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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戰中的黃種人:俄軍里的東亞面孔和隨軍喇嘛

對,你沒看錯,這些東亞面孔,雙手合掌,跟着喇嘛一起虔誠念經的,就是烏克蘭前線的俄羅斯官兵。

目前,除了大家喜聞樂見的「戰鬥」的隨軍東征教牧師,俄軍中也配置了少量的隨軍穆斯林伊瑪目(阿訇)和喇嘛。

大家都知道,自詡為「第三羅馬」的沙俄,是踩着龐大的蒙古汗國的遺體逐漸崛起的,無論是血統還是文化,都帶着不同程度的蒙古烙印。

以至於曾經的歐洲,長期流行這麼一句話————「Scratch a Russian and find a Tatar.」——「剝開一個俄國人的皮,就會看到皮下韃靼人的血脈」。

直到冷戰時期,一些西方政客還很輕蔑地稱蘇聯為「紅色韃靼」。

很明顯,這裏的「韃靼人」,指的就是西方印象中的蒙古人。

而如今的俄羅斯聯邦,其境內的194個民族中,也有多個民族屬於東亞面孔的黃種人。

比如,除中國以外面積最大的黃種人聚居區,就是俄聯邦境內的(薩哈)雅庫特自治共和國(俄羅斯境內的那些「自治共和國」雖然叫「國」,但其實並非主權國家,類似於咱們的民族自治區)。

典型的就是,現在的俄烏戰場上,無論是照片還是視頻里,大家都可以見着很多東亞面孔的俄軍。

俄軍的兩位神職人員合影

俄劇《索菲亞》裏面,沙俄帝國的前身,15世紀的莫斯科大公國上流

特別是到了4月份,隨着俄烏戰爭的持續,除了早前打頭陣的精銳部隊和頓巴斯民兵武裝,人們陸續看到,大量來自於烏拉爾山以東的俄軍、圖瓦共和國警衛隊、俄軍軍校學員,甚至是剛才說的,八千多公里以外的遠東薩哈—雅庫特共和國的駐軍,都被依次抽調到了西部的烏克蘭戰場。

傳說中的「布查兇手」:俄軍中的雅庫特官兵

從照片中,大家也能看出來,俄軍中的雅庫特官兵,幾乎都是蒙古人種。

另外,還有來自貝加爾湖附近的布里亞特人,他們和高加索地區的達吉斯坦人一樣,在俄軍里的佔比很高,本次「特別軍事行動」中,陣亡了相當多的小伙子。

布里亞特自治共和國的位置

最近幾個月,布里亞特自治共和國境內,其首都盧克多姆體育館的大廳,一直負責舉辦烏克蘭戰場上陣亡官兵的葬禮。

而一壁之隔,就是在練習射箭課程的孩子們,訓練室的門離棺材出殯的大門只有幾米遠的距離。

體育場內外,則時常圍着陣亡官兵的送葬親屬和被請來做法事的僧侶喇嘛們。

通常,棺材會擺放在大廳中央——這原來是孩子們射箭比賽的地方。

棺材的正後方,就是年輕小伙子笑容滿面的遺照。

追悼會一般會由當地高層政府官員主持,兩側禮兵立正,背部挺得筆直,步槍肅穆地壓在胸前。

在棺材和告別者之間,擺了一張桌子,圍坐着四個喇嘛,他們身穿傳統的酒紅僧袍。

俄媒採訪的這次葬禮上,一共有四位陣亡官兵,前三位死者是佛教徒,政府出面給他們辦了佛教葬禮。

最後再由一位東正教牧師,給剩下的那名俄族的基督徒陣亡者作法事。

在佛教葬禮上,喇嘛面前的桌子把放着一個紅黃條紋裝飾的器皿,裏面插着孔雀羽毛,紅色的卓布上攤着一本佛經,喇嘛用藏語和蒙語誦經。桌上還擺放了一盞燃着的佛燈,以及薰香爐。

正是因為有了刺鼻的濃郁薰香,棺木里散發出的死亡的氣息被有效地中和了——從死的那天到「回家」舉行葬禮,通常要隔一兩個月,而且,很多時候,「回家」的,只是拼湊起來的殘肢。

葬禮上,喇嘛先是坐在桌前隨着節拍誦經,再起身環繞棺材周圍走上幾圈。

最後,每個告別者都來到死者棺材旁邊,繞着它轉一圈,嘴裏也默默念誦着經文。

整個現場沒有哭聲。因為,喇嘛教有講究,不可在葬禮上用嚎啕大哭來哀悼死者。人死後靈魂會登天,七七四十九天後就轉生了,而過多的淚水,則會封住死者歸西的路途。

現場還擺滿了花環和花圈,它們多來自於俄聯邦國防部和自治共和國地方政府。

待第四位陣亡者的東正教「超度儀式」也進行完後,軍樂隊開始演奏。

俄國防部派來的代表為死者的親屬一一頒發勇氣勳章。

隨後,儀仗隊開路,喇嘛、牧師和送葬的官員、親屬們,護送棺材被抬上車,運往公墓。

這時候,剛才還在用藏語和蒙語念經的喇嘛們,都轉為了流利的俄語,跟周邊人悄聲交談。

葬禮現場

雖然此地叫做布里亞特自治共和國,但幾個世紀以來,經過了沙俄和蘇聯時代的數次民族大換血,東亞面孔的布里亞特族人其實只佔到總人口的30%左右;俄羅斯族長期屬於第一大民族,佔比約66.1%,另有少量烏克蘭族、白俄羅斯族和韃靼族。

但是,從上面的葬禮中,你也可以看出來,此地陣亡的官兵,多數卻是布里亞特族人。

換句話說,你也可以推斷出,里亞特人的參軍比例要遠高於俄族人。

在俄軍中,除了前面說的雅庫特人、里亞特人,長着東亞面孔並多信仰喇嘛教的,還有卡爾梅克人。

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位置

這裏的黃種人居民,源於當年未能東歸的「土爾扈特部」的後人,他們接受了沙俄帝國的招撫,幾百年來,一直繁衍在伏爾加河下游地區,為沙皇、蘇軍和現在的俄軍四處征戰。

卡爾梅克共和國的喇嘛們列隊向普京總統敬獻哈達

列寧的祖母,就是卡爾梅克族。

他的祖父尼古拉·互西里耶維奇·烏里揚諾夫是一個窮裁縫,住在伏爾加河入海口的阿斯特拉罕。五十多歲時與一位叫做安娜·阿列克謝耶夫娜·斯米樂諾娃的卡爾梅克人女子結婚,這次才有了列寧的父親。

列寧兒時(最右邊的男孩)的全家福

到了後來的衛國戰爭中,卡爾梅克曾經為保衛蘇聯,付出過巨大的代價。

在1941年7-8月間的基輔合圍里,卡爾梅克蘇軍戰士們視死如歸,勇敢地以騎兵對向德軍的坦克發起連續衝鋒,拿血肉之軀阻截着德軍的攻勢,讓基輔城內的軍隊高層得以順利後撤。

然而,進入1942年後,狡詐的德國納粹決定利用民族、宗教問題,拉攏卡爾梅克人,他們撤銷了集體農莊,換掉了蘇聯那套無神論的基礎教育課本,把僧侶重新請回了寺廟,還搞來了佛經讓他們接着念。

上述突如其來的改變,讓一部分卡爾梅克人的立場開始動搖,感覺「跟着德國人比莫斯科那邊更好」。

結果,一些年輕人主動加入了德軍,被德國方面組成了武裝黨衛隊卡爾梅克騎兵師。

這種背後捅刀子的行為,令斯大林異常憤怒。跟同期的克里米亞的韃靼人、高加索的車臣人的遭遇差不多,卡爾梅克人也被視作了「不被信任的民族」,蘇共最高蘇維埃撤銷了其自治共和國地位,將境內近2/3的卡爾梅克族居民共計十幾萬人,塞進運往西伯利亞定居點的火車,甚至連前線蘇軍官兵的家屬也不例外。

據後人統計,在流放期間,卡爾梅克人口減少五分之一。

與此同時,蘇軍卻仍舊保持着卡爾梅克騎兵團,隸屬於第1近衛騎兵軍。

這支2000人的部隊,從烏克蘭一路打到德國,在傷亡過半的情況下還參與了慘烈的柏林戰役,用鮮血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page]1958年,赫魯曉夫恢復了卡爾梅克自治共和國的地位,被流放的卡爾梅克人最終得以返回故土,他們的喇嘛教信仰和各種民族傳統,也重新得到了尊重。

卡爾梅克人的賽馬會

不過,雖然卡爾梅克人和車臣人都遭遇過蘇聯時代的懲罰性大流放,但相較於車臣人,卡爾梅克人的分裂意願並不強烈,莫斯科方面對他們也比較信任。再加上其彪悍、尚武的民族傳統,為蘇聯的體育事業,以及蘇軍和俄軍都貢獻了突出的人力資源。

但是,衛國戰爭期間一部分蒙古人的「投敵」行為,還是深深地刺激了蘇聯的神經。以至於蘇聯方面對其他深處蘇聯腹地,德國勢力並未顧及到的布里亞特、圖瓦幾個自治共和國的蒙古人,也都心生嫌疑。

從那以後,莫斯科方面更增加了對蒙古人聚集地的民族大換血力度,不斷遷入俄族和烏克蘭、白俄羅斯人口,並鼓勵兩族互相通婚,以稀釋當地居民血統。

很明顯,如今布里亞特自治共和國的民族結構,就受到了這方面的影響。

如今俄聯邦境內的幾個蒙古人聚居的自治共和國,只有圖瓦的當地土著,佔比略微超過了80%。

圖瓦的歷史跟近代大清國的不平等條約有關,這裏就不多贅述了,否則還得再寫兩千字。

現任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謝爾蓋·庫日戈達維奇大將,他爸爸就是圖瓦族,蒙古人。

這眼神,一看就不好惹

還有開頭提及的雅庫特自治共和國,2019年的全俄人口普查數據,雅庫特族佔比連一半都不到(49.9%),另外一個東亞面孔的原住民,鄂溫克族則佔比更低(2.2%)竟然都不如當地的烏克蘭族人多,而此地的第二大民族,則正是俄羅斯族,佔比37.8%。

雅庫特的四大主體民族——雅庫特族、俄羅斯族、烏克蘭族和鄂溫克

但是,你再看這些自治共和國的軍隊成員,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東亞面孔。

隨軍喇嘛更成了這些作戰單位的「標配」。

當然,這些東亞面孔的少數民族,之所以一向喜歡參軍入伍,除了民族傳統外,更離不開他們長期處於相對弱勢的經濟狀況。

雖然享受着政府的補貼,但出於各種原因,這些地區,發展的都不算特理想。

雅庫特雖然有資源但身處酷寒且偏遠的邊疆,它是僅次於車臣和達吉斯坦,拿俄聯邦中央財政補貼第三高的地區。

雅庫特的首府雅庫茨克是俄羅斯永凍土上最大的城市

而卡爾梅克雖然位於西部的伏爾加河流域,但土地沙化嚴重,限制了農牧業的發展。

布里亞特的情況最糟糕,2020年,布里亞特的生活水平在俄羅斯85個地區里排第81。

自沙俄時代起,以俄羅斯、烏克蘭族為主的斯拉夫人就長期掌控着這些地區的社會資源分配,而這些東亞長相的公民們,則成了相對弱勢的群體,無論是受教育程度還是收入水平,都低於斯拉夫人。

身着傳統服飾的卡爾梅克

即便蘇聯時期和現代的俄羅斯聯邦對這些少數民族的科教文衛事業都給予了一定的政策傾斜,但當地這種民族收入水平分化的現象,仍舊沒能徹底改善。

那麼,對很多求學或者找工作不理想的青年人來說,加入俄聯邦武裝去當兵,就被認作一個非常好的出路。

目前,全球各國為了維持一定的武裝力量,基本上都推行着以下兩種模式——義務兵役制(徵兵制)和募兵制(常見於英美德這些西方國家)。

或者是兩種模式相結合,這就是當代的俄羅斯的兵役制度。

像本次參與「特別軍事行動」的俄軍,迄今為止基本全為募集來的「合同兵」,並非強制征來的「義務兵」。

這些主動入伍的「合同兵」中,來自高加索的達吉斯坦的穆斯林官兵,和西伯利亞-遠東地區的黃種人,佔比很高。

以至於當今的俄羅斯網絡上有句戲言,說——在烏克蘭戰場上,你很難找到一個莫斯科人,或者聖彼得堡人。

多年來,在俄羅斯西部一些大城市的青年們千方百計地逃兵役的同時,達吉斯坦、布里亞特、卡爾梅克和圖瓦等地區的年輕人們,總是踴躍爭搶着「有限的名額」,他們的父母甚至會拿着家裏的積蓄,去賄賂徵兵委員會的「關鍵人物」,以幫助兒女獲得寶貴的參軍機會。

對他們來說,參軍既能報國,更可以謀得出路,改善經濟條件,甚至改變命運。

即便,誰的心裏都很清楚,打仗,弄不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戰爭之下,最能體現無奈的世間百態。

最後,再回到前面提及的那場布里亞特自治共和國體育場大廳舉行的葬禮。

一位悲傷的父親對着前來拍攝的記者說,收到兒子的死訊後,他們去大廟上找了喇嘛。

喇嘛翻着佛經占卜說,死去的小伙子,來世會轉生為富家女孩,生活在海濱的溫暖國度。

因為,按照喇嘛教的觀點,死前所思,來生可現——小伙子的老家深處寒冷荒蕪的內陸,一直嚮往大海;從小生活貧困,而和他感情最好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劉詩雨

來源:黃娜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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