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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中最奇葩的也是最後一戰 納粹軍官與美軍聯手對抗黨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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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中最奇葩的戰鬥

伊特爾城堡之戰

今夏出遊,重點是意大利奧地利交界的蒂羅爾(Tirol)山區。位於奧地利蒂羅爾北部的伊特爾城堡(Schloss Itter)一直被關注,蓋因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夕此地發生了一件神奇之事:德國國防軍軍人為保護被納粹關押的法國人犯與美國軍隊並肩作戰抗擊德國武裝黨衛軍。此戰之匪夷所思,當是二戰史上空前絕後的一次。

華麗古堡成「尊貴囚犯」的監獄

伊特爾城堡首見於文字記載為1240年,其確切的起源已不可考,很可能公元900年左右這裏已經是雷根斯堡主教區的邊卡堡壘,以後又作為教產打包賣給了薩爾茨堡主教。與一般的城堡通常歸屬於王公貴族的命運相異,伊特爾城堡的歷史坎坷多桀,屢毀屢建,轉賣易手數不勝數。1526年在德國農民戰爭中城堡被徹底摧毀,重建之後曾被當地法院徵用。法院遷走,城堡被廢棄,以15古爾頓(大約相當於今天的12歐元)的價格賣給當地,城堡成了當地農民蓋房建院的建材來源,不久就又被農民第二次變成了廢墟。19世紀,城堡曾經歷了一次中興輝煌,起初被買下改建成有50間客房的高級酒店,由於經營不善,被女鋼琴家索菲·蒙特爾(Sophie Menter)買下改造為名噪一時的藝術沙龍,李斯特、柴可夫斯基均曾在此下榻。20世紀初,城堡被按照都鐸式風格改建,在當時是歐洲「華麗年代」時期(Belle Epoque,普法戰爭至第一次世界大戰間的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象徵。

伊特爾城堡(Schloss Itter)

30年代納粹德國興起,奧地利被併入帝國版圖,城堡亦被政府徵用,1942年,城堡被黨衛軍接管,1943年被改建成監獄,歸屬慕尼黑近郊的達豪集中營管理,用來關押從歐洲主要是法國抓來的高端犯人,黨衛軍內部不倫不類地稱之為「尊貴囚犯」(Ehrenhäftlinge),如政治領袖,軍事統帥,政要的親屬,體育明星等。二戰末期,城堡中還關押有14名尊貴囚犯,其中有法國的兩位前總理,愛德華·達拉第(Édouard Daladier,1884-1970)和保羅·雷諾(Paul Reynaud,1978-1966),前者因為奉持綏靖政策,參與《慕尼黑協議》,縱容納粹,出賣盟友而出名;後者則是達拉第的政敵,反納粹的立場鮮明,1940年3月臨危受命出任總理,領導抗擊德國,結果因為軍事方面的豬隊友而一敗塗地。法國投降後,雷諾因為遭遇車禍,沒有來得及逃出法國,先被貝當的維希政府軟禁,後被德國人拘捕,最後被轉移到了伊特爾城堡關押。達拉第和雷諾是政治上的死敵,儘管都已經淪為南冠客階下囚,處境都不甚美妙,但仍然為不同政見相互攻訐詆毀。

愛德華·達拉第(Édouard Daladier,前排左一)與希特拉(前排左二)等合影

雷諾兩位最著名的豬隊友,導致法國戰敗的法軍前後兩任戰時總司令甘莫林將軍(Maurice Gamelin,1872-1958)和魏剛將軍(Maxime Weygand,1867-1965)也被德國人關在伊特爾城堡。法軍統帥甘莫林乃梅毒晚期病人,梅毒傷眼,根本看不懂德國人玩閃擊戰弄的那一套花里胡哨的招數,因此史上有法國乃敗於梅毒之說。魏剛則為一戰英雄,後任波蘭軍隊顧問,1920年大敗蘇俄於華沙城下,一時名傾天下。二戰則英雄遲暮,在英法聯軍敗退敦刻爾克前夕,魏剛替換甘莫林接任法軍總司令,在德軍的機械化銳利攻勢面前,竟然還用一次大戰的戰法佈防,構建所謂固若金湯的魏剛防線,結果使得德國人在穿越防線時,最大的煩惱是沒有能力收容爭先恐後繳械投降的法軍俘虜,遂成戰爭史笑柄。

法國前總理保羅·雷諾(Paul Reynaud,1978-1966)與甘莫林在被摧毀的伊特爾城堡雷諾的監房所攝

法國名將魏剛將軍

一山不容二虎,況且都是敗落平陽之虎,魏剛與甘莫林之間當然不共戴天,而達拉第和雷諾則不待見魏剛,大概是因為魏剛與貝當一起策劃了火線停戰,實際上就是向德國投降,停戰後魏剛出任維希政府的第一任國防部長,地位大致相當於汪偽政府的周佛海,因此為他人不待見亦順理成章。另外,法國工會領袖,1951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萊昂·儒奧(Léon Jouhaux,1879-1954)與法國戰前極右翼火十字黨領袖弗朗索瓦·德·拉羅克(François de La Rocque,1885-1946)也同被關在城堡,而工會與火十字黨生來就是互相打殺的對手。被關在城堡的還有戴高樂的姐姐姐夫等。

法國工會領袖,1951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萊昂·儒奧(Léon Jouhaux,1879-1954)

戴高樂的姐姐和姐夫

網球明星,「巴斯克飛人」讓·波羅特拉(Jean Borotra,1898-1994)也是尊貴囚犯之一。波羅特拉因為對自己網球以外的天分過於自信,貿然參政,趟渾水當了維希政府的教育和體育部長,結果仗還沒有打完,先被德國人抓了關進伊特爾城堡,仗打完了,又被法國人因為通敵罪拘押,方知當官和打網球不是一搭子事。因為囚犯之間敵意太深,加之洋人進餐不諳竹筷,喜用尖銳之刀叉,城堡的黨衛軍看守為避免其在共同用餐時互相傷害,還專門為每個人建立了小餐廳。

網球明星,「巴斯克飛人」讓·波羅特拉(Jean Borotra,1898-1994)

網球明星波羅特拉戰後被控通敵罪

「尊貴囚犯」可以帶小蜜住牢房

儘管伊特爾城堡名義上是達豪集中營的分營,但因為設置城堡監所乃是希姆萊本人的命令,且關押的多為高端名流,資源可貴,奇貨可居,因此城堡監所的生活條件與一般的集中營不可同日而語。囚犯可以帶家屬坐牢,如家屬不願連坐,考慮到法人天性浪漫,還可以申請讓女秘書等入獄共處共宿。囚犯有一定的自由活動空間,城堡中有藏書供閱讀,黨衛軍的醫療機構則為囚犯提供服務。囚犯每人每周可以得到兩瓶紅酒和零花錢。更有甚者,在城堡干體力活的南斯拉夫低端囚犯丘科維奇(ZvonimirČučković)略通無線電知識,通過他達拉第可以使用看守的收音機定期收聽英國廣播公司(BBC)等敵對勢力的廣播,而後再在囚犯中宣揚。收聽敵台,古今中外皆為大罪,身處監所卻能公開或半公開為之,不可不謂之奇葩。

戰爭末期,德國的供應日益吃緊,囚犯們的生活水平開始明顯下降,甚至出現了電力供應中斷,須用蠟燭照明的非人道情況。囚犯們在對蠟燭不滿的同時,更為焦慮的是前途未卜,性命堪憂的當下處境。為此,能講德語的小克萊蒙梭(Michel Clemenceau,前法國總理,凡爾賽條約的始作俑者「老虎」克萊蒙梭的兒子)約了雷諾、甘莫林與城堡監所長官、黨衛軍上尉塞巴斯提安·維默爾(Sebastian Wimmer,1902-1952)開了一次吹風會,對後者挑明,城堡囚犯的安危決定着維默爾戰後的命運,維默爾則表示城堡囚犯如果受到傷害不符合德國的利益。這次談話在短時間內給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囚犯們些許安慰。

甘莫林、小克萊蒙梭、美軍士兵和雷諾在被解救後於伊特爾城堡廢墟前合影(左起)

1945年4月30日希特拉在柏林自殺,帝國崩潰在即。自知罪孽深重的一些黨衛軍人開始逃亡,伊特爾城堡因為地處偏遠,扼進入阿爾卑斯山之要津,不少尋求天主教會庇護,向意大利逃亡的黨衛軍人將其作為逃亡的中繼站。達豪集中營長官愛德華·維特(Eduard Weite)4月30日攜家人到達伊特爾城堡,之前在他離開達豪集中營時,親自下令屠殺了2000多名囚徒,消息傳到城堡,引起囚犯恐慌。但是維特並沒有繼續逃亡,而是兩天後在城堡中自殺。維特死後,陳屍城堡,維默爾讓手下的看守把屍體抬到伊特爾村墓地埋葬,但是遭到村的本堂神父拒絕,最後只能隨便找了一處空地掩埋了事。

達豪集中營長官愛德華·維特(Eduard Weiter)

德國潰敗古堡囚徒求救

5月3日,美軍解放了西距城堡40公里的奧地利阿爾卑斯重鎮因斯布魯克,而在城堡所處的因河河谷區域,尚有從巴登和巴伐利亞東撤於此的武裝黨衛軍第17裝甲步兵「葛茨·馮·伯利欣根」(鐵手騎士)師在成建制地抵禦美軍的東進。維特之死,為城堡籠罩上了一種末日氣氛,囚犯們意識到儘管戰爭結束指日可待,但是能否逃出生天尚需自己的努力。

5月3日,南斯拉夫囚徒丘克維奇身負雙重使命離開城堡,表面上是被城堡長官維默爾上尉派遣,尋找分散在城堡周圍山區的德軍部隊對城堡施行保護。實際上丘克維奇是受囚犯們的委託,試圖向美軍求救。丘克維奇沒有去5公里外仍被德軍控制的城市沃格爾(Wörgl),而是西行40公里,徑直奔向因斯布魯克。傍晚時分,丘克維奇在因斯布魯克城郊遇到美軍103步兵師的前哨部隊,展示了隨身攜帶的英文求救信。美軍意識到城堡情況危急,但因為自身兵力單薄,天色已晚,遂請示上級,並答應丘克維奇第二天一定會採取援救行動。次日清晨,美103步兵師派出一支隊伍沿因河河谷下行馳援伊特爾城堡,但在途中被德軍的炮火攔截,車隊受阻,美軍只能以分散方式向城堡移動。

5月4日,由於丘克維奇一去不返杳無音信,陷入慌亂的維默爾上尉決定帶上老婆逃亡,城堡的看守們看見頭頭跑了,遂作鳥獸散,這樣一來城堡囚犯的命運就被置於自生自滅的境地。逃跑之前,維默爾裝模作樣地將城堡的指揮權移交給因為受傷在城堡休養的武裝黨衛軍上尉施拉德(Kurt-Siegfried Schrader)。一夜間莫名其妙成為城堡司令的施拉德上尉早已經厭倦了這場無義之戰,由於看守們也已經跑路,施拉德當然無人可以司令。情急之下,施拉德打開了城堡的武器庫,將武器分發給囚犯以防不測,使得囚犯們事實上接管了城堡。作為一位武裝黨衛軍官,施拉德的這一舉動無蒂是完成了一次自我救贖。

武裝黨衛軍上尉施拉德(Kurt-Siegfried Schrader)

5月4日中午,鑑於丘克維齊沒有返回城堡,維默爾以及城堡看守跑路,城堡的捷克廚師克羅伯特(Andreas Krobot)騎自行車去沃格爾尋求援救。此時的沃格爾的局面混亂不堪,城市一部分仍然被武裝黨衛軍佔領,另一部分則被奧地利抵抗力量控制。通過抵抗力量,克羅伯特見到了德國國防軍擲彈兵少校賽普·甘戈爾。

約瑟夫·賽普·甘戈爾(Josef Sepp Gangl,1910-1945)出生於巴伐利亞,職業軍人。二戰爆發時,甘戈爾駐守薩爾地區德法南部邊界。1939年9月7日,為減輕波蘭面臨的壓力,法軍11個師曾進擊德國,縱深達8公里,兩星期以後被德國人趕回了法國。甘戈爾在此役中受傷。在戰爭的大部分時間中甘戈爾均在東線服役,作為南方集團軍群火箭炮兵軍官參加基輔合圍,表現驍勇,連續獲頒一級二級鐵十字勳章。1944年甘戈爾所在的第七擲彈兵旅調防法國,6月在諾曼第參加康城保衛戰後陷入盟軍的法萊塞合圍,第七擲彈兵旅以折損過半的代價突圍成功,以後且戰且退,在撤退過程中參加阿登突出部戰役和薩爾布呂克保衛戰。由於甘戈爾智勇過人,1945年3月再獲頒金質鐵十字勳章並被提升為少校,其實這時候甘戈爾手中已經沒有火箭炮等重型武器,部下也僅有數十人。在退入因河河谷後,作為所謂「阿爾卑斯堡壘」(Alpenfestung)的一部分,甘戈爾奉命駐防沃格爾。

甘戈爾對納粹政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他對生死與共的下屬承諾,他一定會讓他們活着回家。在沃格爾,德軍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抵抗美軍,而城內的平民並沒有疏散,一旦開打,肯定會造成巨大傷亡。由於美軍逼近,城內居民已經在居所等建築上掛出白旗,以免遭到美軍攻擊,而根據希姆萊的命令,凡是懸掛白旗的居民,家中男性均格殺勿論。為防止納粹對平民施害,甘戈爾決定和當地的抵抗力量聯手保護城內居民。

德國軍官甘戈爾和美國軍官李攜手

當甘戈爾遇到前來求救的克羅伯特時,頗費躊躇,一方面他很清楚城堡面臨的風險,良知使他不能見死不救;另一方面他又不能為救援伊特爾城堡而丟下城內居民,同時他要信守他對部下讓他們活着回家的承諾,而以他們現有的實力馳援伊特爾城堡無疑是以卵擊石,將他們置於巨大危險之下。權衡再三,甘戈爾作出驚人決定,他將自己的大部下屬留在沃格爾城內,與抵抗力量一起保護平民。他本人則帶了10餘名士兵打着白旗往已經被美軍控制的庫夫斯坦恩(Kufstein)而去,甘戈爾很清楚,若要解救城堡的囚犯只能求助於美軍的幫助。

德軍上校約瑟夫·賽普·甘戈爾(Josef Sepp Gangl)和美軍上尉約翰·傑克·李(John C."Jack" Lee)

在庫夫斯坦恩,甘戈爾遇到了由美軍上尉約翰·傑克·李(John C."Jack" Lee)率領的美21集團軍群12坦克師的偵察連。在甘戈爾介紹情況後,李立刻決定轉向伊特爾城堡。李率領一輛「謝爾曼」M4型坦克,一輛大眾運輸車和一輛美式吉普,捎上甘戈爾等十餘名德國兵和臨時搜羅的美第36步兵師的十餘名美國兵,不顧散佈在城堡周圍的「葛茨·馮·伯利欣根」(鐵手騎士)師的火力攔截,徑直衝進城堡。

「謝爾曼」M4型坦克

右一美軍上尉約翰·傑克·李(John C."Jack" Lee)

李和甘戈爾率領的援兵受到了城堡「司令」,武裝黨衛軍上尉施拉德的熱忱歡迎。不過這樣一支怪異的部隊卻不能使囚犯們高興起來,不僅僅是由於他們的力量單薄,更是因為其中還混雜着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些來路不明的德國兵。囚犯們不加掩飾的失望和困惑使得李多少有些掃興,他對那些穿着高級西裝挎着衝鋒鎗在城堡里亂逛的顯貴們當然也不會有好言好語。李要求把所有的囚犯立刻轉移到地窖等安全地帶,且態度生硬舉止粗魯Fucking(他媽的)不離口,新大陸板塊衝撞了老歐洲,喝奶咖的遇到了吃大蒜的,弄得這些大概是第一次近距離與美國大兵打交道的彬儒雅致的高端人士很沒面子很不愉快,以致雷諾在當天寫道:(戰後)歐洲未來將被這種人掌控,那將是多麼可怕!

兩害相權取其輕,可怕的未來畢竟不能與恐怖的現實同日而語。城堡外的森林裏已經明顯有武裝黨衛軍在集結,李將唯一的坦克轉向佈防,炮口正對通向城堡的公路橋,李把這輛跟隨他轉戰歐洲的謝爾曼M4型坦克稱作「珍妮」。儘管少校甘戈爾的軍銜高於李上尉,但是所有德國軍人均順從地服從李的指揮調遣。為了在戰鬥打響後便於識別,李命令所有德國軍人在左臂綁上布條。對一個在歷史上第一個指揮德國兵打仗的美國軍官來講,李在此時此地的感覺大概是比較爽的。李不無惡搞地把他的德國戰友稱作「酸菜乖乖」(zahmen Krauts)。來自紐約的李是橄欖球運動員,對德國的全部認知是德國人只會吃酸菜,除了會吃酸菜外德國人一無所長,因此德國的正式國名在李的口中也一直是「Fucking Krautsland」(狗日的酸菜國)。

德軍美軍聯合抗擊黨衛軍強悍之師

次日清晨,「葛茨·馮·伯利欣根」(鐵手騎士)師的百多名武裝黨衛軍開始對城堡發動攻擊,吵醒了前晚佈防完畢就去睡覺的李上尉。鐵手騎士師於1943年在巴爾幹建制,以德意志傳奇鐵手騎士「葛茨·馮·伯利欣根」(Götz von Berlichingen)命名,前身為曾在巴爾幹半島和南斯拉夫人民解放軍惡戰的黨衛軍第5山地集群,成員多為克羅地亞的德裔天主教徒,和北歐荷蘭等外籍武裝黨衛軍組織相似,外籍黨衛軍人的納粹信仰往往比德國本土黨衛軍人更加狂熱,性格更為彪悍,戰場上更為勇敢。整個二戰期間,武裝黨衛軍的外籍人員的數量遠遠多於本國。鐵手騎士師建制後的作戰序列為武裝黨衛軍第17裝甲步兵師,建制伊始就成為德軍最高統帥部預備隊,事實上的戰略救火隊,哪裏戰況吃緊就被投向哪裏。1944年,英美開闢第二戰場在即,法國北部風聲鶴唳,鐵手騎士師調防法國聖洛。諾曼第戰役中的卡倫坦,聖洛等惡仗都是鐵手騎士師主打。在卡倫坦,鐵手騎士師以寡敵眾,同時向美軍三個師發起進攻,讓人生畏。在退入德國本土之前,鐵手騎士師向佔據優勢的盟軍不斷發起反擊,1945年新年鐵手騎士師在阿爾薩斯-洛林參與西線對盟軍的最後一次進攻「北風行動」,表現卓著,在盟軍中也贏得了聲名和尊重。

至於在1945年5月5日德國戰敗已成定局的情況下,鐵手騎士師為什麼會進攻伊特爾城堡,其動機人們至今還沒有釐清。進攻是因為城堡中的名人囚犯還是因為李率領的美軍士兵出現在城堡而引起,迄今仍有爭論。無論如何,鐵手騎士師的進攻成全了救援,成全了伊特爾城堡的一段佳話,一段傳奇。

李上尉被槍炮聲吵醒之後,鐵手騎士師進攻的堅決和火力的兇猛使他吃驚。原來李認為用坦克的火力封鎖通往城堡的路橋可以抵擋一陣,沒承想對方居然拉出了88毫米反坦克炮,不僅把城堡的建築轟得千瘡百孔,還有一發直接命中坦克「珍妮」,引起爆炸。李上尉向自己的美第12坦克師,甘戈爾則向沃格爾的奧地利抵抗力量分別求援。

混亂之中,李和甘戈爾共同指揮德軍士兵與美軍士兵,並肩戰鬥,對抗鐵手騎士師的進攻。儘管李上尉不准囚犯參加戰鬥,但仍舊有個別人披掛上陣。沒有作戰經驗的雷諾弄了把衝鋒鎗胡掃亂射,大概找到了童年時期在嘉年華遊樂場用汽槍打木頭鴨子的感覺(事後雷諾回憶說,當時的感覺極爽,就是煙霧太大,什麼也看不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到人了)。雷諾亢奮之下,忘乎所以,以致暴露太多,甘戈爾少校上前把他拉下火線,結果被對方的狙擊手擊中頭部,當場陣亡。

甘戈爾少校

戰鬥至當天下午,城堡守衛一方彈藥告罄,李命令所有人退上塔樓,達拉第在塔樓上則忙着和兩名德國兵幹完了一瓶意大利比特酒,事後達拉第卻回憶說:「那玩意兒極其噁心」,在釀酒的問題上法國人的優越感無限,即使在大難臨頭的時刻。就在大家開始絕望之時,傳來了美軍坦克履帶滾動的聲音:前一天被德軍阻截的美軍103步兵師的4名士兵在克拉默斯少校率領下到達了城堡,途中巧遇應甘戈爾求援而來的奧地利抵抗力量成員,得知在伊特爾城堡雙方已經交火,隨即向美軍第142步兵團求援,第142步兵團的救援部隊很快抵達城堡,擊潰了圍困城堡的鐵手騎士師,伊特爾城堡終得拯救。被救出的法國尊貴囚犯當晚在美軍的嚴格警衛下回到巴黎,那些協助美軍固守伊特爾城堡的德國軍人則在當天被關進了美軍戰俘營。

德軍士兵被關進戰俘營前與美軍戰友話別

甘戈爾的遺體被送到沃格爾埋葬,他用生命兌現了他對他那些生死與共的下屬的承諾,因為他的死使他們能夠活着回家,而甘戈爾本人卻長眠在異國他鄉,沃格爾的居民視他為英雄和城市的榮耀。至今沃格爾仍有以甘戈爾命名的街道和紀念路龕。

甘戈爾的遺體被埋葬在沃格爾

最後一戰名垂史冊

事隔一個多甲子,當事人皆已作古,這段驚心動魄而又不可思議的故事卻一直不曾被人遺忘。2016年,瑞典的重金屬樂隊薩巴通(Sabaton)曾用這個故事為素材,出版專輯《最後一戰》( The Last Battle),風行市場。這個故事之所以令人難忘,因為它生動映射了在一個帝國解體強權崩潰的歷史時刻的混亂,人們的恐懼,困惑和迷茫,每個人幾乎是被逼迫重新選邊站隊,他們的選擇已經脫離了傳統的愛憎,秩序,服從,意識形態,族群的禁錮和束縛,更多的是以良知,向善和奉獻取而代之。

英文封面

德文封面

瑞典樂隊ABATON的《最後一戰》(The Last Battle)專輯英文與德文封面

伊特爾城堡之後,法國的尊貴囚犯中達拉第和雷諾繼續從政,繼續為敵,終生互懟。魏剛和網球明星波羅特拉因為通敵罪被送上法庭,後得戴高樂特赦。波羅特拉獲釋後成立「保衛貝當民族陣線」,終生擔任主席,看來對政治還是沒太搞明白。萊昂·儒奧繼續工會事業,蜚聲世界,1951年獲諾貝爾和平獎。

工會領袖、後來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儒奧被解救後接受美軍媒體採訪

施拉德上尉曾被關押在戰俘營,後被法國政府保釋,90年代在德國去世;逃亡的城堡監所長官塞巴斯蒂安·維默爾被盟軍抓獲,其妻求助於當年的法國尊貴囚犯,得以在1949年早早獲釋,1952年與妻子離婚後自殺。

有趣的是攻打城堡的武裝黨衛軍鐵手騎士師的命運,由於其彪悍善戰,一方面屢次出現繳械後遭盟軍報復,被成批殺害的情況;另一方面美國巴頓將軍對鐵手騎士師的印象深刻,在制定「不可想像行動」計劃(Operation Undenkbar,1945年5月英美在丘吉爾主持下計劃在當年夏季對駐德蘇軍發起攻擊,目標為將蘇軍逐出東歐,後因雙方軍事力量不均衡,英美方無勝算而放棄)時,曾經考慮過徵召十萬德國戰俘解決英美方面兵源不足的問題,而鐵手騎士師將是新組德軍軍官的主要來源。

鐵手騎士師軍徽

年輕歌德的戲劇處女作就是「葛茨·馮·伯利欣根」(Götz von Berlichingen),說的是騎士葛茨在戰鬥中失去手臂,用鋼鐵重造手臂繼續打打殺殺的故事,所以葛茨也被稱作鐵手騎士。葛茨在拒絕敵人的招降時說:「舔我的屁眼吧!」(Leck mich im Arsch!)此語石破天驚,驚世駭俗,因此武裝黨衛軍第17師以葛茨命名。伊特爾城堡戰鬥中,李上尉用電話要求援助,對方要求李上尉描述一下他的處境,李說:「他們正在隔着褲子射我的屁眼!」

城堡之戰,上尉一舉成名,李因此獲頒傑出服務勳章,出過一陣風頭。戰後李繼續打橄欖球,1973年因酒精中毒去世,終年54歲。

美軍上尉約翰·傑克·李(John C."Jack"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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