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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蛇出洞 黨在北大「優秀兒女」的厄運

—往事中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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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校園內除了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另有三個刊物頗有典型意義;一為聲名顯赫之《廣場》,這已有多人多處提及。當時也受到官方特殊關注,因而許多文字作為反面教材被保留了下來,內中許多文章被收錄入《原上草》一書,此處不再贅述。

另一為《浪淘沙》,是由中文系一些研究生出版的壁報,自我標榜為衛道者,與《廣場》針鋒相對,但卻無力辨理,自恃文字功夫了得,便以生花之筆編造一些無聊文字,多為人身攻擊或造謠,好似當今之惡搞,不過更加無畏,因為他們知道無人敢於追究。記得當時壁報的某一期上,公然造謠說《廣場》編委們用讀者交的預定書款在飯店大吃大喝。事實是《廣場》油印出版完成後,大家湊錢舉行一次會餐,然後宣佈解散。我當時因無錢,是趙青同學為我代付(忘記是多少錢了)才得以參加的。看到這條造謠的文字,很是氣憤,但也無可奈何。因為那架「機器」已高速運轉起來了。《浪淘沙》的作者們大都自我感覺良好,但卻未獲當局賞識。至今也無一文流傳。

第三是數學系學生,我們54級的同學洪允楣辦的壁報《探索》,標榜中立,呼籲各方不要意氣用事,大家坐下來共同探索,以求得解決之道。因是個人獨立創辦,又只張貼在宿舍樓道里,因而影響不大,但也體現一種思潮。

這三類人竟然殊途同歸,悉數進入網中,只是時間有先後。首先是當局製造了一個《廣場》集團,凡與《廣場》有關的人,全被網羅其中,給以封號。然後是針對《探索》的批判:打着平等探索的旗號,為反動分子張目,這樣的人當然也是右派分子。洪本人雖未入獄,但也被下放工廠勞動,由工人階級監督改造。

最後是那些《浪淘沙》的編委們也都未能倖免於難,盡數進入先皇的網中。猜想(只能猜想)一是那些衛道文字實在過於粗俗,更主要的是他們是脫離黨委領導主動出擊,不符「馴服工具」之標準。且同人刊物犯官家之大忌,因而作了「殺雞儆猴」中之「雞」。(可不是現在「繁榮娼盛」後的「雞」)。這些《浪淘沙》的編委們,想必都是文學巨子,若能寫些回憶文字,定能為那段歷史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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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完成後,恰有一位北大學友來訪,指出小文中對該事件的一些敘述錯誤,以及對當年形勢的看法。以下是主、客對話的主要內容。

主:仁兄看完小文,有何指教

客:你文中所寫關於「探索」部分有誤,首先那壁報不是洪獨自創辦的,參與者來自各系,大多為學生幹部,總共有十多人,都是洪約來的。另外壁報不是貼在樓道內,而是張貼在大飯廳那邊。不過你所說「探索」「標榜中立,呼籲各方不要意氣用事,大家坐下來共同探索,以求得解決之道」是正確的。

主:如此說來,這些人都是黨在學校中的「優秀兒女」了。那又如何對他們進行批鬥哪?

客:洪是被當成個人野心家而遭批鬥,罪名是以中間面貌出現,和共產黨爭奪中間群眾,影響極為惡劣。對「探索」本身的批判,好像有意避開了,這種避實就虛的「批判鬥爭」藝術,在那時就已經被朝廷純熟運用,臻於佳境了。

主:「探索」的諸君都說了些什麼,以致觸怒了朝廷?

客:具體說了什麼,並不重要。朝廷要剷除的是「個人自由表達」的壞習慣,通過掃蕩,樹立起「全民奉命行事」的好風氣。

主:那十幾位被洪約來的人,都成了「引蛇出洞」中的蛇了吧?

客:凡和「探索」有關的人全部落入網中,無一倖免。不過我對你的「引蛇出洞」之說並不同意;所謂「引蛇出洞」、「陽謀」等說辭,不過是想表明,一切都是預先安排好的,用另一種形式證明朝廷一貫的偉光正而已。

當年朝廷還是有類似「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想法的,在保證一黨專政的前提下,引進西方的一些科學技術思想。還記得1956年向科學進軍的號召嗎?那不就是這種想法的體現嘛。

「五一九」運動初起時,校方在未得到朝廷旨意時,依照慣性行事,並未對學生的行為進行干涉。這表明當時對學生們自由表達思想,當局還是允許的。洪等人恐也是基於這種認識,才採取辦壁報這種行動。既為學生幹部,自然是有一定「組織觀念」的,因而我估計他們的行動恐也是在上峰默許或縱容下進行的。

後來這場由青年學生自發參與的自由民主運動,完全超出朝廷控制,不得不採取鎮壓措施,與此同時,提出了「引蛇出洞」、「陽謀」等說辭以遮羞。至於以後所謂的「擴大化」,各單位定指標,層層下達抓人任務,那不過是惱羞成怒後的瘋狂報復。

主:仁兄的這些看法,可有依據?

客:我一介草民,如何能染指朝廷機密,一切不過是邏輯推理而已。另外今天只是兩個老朽間的私下談話,請勿張揚。我可不想被請去喝茶。

主:仁兄不必擔心,若錦衣衛請我喝茶,我便說客乃我杜撰之人,實際主、客皆我一人。

客:如此甚好,告辭了。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往事微痕》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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