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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日本街頭看不到拄着拐杖的殘疾人

大四上學期,我通過校內選拔獲得了去日本東北大學交換留學的機會,學雜費全免。高興沒多久,我就聽說在日本一年的生活費竟然要10萬人民幣左右,對於我們家來說,這無疑是天文數字。為了籌這筆錢,我經歷了一波三折。

先是問家裏,父母直言籌不到。我接着又找了時任教育部發言人王旭明,我是在大一參加助學貸款徵文比賽獲獎後和他認識的,想請他幫忙問問新東方有沒有資助項目。王老師很熱心,但問到的結果是沒有。

和父母商量後,我決定放棄這個機會。儘管很可惜,有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落差感,但沒錢就是沒錢,這是個現實問題。當時有兩個候選人,名額只有一個。我放棄了就意味着另一位同學肯定能去。

就在我要給學校說明情況的時候,突然收到消息說東北大學調整了獎學金額度,除了學雜費,還可以提供每個月8萬日元的生活補助(約6000元人民幣),原因可能是那年入選總人數少,預算有剩餘。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激動地幾乎說不出話來。那一刻,我想到的是自己的未來,可以預料的是,我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

2009年9月,我(左二)去日本交換留學前和室友的合影。

到日本之後,我最先去的地方是宮城縣仙台市,這裏是東北大學的所在地,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街道特別乾淨,放眼望去,除了秋天金黃的落葉,幾乎看不到任何垃圾。當地人很熱情,聽到我是中國來的,會跟我提起曾在這裏留學的魯迅,如果我找不到路,還會帶我走上一小段。

當我走進學校課室的時候,看到裏面坐滿了不同膚色的人,同學們來自世界各地,有美國、英國、德國等西方國家的,還有印度、韓國這些亞洲國家的,課堂上全部採用全英文授課,所以一句日語不會也沒關係。我之前積累的英語終於派上用場,很快,我就和新同學們打成一片。

交換生的學習氛圍很輕鬆,平均下來每天也就6課時。沒課的時候,我除了自習,還經常和朋友們參加各種活動。在這裏,我經歷了很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過萬聖節,第一次看櫻花,第一次去外國人家裏作客。自打9歲截肢以後,我幾乎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好好玩,這次在日本算是徹底解放了。

2010年春天,我(左五)和同學們一起去看櫻花。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一年的交換項目很快結束。我意猶未盡,決定繼續留學深造。我先後申請了美國和日本的幾所大學,最後拿到了東京大學的錄取offer和獎學金。獎學金一個月12萬日元,意味着我不用做兼職也可以保證基本生活。為了省錢,我經常自己做飯。出去吃一頓可能要六七百日元,自己做只花兩三百。我平時也很少出去玩,出行都靠公交車。

之前在仙台的時候,我曾留意到一個現象——日本街頭幾乎看不到拄着拐杖的殘疾人。直到去了東京我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有天我去政府部門辦理殘疾證,接待員看到我拄着拐杖,主動告訴我可以申請假肢補助。日本政府規定,每一位日本國民和居留3個月以上的外國人都必須加入國民健康保險,有點像我們的醫保,加入了就可以享受假肢福利政策。一條假肢的費用是100萬日元,換算成人民幣大約6萬,政府會補貼70%。也就是說,我只要自己出18000元人民幣就可以扔掉拐杖,像普通人那樣用腿行走。

平日節省下來的獎學金正好派上用場。在接待員的幫助下,我提交了補助申請,很快收到一條嶄新的假肢,但它使用起來遠比想像中要難。由於小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到將來可能裝假肢,我的截肢位置特別高,安裝調試費了很大勁。位置調合適後,我還要進行三個月的康復訓練,像小孩子那樣從頭學走路。

拄拐拄了15年,我的右腿已經完全沒有行走的意識,不知道如何邁步,如何擺手,走起路來同手同腳,無法保持身體平衡。那條假肢也是很不安全,有時會突然彎到一邊去,我必須有意識地去控制它。雖然走起來顯得很笨拙,不過我覺得還是有點意思,總比一直拄拐強。

2011年,我安上了人生第一條假肢。

責任編輯: 李韻  來源:自PAI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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