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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發 田北銘:東北——百年回望與現實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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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一直強調造血功能,每年巨大的投資和援助,實際情況是形成更多過剩產能和殭屍企業。用東北人的話說:「質量不如人,成本比別人高,包裝也不吸引人,賣給誰去」。確實是,質次價高,缺乏市場競爭力,自然就被淘汰。東北經濟仍以國有企業為主,計劃經濟的管控思維從來沒改變,各級當權者既要權,又要錢,更要管一切,掌握絕對控制權。東北是中國官場最黑暗的地方,各級掌權者充滿傲慢與任性,大部分人是憑關係和花錢進入體制,一個個全是官老爺心態,這和全國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的最底層公務員,起碼不是每個人都敢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東北那地方則不然,從小生活在官僚文化中,父輩和社會環境的耳濡目染,辦事要托關係,上學要托關係,辦婚宴要托關係,晉升要托關係,住院要托關係,幾乎生老病死都要托關係。計劃經濟時代的官本位思維和中共腐朽官文化已經深入人心,費了那麼大力氣進了體制,對體制對官威的認同非常強,官文化對他們的影響極深、毒化極深,當所有人都擺官架子,即便少數人人有些良知,也不得不隨眾,否則就被孤立,還可能被穿小鞋。中央每年撥的錢,他們想給誰就給誰,想給多少就給多少,想不給就不給,誰能分到錢,就看誰給的賄賂多。官員貪污腐敗嚴重,注重短期和現實利益,等潛伏的問題出現了,早已高升或者早就撈夠幾輩子花不完的錢了。沒有限制的權力導致各種罪惡,犯罪者結成了牢不可破的群體,壟斷了權力,也壟斷了各種利益,同進退,共命運,要打破這種狀態,確實非進行大的政治變革不可,只靠撒錢養着他們,只是養了越來越多越來越龐大的犯罪分子。東北的大部分國企都是內部吃大鍋飯,缺乏競爭機制,每月領工資,工作沒積極性,冗員過多,職工退休子女頂替,內部繁殖,工作不用心,每天混日子。如此狀態,效率如何能高,如何能有創意,產品質量又怎能好,成本怎麼可能低。都是假裝在工作,大家都在混。

東北是個留不住資本的地方,不僅金融資本不敢來,創業資本也不敢來。金融資本曾去過東北,但政府借了錢根本不還,利息都不給,還態度蠻橫惡劣,公然威脅債權人,資本圈基本對東北畏而遠之。至於創業資本,到了東北都是被當肥羊宰,被關門打狗,搶劫的乾乾淨淨。和權貴有千絲萬縷聯繫的王健林許家印都曾兵敗長白山,虧了大錢。王健林進軍文化旅遊產業的第一個項目就是長白山國際旅遊度假村,計劃投資200億,建滑雪場、高爾夫球場、萬達廣場、別墅群。項目最終沒能完成,成了鬼城,別墅群也被當地政府拆掉了。許家印盯上的是長白山的水資源,搞恆大冰泉,不惜重金請范冰冰成龍代言,連續虧掉四十多億後,不得不退出。當一個地方黑暗到既留不住資本,又留不住人才,經濟衰落是必然。沒有資本,沒有企業,也就沒有就業,更沒有稅收。資本不過山海關,早是廣為流傳的事。到東北投資的人,用血的教訓警示後來者,東北那地方去不得,有亞布力事件和獐子島事件,可以說明東北的營商環境之惡劣。

2018年1月,黑龍江亞布力陽光度假村董事長毛振華發視頻訴說冤情,經營亞布力陽光度假村已經22年,先後為這個項目投資了20多億元。他在視頻中稱:「大家都知道他們(亞布力管委會)幹了什麼勾當。他們搞了一個欺騙省長、搞了一個所謂三山聯網,花了5000萬塊錢,那個三山聯網,請問這些雪友們你們有人滑過那個三山聯網嗎?你們知道他們幹了些什麼事情嗎?欺騙黨和政府還獲取榮譽。他欺負我們省長不會滑雪,沒有親身體驗。騙取榮譽還升官發財,在這裏,我們一個正常經營企業,動不動就執法機構來威脅我們,今天查這個,明天查那個,又是公安,又是什麼食品檢驗,又是什麼鍋爐檢查,天天找我們麻煩,他們沒有為我們辦一件事情。亞布力有很多政府支持企業的政策,經過他們之手從來沒有一件到過我們公司,他們在外面的土地上建設了非法的棧道,花了不少錢,有什麼用?你們去看看,就要被拆掉,拆了又建,建了又拆,花的都是國家的錢,據說花了八個億,你看看他們幹了什麼事?我們這個企業花了20個億,你看我們幹了什麼?修了什麼雪道,建了什麼賓館,搞了什麼設施,招來了什麼客人。他們幹了什麼!他們的執法機構攔截旅行社,威脅旅行社不能到我們這裏去,這就是他們幹的事。他們在這裏強買強賣,強行搭配非要到他們那裏滑雪,搞什麼聯盟,我們來之前哪有這個管委會啊,這個地方是我們買下來,我們幹了二十二年,他們來了,他就以為他們是天,他們是政府,但是他也是個企業,他們打着政府的幌子,非法的奪走我們民營企業,讓我們外來的在黑龍江嘗到了苦和難,黑龍江如果不把這樣的敗類清除,怎麼搞得起來呀!」他對記者感慨道:「我一個堂堂正正的企業家如今搞得像個上訪戶,跟竇娥似的,這事我不願再多說什麼,這也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個低點。」

毛振華並非普通的平民百姓,有相當背景。1979年以全縣第一的高考成績考入武漢大學經濟系,畢業後(1983年)進入官場,年僅24歲便官至處級。後下海經商,成立了中國首家信用評級機構——中誠信集團。2007年轉投教職,成為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擔任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研究所所長。毛振華還擔任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理事,論壇的永久會址即由毛振華無償捐獻,論壇理事知名的有劉永好、馮侖、丁立國等,均為行業巨擘。

視頻一經發出,微博上包括很多名人,如擁有1800多萬粉絲的潘石屹及各種大V都轉發了這個視頻,潘石屹則連發了兩條微博支持毛振華。

即便關注度如此高,亞布力事件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毛振華尚且如此,別的企業家想維權更難。

另一事件便是上市公司獐子島事件。獐子島一直是績優藍籌股,被譽為「海底銀行」、「海上藍籌」,業績優良,是基金的重倉股,是資本市場的優等生。但這一形象,在2014年轟然倒塌。2014年10月底,獐子島發佈公告稱,因遭遇北黃海異常的冷水團,公司在2011年和部分2012年播撒的100多萬畝即將進入收穫期的蝦夷扇貝絕收,進而計提近8億虧損,全部計入三季度,全年預計將大幅虧損。最終,獐子島2014年全年虧損近12億元。2015年-2017年、2018年1-9月,獐子島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分別為-2.43億元、7959萬元、-7.23億元和2338萬元。也就是說,從2014年以來,公司巨虧20多億。其兩次扇貝在海里跑了的說法在全國廣為人知,遭到了很多人駁斥,曾有2000人實名舉報稱獐子島「冷水團事件」系彌天大謊,還有人舉報到證監會。但最後全部不了了之,2019年3月搜狐網曾發佈文章《獐子島的扇貝又跑了?預虧四千萬,5年巨虧20億,調查無結果》,對這一事件進行了梳理。

官商一家同行騙,還有雪鄉事件,能說明東北人心官心之壞。

一份官方公佈的住宿價格表,普通炕位380元/天,標準間880元/天,豪華雙人房1580元/天,商務套房2580元/天……這還不是最終的價格,節假日還可以上浮15%到30%。雖然價格堪比五星級酒店,但住宿條件卻很一般,普通炕位甚至都沒有獨立衛生間。官家明碼標價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明碼標價就不算宰客,玩得起就玩,玩不起你就別來。商家看來,遊客大老遠過來,冰天雪地的,不可能不吃不住,坐地起價宰客,遊客也只能自認倒霉。

一碗泡麵賣到60元(國內火車上才賣5元,超市3.5元);導遊對旅遊項目強買強賣;商家坐地起價,預定好的房間說取消就取消,甚至把遊客的行李扔出門外。各種雪上娛樂項目也幾乎沒有低於百元的,有網友稱,在東北一些地方滑雪一天才120元,而雪鄉一小時就要180元!有網友計算,如果將雪鄉的35個雪上項目都玩一遍,價格在每人5350元,再加上吃住行,一家三口要準備2萬塊錢,「去北海道看雪也不要這麼貴!」

東北雪鄉女導遊讓遊客購買1680元遊樂項目,直言雪鄉「九個月磨刀,三個月宰羊,大家都是羊」。

其餘一些事件還有:2014-2015賽季CBA總決賽第6場,比賽開始前兩天,遼寧男籃突然宣佈門票漲價,而對於已經售出去的票作廢退款;2016年春節,哈爾濱「天價魚」事件,劇情幾度反轉,最終認定店家違規。

東北出現各種黑惡事件是必然。各級掌權者是那一帶的土皇帝,他們治下的地方基本是他們的天下,法律、規則是不存在的,可以胡作非法。他們都無視規則、契約的存在,一直橫行慣了,官場的各種潛規則已經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對於東北的無可救藥,黨內高層也不是一無所知,卻也無奈。2016年10月18日的國務院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推進會議上,李克強公開表示,「我聽東北一些企業家講,現在想在東北搞一個項目,仍需蓋200多個章,沒有幾百天根本辦不成。還有不少企業家反映,東北的營商環境和南方一些地區相比確實存在不小的差距」。

中國的南北差距越來越大已成定局,有腐朽黑暗的東北官僚,東北永遠沒有希望,官僚扼殺了生機,迫於生計的人們逃離那裏,是最好的選擇。任何對東北的良好希望都是多餘,就如人民大學政治學博士費孝達在微博所說:「東北的政商關係的確和南方有很大不同,南方秉承做大蛋糕一起分,而東北政府想得是肥羊不輕易來,來了務必宰乾淨。」

從銀行數據來看,資本在遠離東北。以四大行2018年財報為例,分析東北與全國其他地區的差距,其中工商銀行、農業銀行、建設銀行的口徑都是一致的。2018年,工行給東北地區的貸款僅占其總貸款的4.9%,建行為5.17%,農行為3.9%。2018年,農業銀行在東北地區的利潤為6.81億,與上年同期的36.62億相比,同比暴跌81.41%。東北地區利潤下跌的不只是農業銀行,2018年,建行在東北地區的利潤總額為7.82億,與上年同期的24.5億相比,暴跌68.09%;而在2013年時,建行在東北的利潤還高達155.97億。此外,2018年工商銀行在東北地區的利潤為55.62億,而2017年高達108.12億,同比大跌48.56%。

銀行對某個地區的營業收入(從事放款、結算業務、信託投資、證券交易、金銀外匯等營業活動而賺得的利息、手續費、差價)和利潤能反映該地區的經濟規模和盈利能力,中國工商銀行2018年長三角地區的營業收入1264.94億元,東北地區280.28億元,工行在長三角地區的稅前利潤770.56億元,在東北地區55.62億。在長三角地區2017年和2018年的稅前利潤並無明顯差別,而在東北地區的稅前利潤從2017年的108.1億降到了2018年的55.6億。

2018年中國工商銀行給長三角地區貸款2.82萬億,不良率為0.86%,給東北地區貸款0.76萬億,不良率為3.32%,東北地區不良率全國最高。

再來看建行數據,2018年中國建設銀行給長三角地區貸款2.38萬億,不良率為1.10%,給東北地區貸款0.71萬億,不良率為3.63%。

農行給東北地區的貸款也是最少的,2018年農行給長三角地區貸款2.67萬億,給東北地區僅0.46萬億。

盛京銀行是東北地區最大的城商行,2018年年報顯示,該行去年資產總額為9854.33億元,跌破萬億,淨利潤為51.26億元,下降32.3%,年度淨利潤首次出現負增長。此外,盛京銀行2017年的資產減值損失劇增356.2%至64.01億元。該行的不良貸款餘額上升迅猛,截至2018年末,不良貸款餘額為64.42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55%。值得注意的是,盛京銀行的關注類貸款上升較快,不良貸款主要集中在批發和零售業、製造業,在不良貸款餘額中佔比分別為46%和34%。

網上很多人說年輕人為何不回東北。東北有什麼呢?就業是頭等大事,國企很難進,都是花錢買進去,國企的制度就是,一切功勞歸領導,一切成績歸領導,年輕們辛辛苦苦的努力,只是為領導做了嫁妝,國企的待遇並非因為表現突出就有所提高,付出和回報嚴重不成比例,待遇標準全部掌握在官僚手裏,人的積極性最終會被消磨殆盡,變成大家一起混日子。至於去私企,私企能容納的就業太少了,待遇還低,人往高處走,誰願意回去掙少的錢遭多的罪。還有就是東北嚴重的官僚氣。網上流傳一個例子,在此摘錄。

小王是剛畢業的90後畢業生,在學校幾次催促下,終於還是把帝都學校的集體戶口遷回東北老家了,這次遷戶口的經歷讓她對家鄉的落後感到又驚訝又失望:為了把戶口落回我家的戶口本,我媽跑了五趟派出所和居委會,開了一沓子證明,流程材料都問清楚了,我也把需要的材料都郵回去了。等她拿着所有材料去派出所,人家告訴她必須本人辦理!我媽之前跑了那麼多趟,沒人告訴她要本人辦理!這麼關鍵的一步,不能提前點說嘛!沒辦法,我只能請兩天假回家,到家臉都沒洗就要往派出所跑,可我媽非要先給派出所打電話說要打個招呼。我還不理解,怎麼去派出所辦事還要提前預約了?沒想到真的需要啊!電話一接通,人家就說管戶籍的警員請假回家了!問其他人不能辦嗎?人家說,其他人不管這事,你下周一再來吧!我又想不通了,國家主席外出訪問還得交代個人打點國內事務呢,一個派出所落戶的小警察走了,這事還沒人能辦了!可人都走了又能怎麼樣呢,只好多請一天假。辦事前一天,我媽非說得給那個戶籍警帶點東西,別再磨嘰辦不完,還得請假。我覺得沒必要,現在誰還整這套啊,你拿了人家也不能要,別再弄巧成拙了!但我媽偏拿了兩瓶化妝品,到那人家就收了!水到渠成很自然!態度立馬不一樣了!「來來來,先給你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應該什麼啊?擅自離崗,還是收受賄賂啊?!我為了等你,多請了一天假,損失好幾百塊錢工資,還得給你送禮!這是什麼道理啊!可算「順利」把戶口落回家,辦個身份證還要2個半月才能下來。老百姓去衙門辦事還是跟求爺爺告奶奶一樣,拿錢找人都好說,不給好處不找人,翻着番折騰你一頓,可能還辦不成!

無就業,無資本、無企業、無人才,殺雞取卵、竭澤而漁,面對這樣的環境,人們又如何不逃離呢。2018年遼寧統計公報公佈,其中表示,全年出生人口27.9萬人,出生率6.39‰;死亡人口32.3萬人,死亡率7.39‰;人口自然增長率-1.00‰。

一百年前,東北拯救了無數人,使他們免於餓死。一百年後,中共已將罪惡佈滿東北,那裏成了沒有生氣的寂靜嶺。在我們的有生之年,不知是否還能看到東北的春天。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阿波羅網首發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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