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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國標:回鄉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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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月之交,我回一趟老家河南杞縣,與在縣城工作的十來個同學聚餐,發現他們幾乎沒有人使用email。他們想看我的文章,可是無法通過email發給他們,只能通過USB拷給他們,在省城和在市里(開封)工作的同學都有email信箱,看來縣城存在媒介手段滯後現象。縣城的社交圈子比較小,一天或幾天就能見一次面,大約不太需要用email溝通?

九、十月之交,我回一趟老家河南杞縣,與在縣城工作的十來個同學聚餐,發現他們幾乎沒有人使用email。他們想看我的文章,可是無法通過email發給他們,只能通過USB拷給他們,在省城和在市里(開封)工作的同學都有email信箱,看來縣城存在媒介手段滯後現象。縣城的社交圈子比較小,一天或幾天就能見一次面,大約不太需要用email溝通?

老家農村的確比以前富裕多了,可是農民家裏的書籍與三、四十年前一樣稀缺,甚至比那時還稀缺。那時有些識字的鄉村人家還有一本半本的《三國演義》、《水滸傳》之類,現在連這些書也沒有了;除了孩子的課本,幾乎沒有任何其他書籍。這次回老家想買個書桌,轉了縣城幾家大的家具商場,新款家具很多,都與大城市接軌了,可是竟連一家賣家用書桌的都沒有。我問老闆,為什麼沒有家庭用的書桌,他說現在誰讀書啊,看電視、打麻將就行了。電腦網絡還沒有普及到農村,電腦桌也少見。基於此,我決心在老家的宅子上建一座對公眾開放的私人藏書樓,也就算是鄉村圖書館吧。這裏順便告知一聲,打算給自己的書房瘦身的朋友,喬遷之際嫌書太多累贅的朋友,任何其他原因想淘汰舊書的朋友,請您把書送給我。

在老家農村,距離已不是問題。如果有圖書館,騎上自行車,或摩托車,或電動車,去另一個村子看看書,幾分鐘的路程,比北京人去國家圖書館或區圖書館看書快捷得多。許多村與村之間道路都硬化了,也不塞車,既暢通又可風雨無阻。可能有朋友認為,給農民看的書不必講究品位。我不這樣看。我認為農民更需要看莎士比亞、托爾斯泰、盧梭、李白、杜甫、胡適、魯迅,而不是看如何種番茄。他們個個都潛在地存在着圖書饑渴症,碰上什麼有可能就看上了什麼,碰上人道主義當然比碰上如何種番茄更有營養。

我老家是豫東杞縣,我太太老家是蘇南溧陽。一天,我太太去老家附近的鎮上買東西,見新開張一家洗浴中心,回來就說要帶我媽去消費一次。我媽死活不去,說沒洗澡的習慣,成年也不洗一次。我太太順口說:「我媽每天都洗一次屁股。」我媽立即像被蠍子蜇了一下似的「噫」了一聲,吃驚得目瞪口呆,如聽天方夜譚。看得出來,她顯然對每天洗屁股大有微辭,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和太太回北京的路上,太太向我嘲笑我媽陋習,我說:「我媽還說你媽陋習呢。她偷偷對我感嘆,天天摸屁股,那手能不髒嗎!」什麼是文化多元論?大約這就是吧。

我母親是農民,無退休金和公費醫療。我大姨是職員,有退休金和公費醫療。我母親從不考慮營養,填飽肚子就得。我大姨成天最重要的關注點和話題是吃什麼對身體最好。我母親有病就扛着,很健康。我大姨整天琢磨給體內注射點兒什麼保健的東西,一直病病歪歪。我簡直要做出公費醫療毀掉了無數人的健康的結論了。

我村焦莊與吳芝圃的老家趙村是鄰村,相距四里。趙村有個吳芝圃學校,這次回老家去拍了幾張該校的照片。大家都知道吳芝圃是河南大饑荒的罪魁禍首,但我老家還流傳一個關於吳芝圃的另類故事。大饑荒時期,吳芝圃往家鄉杞縣調撥麥種。他撥給杞縣的麥種幾倍於實際需要的量,有人問為什麼,吳解釋說:「杞縣的地吃種。」吳的本意是想讓杞縣省下麥種度荒,可是杞縣的幹部未能領會,撥給多少就一定要都耩到地里多少,豎着耩了橫着耩,橫着耩了斜着耩,務必要把調撥的麥種全豁到地里。結果可想而知,麥子都長癱了,次年三月就熟了,熟是熟了,產量可憐,基本絕收。外鄉的吳芝圃的研究者可能不知道這個流傳在吳芝圃家鄉的故事,寫在這裏,供研究參考。

今天美國有一個基督徒群體,叫做阿美士人(Amish)。他們的祖先在18世紀被歐洲官方教會判定為異端,遭受迫害,移民到美國。至今二三百年了,他們仍堅持幾百年前的生活方式和敬拜禮儀,不用電器,不開汽車,以傳統農耕為業。在他們的堅持下,美國法律也允許他們免交某些國稅,免除當兵義務,他們的孩子可以不接受政府規定的義務教育,公共交通系統為他們駕馬車出行提供方便。我2005年在美國期間到過阿美士人的小區,見過他們的穿着打扮和手工製造的麵包,也見過他們趕大車在路上走。阿美士社區成為美國社會的一道別樣的風景。反觀中國,什麼都得一刀切。當年的土改,工商業改造,人民公社化,那是血腥的一刀切。中國共產黨治國60多年,凡事一刀切,幾十年下來,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它留下的爛尾巴工程。就說殯葬改革吧,先是全國平墳,搞公墳,家家扒墳撿骨頭。現在怎麼樣?祖墳也沒了,公墳也不公了,一家幾代人埋幾個地兒,清明上墳南里北里跑。推行火葬就更爛了,一言難盡。偷偷土葬的,一旦被舉報,扒出屍體澆柴油燒了,我老家就發生多起這樣的侮辱屍體事件,真是毫無人性的雜碎。如今一些地方搞「新農村建設」,不想上樓的農民也得「被上樓」。這必將又是一個不知爛到何時才收口的爛尾巴工程。一黨專政,颳風容易,包容多元難。

這次回家,回去走的是西路——北京到鄭州的高速,回來走的是東路——開封到北京的高速。東西兩路大體平行,間隔約 100公里。兩路沿途,風物頗為不同:一是西路人煙稠密,東路城市、村莊稀少;二是東路視野里樹木也較稀少,大地顯得很空曠;三是東路大地的土色發白;四是東路的河流橋樑比西路的長得多,黃河橋近8公里,衛河橋也是好幾公里。兩條路都在華北大平原上,華北大平原是由西向東衝擊而成的平原,越往東土地的年齡越古老,風化、沖淋也越久,大地的顏色也就越發白。為什麼東路的河流橋樑更長呢?我想起碼有兩個原因:一是自然原因,越往東河流越寬,河越寬當然橋就越長;二是社會政治原因,建橋的時間越靠後,越是往大、往長里建。這樣既可增加GDP,又可以給建橋的各權力部門和環節提供更大的漁利空間。預算越大,造價越高,就越耐吃。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縱覽中國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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