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衛報》在盤點2013年值得記住的人和事時，把年度離婚案頒給了默多克和鄧文迪。
哦，當然了。不止是剛過去的一年，在新千年的時代女性中，鄧文迪都是無法被覆蓋的樣本，一個硬邦邦的存在。
14年前，默多克突然與第二任妻子離婚，17天後與小他38歲的華裔女子閃婚，震撼了世界。這位高挑明艷的東方女子，在全世界注目下，挽住了這個星球上最有發言權的老人的臂膀，躊躇滿志，旖旎而來。
令人驚掉下巴的新聞一直沒有離開這對夫妻：先是失去生育能力的默多克，用瞞過前妻的冷凍精子，助鄧文迪成為這個家族裏兩個混血後裔的媽媽。很快她成為新聞集團旗下MYSPACE項目的首席策略長，但她並未如願獲得新聞集團的股份，兩個未成年女兒只是價值870萬美元的無投票權基金的受益人。之後這一對老少配似乎走入困境。2013年默多克提起離婚訴訟，在年底以十分鐘達成協議，為婚姻畫上句號。
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我們看到的是，默多克在新聞帝國去鄧後終於舒心展顏，而鄧文迪原本明艷爽朗的臉，被一張新臉取代了。這張新臉上寫着輸贏，和輸了之後的慍怒。
大家議論鄧文迪，最多的還是關於輸贏。一些人覺得，鄧文迪輸給歲月，把整個青春搭售給幾位老人和准老人。大動干戈14年，最終換來的不過是兩處無關大局的不動產。這跟北京城一位普通離異的中年女子，看起來惟一的不同在於，是在安慧北里還是在第五大道打點自己的房間;也有為鄧文迪大聲叫好的，贊她富有才華，並且深知如何使之效用最大化。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鄧文迪，容易想到的是強勢、成功、有手腕，或者像美國人愛講的，很棒的女人。我沒見過鄧文迪，總感覺她就像一張拉滿弦的弓，錚錚作響。但我見過那種強勢的女人，她們總是駕着一片烏雲，黑壓壓掩殺而來。她們設定目標，搭建模型，勢如破竹地推進，推土機般碾壓過別人的生活和自己的心靈。她們是十里長街，不是通幽的曲徑，她們的人生是一曲頌歌，磅礴卻無法降下調門稍作輾轉。她們的覺知力特別強，但覺知力有多強，分別心就有多重。任何人在她們那兒，只分為兩種：有用和無用。所以你要麼被她無視，如空氣般沒有存在感，要麼被她揀選砌入她的生活，成為她人生大廈的一磚一瓦。
經常會感慨，為什麼往往一個男人越成功越受歡迎，而一個女性越成功，越不容易被人喜愛。這裏面有制度設計社會成見的原因，也有我們自身的局限，這種局限就包括被設定在所謂「成功女性」的既定目標上無力自拔。
我們活得有多成功，往往就有多荒唐。因為，什麼樣的人生都是經不住追問的。我有故宮邊上的豪宅，我紐約上東區的公寓價值4400萬美元，那又怎樣?我成了全世界都知道的社交名媛，我有貝理雅和休•傑克曼做朋友，那又怎樣?我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如假包換的入室弟子，有機會操盤最大規模的跨國企業，那又怎樣?終究一抔新土。這是令人掃興的俗見，也是究竟實相。
如果必須選擇，是練達一點，還是清澈一點?是進取一點，還是善良一點?這也許是作為一個成功的職業女性，每天都要面對的問題。它不尖銳，卻一直存在，不知不覺間，磨損你的心，或者柔軟你的心。
如果把樹木雕成大器，就必須把生命連根拔起，那麼，你有沒有對這樣的雕琢說不的勇氣。和攻城拔寨封疆列土這樣的向外攀緣相比，作為女人，一個40歲以上的女人，一個成功的女人，我以為最迫切的，也是惟一要緊的，倒是先讓自己變得好看起來。道理很簡單，一個女人過了40歲，她的容貌就是她靈魂的樣子。
缺乏感受性的女性會有一張什麼樣的面孔?看看今天的鄧文迪。這是多少頂級化妝品和前沿美容術都束手無策的臉。虛榮最容易瓦解一個女人的美。它使你看上有點不舒服。這點不舒服來自過於鮮明的目的性。根本上說，美和目的是不相容的。美沒有目的，是具足圓滿，安然無恙的存在。美本身就是目的。而目標就像一節外掛車廂，如何裝飾也難得渾然天成。
這樣的背離容易發生在「成功女性」身上。她們的確很棒，但她們的目的性總是過強。在功利的天平上，做個好人與做個強人相比，似乎是性價比相對較低的事。
我們用得着做一個好人嗎?這是另一篇題目了，但也需要一個答案。2014年，如果有人再拿成功不成功的話指點我，我要說，別跟我談成功，有本事咱們做個好人吧。■
 |
胡紫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