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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馬廳官死磕蘇榮3年 :被掌摑逼喝馬桶水

「接下來的周建華經歷了漫長的、噩夢般的逼供:不讓睡覺、拳打腳踢、扇耳光、喝馬桶水以及各種羞辱,並以抓捕他的家屬對其進行威脅和威逼。」周澤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在這個過程中,周建華認為,這不是正常的政治審查,而是因為實名舉報蘇榮妻子所遭受到的殘酷迫害和誣陷。周建華曾經兩次在「雙規」中想到自殺。「在他們逼我最厲害的時候,想過趁半夜站崗的戰士打瞌睡時,把我的內衣撕掉,用布條死勁扎我的脖子,打一個死結。後來我想,再苦再難,再大的冤屈,保住生命,從『雙規』室走出來,我就能夠勝利。」

在周建華被雙規的前一天,他的前妻姚敏建給他打電話,「她在電話里又哭又叫,讓我一定要保護孩子,我向她承諾,用我的生命去保護好孩子。」周建華說。  紀委的工作完成之後,是檢察院的同步錄音錄像審訊。周建華稱,在檢察院的審訊之前,他被要求不許翻供,否則馬上將他的妻子收監。「審訊時我只會流眼淚,我感覺到我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深淵,而且是我自己把自己埋掉了。我一邊講一邊哭,尤其是交待770萬的問題時,我的心一陣陣抽搐。」

周建華托獄友從看守所偷偷帶出來的寫在煙盒、錫紙等上面的舉報材料。該材料由周建華的二審辯護律師周澤提供。

在看守所,收集煙盒、騙來一支筆、躲在被子裏繼續寫舉報信

舉報材料寄給了中央巡視組和江西全省的處級以上幹部

2012年5月31日上午9點多,被「雙規」了148天的周建華走出「雙規」室,被移送司法處理。「我終於平安地從地獄般的『雙規』室里走出來了,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也說不出的難受。我高興的是命還在,痛苦的是從這裏走出來,我背上了難解之冤。但我相信,不管怎麼陷害我,生命在,希望就在。」

周建華曾經兩次在「雙規」中想到自殺。「在他們逼我最厲害的時候,想過趁半夜站崗的戰士打瞌睡時,把我的內衣撕掉,用布條死勁扎我的脖子,打一個死結。後來我想,再苦再難,再大的冤屈,保住生命,從『雙規』室走出來,我就能夠勝利。」

周建華到了看守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中央舉報蘇榮夫婦及新余市主要領導的腐敗問題。

「我把它作為我必須要做的事情。」因為看守所里不給周建華提供紙和筆,他平時就收集獄友們丟棄的煙盒和錫箔紙,並從提審他的工作人員手中騙來一支筆。「我躲在被子裏面寫,最少寫了十幾封信向中央及有關方面的領導舉報蘇榮打擊報復的問題。號子裏面有人出去,就想辦法讓他們給我帶出去,起碼有十幾個人(幫過我)。」「我當時想,一邊暗中向中央舉報,披露真相,一邊準備在法庭上翻供。即使將來判了以後還可以繼續向中央申訴、舉報。」周建華說。

2013年3月7日,起訴書送達後,看守所提供紙筆給周建華寫應訴材料和陳述書。他針對起訴書的26個個案指控,一一進行辯駁和質疑,寫了50多頁紙;他還寫了一份10多頁的陳述書。「內容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檢察院的指控不具合法性,第二部分是詳實舉報蘇榮妻子及新余市主要領導賤賣新余高專老校區300多畝土地的經過,第三部分是關於專案組如何以我家人為人質對我進行威脅,同時對我進行殘酷的折磨、體罰毆打,逼迫我接受各種誣陷的經過。」

周建華告訴周澤,在開庭前,所有的這些應訴材料均被看守所的管教強行奪走了。「他被變相剝奪了自我辯護的權利。」周澤說,周建華在偵查以及審查起訴階段一直沒有機會與他的辯護律師見面,直至起訴書送達之後,才第一次見到了律師。

在此之前,周建華一直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不過,他拜託獄友從看守所帶出來的舉報材料終於到達了前妻姚敏建的手中。

接到周建華從看守所遞出來的舉報材料後,姚敏建將其整理出來,準備往相關部門寄。那時候,蘇榮還是江西省委書記。2013年3月,中國政府進行新一輪的換屆,蘇榮從江西調任中央。姚敏建接受《中國經濟周刊》採訪時說:「在確定他要到全國政協赴任的第二天,我到了北京,把這些打印出來的材料給中紀委的每位領導都寄了,中央政法委和最高人民檢察院都寄了,但我還不敢驚動省里,因為還不確定他什麼時候會離開江西。一直到了4月,蘇榮離開江西,在清明前後,我一天寄了幾十封舉報信給江西省委、省政府、省政法委、省檢察院、省高院以及省紀委常委以上的每一位領導。」

2013年5月27日,中央第八巡視組進駐江西。姚敏建帶着自己寫的一封信,連同周建華的舉報材料,到了中央巡視組下榻的南昌市濱江賓館。「到了門口,我看到好多便衣,就不敢進去了。我一直都是被監控的對象,他們都知道我一直在告。」她將材料從門口的信箱寄了出去,「但我不放心,又用電子郵件從網上寄了出去。」

楊鵬也去了中央巡視組信訪。姚敏建說,楊鵬向中央巡視組舉報之後,他的「取保候審」很快就拿掉了。

但不到一個月,姚敏建的弟弟和兒子以及周建華的侄子突然被關了進去。周建華所在看守所的管教幹部也陸續被抓。

周建華猜測,他的舉報材料遞交給中央巡視組第八小組以及省里的主要領導後引起了重視。「有人返回來追查這些材料是怎麼出去的」,管教幹部因此被追責。

周澤告訴《中國經濟周刊》,截至目前,他們並未獲得相關部門的回應。

周澤認為,不管周建華的貪腐問題有多嚴重,都應該保護他在司法程序中獲得最基本的公平、公正對待。

周澤代理該案後,一直在其實名微博上發佈周建華對蘇榮的舉報信,誓與對手「死磕」。據周澤稱,他們將材料寄到了幾乎江西省每一位處級以上幹部的手中。

同僚、親友並不認同他的做法

「周建華的做法並不符合傳統中國官場的遊戲規則。」

周建華貪腐案在江西官場廣受關注。許多人,包括周建華的親友,都認為,周建華的做法並不符合傳統中國官場的遊戲規則。

楊鵬認為,關於蘇榮所涉貪腐問題或遠不止於周建華所舉報的內容,但周建華是其在位時唯一一位實名舉報他的官員。「從中國的官場慣例看,沒有人會像周建華這樣搏命告狀的。」在楊鵬看來,自己的這位伯伯,「很正直,講原則,有點能力,但個性還是有些問題,脾氣不好,比較倔強和清高,看不慣的事就會說,我都怕他。」

周建華的前妻姚敏建說,性格決定了周建華的命運。

江西官場上的人對此多不予置評。

「是不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翻案呢?好難。如果周建華案有報復陷害的成分,可以有所調整;如果純粹是造假的,那就要撥亂反正。如果是10萬或100萬都好說,但現在認定的是1000多萬,你很難說這都是無中生有。」新余市曾與周建華共事的一位官員很不贊同這位昔日同僚的做法,對周建華所舉報的內容亦存有異議,他對《中國經濟周刊》說,「至少不全是事實。」

江西省司法系統的一位人士接受《中國經濟周刊》採訪時表示,「在我們看來,周建華是什麼人呢,就是那種自己屁股很不乾淨卻要把別人整髒的人。如果你自己本身很乾淨你去舉報別人,那會獲得同情,但現在是他首先自己不乾淨,還要去整別人。」

但在周建華自己看來,他的問題「不過是禮尚往來的60多萬紅包的問題」,而非1400多萬的指控。

「他自認為自己很乾淨,沒有買官賣官,沒有在任何項目上收受財物。」周的前妻說。楊鵬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周建華本來認為自己不會有事才去告的。

深陷囹圄之後,周建華也在反思。他坦言,後悔自己的魯莽,不僅使自己吃盡了苦頭,受盡了侮辱,也把一家人都帶向了深淵。「實名舉報沒有掌握好時間,我可以背後舉報,也可以等他調走了再舉報,更犯不着向省紀委的領導匯報蘇榮妻子的問題。」他說,「我不是很蠢嗎?方法不對。」

周建華向周澤感嘆,「中紀委雖鼓勵實名舉報,但須完善實名舉報保護機制,使實名舉報成為反腐敗的一種常態時,才能從真正意義上根除黨內腐敗。」

「這場鬥爭是十分殘酷的,是你死我活的。」周建華這樣形容他與前任省委書記蘇榮之間的反腐敗爭鬥。

6月14日,多家媒體發佈了「全國政協副主席蘇榮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的消息。蘇榮成為十八大之後落馬的最高級別官員。

楊鵬說,那天晚上,自己買了最大的爆竹在廣場上放來慶祝。他發現,那一晚,放鞭炮的人不少。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中國經濟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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