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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談飛:羞澀的臉皮才能救中國

—臉皮本天生 高貴在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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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時期,法國使臣羅傑斯在後花園問光緒皇帝:「你們太監製度將健康人變成殘疾人,這很不人道」。光緒年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貼身太監姚勛搶嘴正色回道:「這是陛下的恩賜,奴才們心甘情願」。你看,如此慘絕人寰的奴役,主子和奴才都沒有半點覺得低賤,肯定表情也不低賤。在紅色海洋時代,主子和奴才人手一本紅寶書,並且都同時高高搖動起來隨百萬小奴才歡呼「萬歲」,你看,主子和奴才的臉皮都是極樂世界。

造物主造人也就造就了一張臉,或方或圓,或長或短,或冬瓜或蘋果,或鞋幫子或豬腰子,無論好看不好看,也無論你喜歡不喜歡,沒辦法,一半源於血一半源於天。臉皮是上帝賦予每個人第一印象的第一張名片,儘管這張名片並沒有寫上你的名字、職稱、銜位、供職單位和聯繫方式,但它卻入微入細地刻畫着你的性情、你的心情和你的感情,這就叫表情。對,臉皮就是表達情感的廣場。

臉皮能表達很多種情感,或喜怒哀樂、或紅黑白紫、或曲順張弛,隨着歲月的磨礪,所有表情元素都會沉澱在臉皮上,形成一個人獨一無二的氣質,或內斂或驕矜,或沉穩或浮躁,或威嚴或怯懦。一說到氣質,估摸大家都來勁了,誰都想有一副高貴氣質的臉皮。究竟什麼樣氣質的臉皮才叫高貴呢?這是一個問題。風雨人生,我們都看過千萬張臉皮,你最想看什麼樣的臉皮呢?我作為男人,當然喜歡看漂亮的臉;你作為女人,當然喜歡看酷帥的臉。對不起,這裏不談生物慾望之臉皮,而是探討一種高貴氣質的臉皮。再好看的臉皮也就一張皮,與高貴本身不搭界,但同樣是一張皮,其表情會出賣一個人的內在德行,這就有高低貴賤之分了。但一說到貴賤表情,中國人又會犯難的。在太監眼裏,皇上的臉皮無疑是高貴的;在奴才眼裏,主子的臉皮無疑是高貴的;但是,皇上和主子的臉皮在正常人眼裏卻是下流卑鄙的,唯恐避之不及;太監和奴才的臉皮在正常人眼裏更是下賤無恥的,註定嗤之以鼻。

那在正常人眼裏,什麼樣的臉皮才是高貴的呢?答:正常的臉皮。這豈不是廢話嗎?其實上面已經給出了答案。在正常人眼裏,奴役他人的臉皮是可恥的,當然也是低賤的;在正常人眼裏,被人奴役同樣是可恥的,當然更是低賤的。但主子的臉皮和奴才的臉皮未必有低賤的表情。清光緒時期,法國使臣羅傑斯在後花園問光緒皇帝:「你們太監製度將健康人變成殘疾人,這很不人道」。光緒年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貼身太監姚勛搶嘴正色回道:「這是陛下的恩賜,奴才們心甘情願」。你看,如此慘絕人寰的奴役,主子和奴才都沒有半點覺得低賤,肯定表情也不低賤。在紅色海洋時代,主子和奴才人手一本紅寶書,並且都同時高高搖動起來隨百萬小奴才歡呼「萬歲」,你看,主子和奴才的臉皮都是極樂世界。顯然,這樣的臉皮肯定不是正常的臉皮,更別說高貴了。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什麼叫高貴的臉皮,先講一個王婆賣瓜的故事吧,讓高貴的臉皮慢一點出場,才猶顯高貴。

我記得在讀小學五年級的樣子,教我們的老師是我的一個親戚,某天,我與兩個同學一道做遊戲,不小心把堆在牆角的蜂窩煤給擠垮了,一大半煤丸都散架了。老師很氣憤,就把這兩個同學弄到教室外罰站,但卻沒罰站我。當時我心裏就七上八下,遠比擠垮煤球的負罪感更加不安,特別希望老師也能把我弄出去與同學一道罰站,但老師就沒有批評我一句,也許他覺得我是親戚的緣故吧。事後,兩個同學對我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怪怪表情,我更是一種惴惴不安的尷尬表情。奇怪的是,隨着時間推移,他兩的怪表情沒幾天就消失,但我的尷尬表情卻一直延續了很多年,以至於成人之後他倆一說起這事兒,我依然感到那是一件很不堪的事兒。面對這事兒我臉皮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我當然不知道,讀友可以猜想這種表情是什麼?我相信每個人或多或少都經受過這樣的經歷和這樣的表情。之所以我說這是一個王婆賣瓜的故事,因為我很想對我當時這樣的臉皮表情下一個定義,這就叫高貴,這高貴的臉皮就叫羞澀。至於我現在還是不是這樣的臉皮,我當然不會告訴你,並且也與我寫的文章沒關係了。

羞澀表情源自羞恥感,也就是對恥辱的敏感而在臉皮上展現的一種表情。羞恥感分兩種:羞愧感和羞辱感。羞愧感是因為自己侵害了他人的平等權而產生的羞恥感,譬如這個童年故事中我的尷尬表情;羞辱感是因為自己的平等權被他人侵害而產生的羞恥感,譬如這個童年故事中兩個發小的怪怪表情。再簡單一點說,作為正常人,當你欺負人時要有羞愧感,當你被欺負時要有羞辱感,羞愧感和羞恥感溢於臉皮就叫羞澀表情。遺憾的是,無論羞愧感還是羞辱感,隨着時間和頻率的遞增,大多數人表現在臉上的羞澀感會逐漸鈍化,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臉皮會越來越厚,直到最終角質成面無表情(殭屍臉),甚至會產生像吸毒一樣的心裏依賴感,就像光緒皇帝和姚勛太監一樣,奴和被奴相互默契到難捨難分,他們的臉皮早就對羞澀表情築起了防火牆。

不幸的是,中國的做人文化都是教人丟掉羞澀的文化,並美其名曰「成熟」,也就是培養每個人如何做奴才又如何做主子的厚臉皮文化,修齊治平就是對厚臉皮文化最精髓的概括。因此,中國人一開始小的時候還有點羞澀,但到了成年後基本上都能恰到好處做到,站也威風凜凜,跪也波瀾不驚,並且是,越老越不知羞澀了。一句話,國人是越活越離正常人越遠了,但當所有人都如此這般厚臉皮時,偶爾遇到幾個總是擺脫不了羞澀感的人,幾乎都會齊齊驚呼「臉皮太薄」。如果這些臉皮太薄的人發出與所有厚臉皮不同的聲音,又會遭遇齊齊驚呼「你太偏激」。在這國,終生都尚存羞澀感的薄臉皮有沒有?當然有,譬如延安時期的王實味,譬如文革時期的林昭張志新,譬如銳意改革的耀邦書記,譬如今天的許志永等等。這些都是典型知羞恥的薄臉皮。這就叫高貴的臉皮。

視自由為生命,貴在愛己之心;視平等為臉皮,貴在愛人之情。因為愛己,所以愛人,因為愛,所以才會有羞澀。羞澀的臉皮之所以高貴,就高貴在內心充滿了愛。為什麼每個人都最忘不了的是初戀?因為那是一種情竇初開又兩小無猜的羞澀難耐。但為什麼初戀又基本不成功呢?因為被周圍毫無愛心的厚臉皮們一番門當戶對地磨砂之後,雙方原先羞澀的臉皮就蒙上了角質層。愛不需要理由,但不愛是有很多理由,這理由轉彎抹角都叫「不成熟」或「不合適」,高貴的羞澀就這樣悄悄地溜走。正因為如此,中國式婚姻幾乎無一例外都存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男女婚戀如此,其實,在中國所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均如此,相見易得好,久處就難為情,原因就在於多數人都很難保鮮羞澀的臉皮,取而代之的全是張牙舞爪的猙獰面目。普通人群如此,統治普通人群的人群更是如此。羞澀的臉皮去哪兒了?

曾經我與一個朋友爭論弊政,我說是制度問題,他就說是人種問題,我說為什麼這麼多國家只要制度一變一切都變好了?他就說為什麼中國變了這麼多次就沒有變成一個好制度?我一時語塞。他就給我舉個例子,你看央視主持人和外交部發言人,每每一說到涉政問題時都一臉肅殺的表情,毫無羞愧之色,這是為什麼?這就是人種問題。他繼續說,即便自己是迫不得已,但作為有人性的人都應該在表情上有藏不住的羞澀,但他們和她們都沒有,而他們卻又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你不覺得奇怪麼?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朋友精彩的解說讓我想起了美國那一批開國先驅,我想起了華盛頓,為什麼戰爭一結束就服服帖帖交出了軍權?為什麼費城制憲時他一言不發?為什麼當完八年總統就回到弗農山莊?為什麼一生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的紅寶書?我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美國人民的幸運就在於遇到了一群羞澀的臉皮,而這群羞澀的臉皮恰好又是他們的開國先驅,真是狗屎運啊!本文開篇就講了,臉皮是一半源於血一半源於天,如果從五月花號天路客開始追溯開國先驅羞澀臉皮的話,很顯然,這群開國先驅的臉皮有一半是傳承天路客的羞澀,但天路客羞澀的臉皮只能看作純屬天賜。問題就在這裏,源頭也許就在這裏。

今天我們一說到美國,都能眉飛色舞談起美國制度是如何如何迷人,但撐起這個迷人制度的絕對不是制度本身,恰好自始至終都有一批天生羞澀的臉皮。大家想一想,同樣是五月花號天路客,如果不是那35個清教徒帶領102人去執行這份公約,而是換做中國人,結果會如何?我說呀,換做中國人的話那公約就是一張廢紙。同樣是獨立戰爭,如果把那批開國先驅換做井岡山的革命先烈,結果又會如何?我說呀,一定有人做大救星。同樣有美國憲法,假如不是那批先驅人物的激流湧進,而是換做中南海的忠誠戰士,結果又會如何?我說呀,那憲法就是一個屁。美國的歷史脈絡告訴我們這樣一個真理:國民的福祉確實依賴一個好制度,但要撐起好制度必須依賴一批高貴的先鋒人物,這些高貴的先鋒人物無一例外都有一張上天賜予的羞澀臉皮。

臉皮決定中國。中國的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受上天青睞,上天一直都沒有賜予一批羞澀的臉皮作為政治先鋒人物,所以遭遇今天這遍地的厚臉皮,才讓小民活得如此卑賤而命苦。那中國的明天呢?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我只能這樣說,所有願意奔赴文明的淫兒,先別說改變中國,最好先摸摸自己的臉皮,看是否還含有一絲羞澀,也睜大眼睛打量打量浮於水面的先鋒人物,看看他們的臉皮是否尚存一絲羞澀。一絲羞澀一絲高貴,唯有羞澀的臉皮才能救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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