時間，資金鍊還能維繫。
茂盛集團是一家經營多元化、跨行業、跨地區的大型綜合企業集團公司。其主要從事高速公路、房地產、證券投資諮詢、資產管理、國際貿易、海運以及餐飲、紡織、服裝等方面的投資和經營，擁有20多家全資、合資、控股企業，並在2002年9月上海地區民營企業大評比中榮登榜首。
據了解，茂盛集團主要的資產包括上海的四條高速公路和浙江的三條高速公路，因此，劉根山也被外界稱為「公路大王」，除此之外，茂盛集團在重慶核心城區還擁有可觀地產。
上述茂盛集團高管還稱，在紹興甬金高速的註冊資金上，「劉根山的帳要想抹平其實並不算難，但現在一進去，各方面的債務一起湧來，茂盛集團就可能難以維持下去了。」
知情人士表示，象很多資本玩家一樣，劉根山現有的資產規模也有不少來自於其出色的 「政府公關能力」。
上海一位接近劉根山的人士介紹說：「通常在修建高速公路時，要先有2億註冊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的資本金，而這個有限公司還得有個母公司作為發起人，但首先要有主管部門的批覆，這裏面就要求在政府有資源，劉根山就有這個資源。」
「劉根山拿項目經常動用各種關係，在劉看來，沒有關係根本做不了高速公路。」該人士還表示，「而通過關係拿到項目後，劉根山的融資手法也很大膽，主要是因為他跟銀行的關係很到位。」
由於在銀行裏面玩得轉，劉根山往往一條路還沒造好或者還沒影子，就做一個評估後拿去銀行作為資產抵押給下一個項目進行貸款。
除了通過銀行貸款之外，劉根山也會利用公路資產進行其他方式的融資，「有時他也會將高速公路的收費作為項目標的去發行信託」。
最近的幾年，劉根山也還嘗試過利用股市進行融資。「他當時就是把公路貸款的錢去香港買殼上市，本來想把公路資產放到香港的上市公司里，但後來沒成功。之後信貸收緊，他也不得不變賣一些資產」。
上述接近劉根山的人士坦言：「像劉這樣做高速公路的，經常要靠地方政府的政策支持，也要跟銀行打交道，這些關係都很重要。往往公路資不抵債是很多的，所以要騰挪其他資產來異地抵債。這裏面會牽涉很多問題，比如貸款的額度、年限等。不過，與別人不同的是，劉根山通常可以獲得高額貸款，這其中耐人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