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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鷹:張藝謀電影在情色華麗下面 大多沒有靈魂

昨日,在《金陵十三釵》全球公映十天之後,某國字號媒體的編輯電話約我給這部號稱是張藝謀「迷途知返後最好的電影」寫評論。我拒絕了這位編輯的約請,理由很簡單,我沒有看,也不打算看這部電影,儘管國內媒體上已經把它炒作成「拯救中國電影」的「戰爭史詩」了。

  我不打算看《金陵十三釵》,並不是因為我對這部電影本身有特別的態度,而是因為在看過《英雄》、《十面埋伏》和《滿城盡帶黃金甲》後,我就決定不再看張藝謀的電影了。我的理由很簡單,這三部創造了「中國票房神話」的張氏大片,不僅一部比一部更爛,而且從生產到營銷都用盡了中國電影的卑劣招術,在其投資人張偉平的「票房才是硬道理」的理論實踐中,我們看到「中國票房英雄」張藝謀不僅完全透支了他的電影信譽,而且把他骨子裏的文化虛無主義和電影拜金主義展演無遺。但是,更為關鍵的是,作為一個電影家,張藝謀除了自我複製他的文革美學的廣場藝術和大群眾場景,並以此為「電影震撼」之外,已經無技可施。

  張藝謀的《三槍拍案驚奇》和《山楂樹》,我沒有看,見諸媒體的觀眾反映和專家評論,印證了我不看的正確。張藝謀從文革獲得了一個電影家的眼睛,但沒有獲得一個電影家的靈魂。當他自以為是的精彩被觀眾看破之後,他就只能用平庸的煽情來做愚樂討好。

  問題在於,張藝謀這個空心的電影羅卜,遇到了巧謀強蒙的電影商張偉平,這位自稱賣張氏電影羅卜的高手,不僅能把羅卜賣成肉價錢,而且還把空心羅卜賣成腦白金的價錢。因此我們就會看到,《三槍》的惡爛和《山楂樹》的平庸,同樣換得了「驕人」的億萬票房。張偉平的口頭禪是「張藝謀的名字就是票房保證」,此話不虛,但是,還要加一個註:須得是在中國,須得有張偉平這樣的賣羅卜高手。

  約我寫影評的編輯,是位年輕女士,非常的敬業,一再向我說明,《金》片值得一看。為了不辜負她的熱心舉薦,我上網搜索了一下媒體評論。在國內媒體上,雖然沒有見到有說服力的評論文章出現,但是,以新華社牽頭的主流媒體關於《金》片的消息評論均是全球捷報和好評頻傳。一篇題為《<金陵十三釵>的歷史情感與藝術造詣》的新華社專電,儘管從文章看撰文記者對電影評論與羅卜叫賣的區別不甚瞭然,但卻如此教導中國公眾:「因此,《金陵十三釵》是一部我們應該懷着尊敬和敬意去欣賞的電影,無論你有多少不同甚至另類的民族歷史情感,都不該去嘲笑、譏諷這部電影所表現的誠意和藝術、歷史價值。部分人或許可以為了表現自己的所謂『個性』和『獨立判斷』而戚戚喳喳,但可惜你這樣做了,即使不是恰巧展現了自己的無知、可笑,也不過是證明你是一個懦夫。」依全文文氣,作者本來應當宣告,「如果敢於頂風對《金》說三道四,就是賣國」,還好,這位新華大記者現在只是預製了一個「懦夫」的軟帽子,否則,我下面要說的話,就是要戴着「賣國」的帽子說了。

  我不再看張藝謀的電影,根本原因是在歷次受騙上當的觀影感受中認識到,張藝謀作為一位電影家具有兩個根本局限,一個是缺少文化素養的「先天不足」,這種先天不足當然不能歸責於張藝謀本人,應歸責於那個反文化的「文革」時代;另一個是在與張偉平做商業合作以來,表現出的「謀錢不謀藝」的極端商業市儈精神,缺少一個電影家對電影、對社會應有的誠意。《金》片投拍以來,張偉平為首的營銷團隊,始終以「妓女救國」為該片宣傳噱頭,吊觀眾的胃口;嗣後,為了海外市場,又改為「美國混混救中國妓女」作為宣傳主調,劇情也相應更改。據媒體報道,張藝謀與張偉平合作的底線是不讓這位投資人無錢可賺。可以想像,如此情投意合於票房的導演和製片人的合作,會有什麼樣的「電影」出現。

  我沒有看《金》片,對於它的優劣,本無權置評。但是,我可以預測、估計。我不看《金》片,就是因為我預測它充其量不過是張藝謀在近年來面多持續的輿論抨擊之後,「為票房謀」而作策略調整的產物,而在電影文化和美學的層面,張藝謀變不了,張藝謀電影也變不了。

  我在瀏覽了國內對《金》以美譽為主調的輿論之後,用心搜索瀏覽了海外尤其是美國媒體對《金》片的報道、評論。在看國內媒體的「外轉中報道」時,我感覺到《金》片似乎已經被山姆大叔內定為明年84屆奧斯卡獎影片了。張偉平一氣給這部影片投報了奧斯卡全部13個獎項,似乎是交定金通吃了。然而,令我大跌眼鏡的是,我不僅沒有在美國媒體上看到「觀眾一致好評」的信息,而且來自荷里活等地的專業評估信息是觀眾對《金》片的反應「冷淡」,普遍不看好其市場前景。在國際電影評論中享有權威信譽《荷里活記者報》和《紐約時報》發表各自專欄作家Todd McCarthy和MIKE HALE的標題文章評論《金》片。在這兩位專欄作家的筆下,《金》片不僅沒有得到一句好評,而且共同指出了該片的三個嚴重局限:其一,《金》嚴重缺失對南京大屠殺的歷史揭示和反思,不能讓觀眾意識到為什麼這是一場血腥醜惡的「災難」;其二,張藝謀在電影中表現了完全違背歷史真實和電影的現實性原則的「電影魔術師」的作風,將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情景,肆意安置在電影中,像肥皂劇的惡作一樣;其三,為了表現全球化,尤其是為了向美國觀眾和影評人討好,設置的「美國混混變英雄」的男主角約翰是一個虛假而無生命的角色,奧斯卡明星Christian Bale完全是承擔了「一個錯誤的角色」。兩位專欄作家都指出整部電影在情色華麗下面,是缺少價值判斷和藝術靈魂的空洞和虛假。無疑,這是一部企圖成為「史詩巨片」的電影的致命內傷。

  《荷里活記者報》和《紐約時報》的這兩篇對《金》的評論文章,是嚴肅依據電影作品的實際有針對性的評論,表現了令人尊重的專業性,與我所讀到的國內影評的浮華空洞的文風,是截然不同的。我可以藉此說一句前瞻性的話,《金》片離奧斯卡影片的距離,並不比《英雄》更近。當然,從這兩篇文章,我對《金》的基本預測也得到了印證。

  電影是一個文化工業。張藝謀和張偉平們出於文化素養所限,他們只能用工業營銷的態度對待電影。但是,電影作為一個工業,它的立足點不在於工業,而在於文化。沒有充分的文化素養和真誠的藝術精神,是不可能創作出真正的高水平的電影作品的。中國電影已經進入年產量500餘部的「電影大國」行列。但是,以2011年為例,在中國電影市場近130億票房中,20部進口電影佔據過50%的票房。國產電影500餘部不能抗衡20部進口電影。這表明,中國電影做成了電影大國,但還沒有找到成為電影強國的門徑。要將中國電影做成電影強國,靠張偉平式的把空心羅卜賣成腦白金的價錢是不行的,要靠電影文化的真勢力建設。無疑,因為張藝謀明顯而且難以改變的文化局限,我們是不能期望於他執旗建設電影強國的。這不僅10年以來的中國電影歷史證明了,而且也在今天被錯誤追捧的《金》片中再次證明了。

  在缺少電影靈魂的意義上,《金陵十三釵》不過是翻版的《英雄》。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凱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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