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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黑磚窯更可怕的黑監獄 律師與劉局長冤家路窄

—比黑磚窯更可怕的黑監獄

作者:

     2008年9月22日, 探訪京城黑監獄(二)
    
    昨天接到一個河南上訪者王金蘭的短訊,她被非法關押在陶然亭公園附近太平街青年賓館後門一個地方政府辦的黑監獄裏,我去了那裏,見到了她,她不能出來,我在窗外往裏拍照,被看守毆打。稱之為黑監獄一點兒也不為過。這裏關押數十名上訪者,政府僱傭打手看管。與正規的監獄相比所不同的是,這裏監禁的上訪者完全是無辜的,他們在國家信訪局或者最高法院等信訪部門正常上訪時被帶到這裏關押,沒有經過任何法律手續。
    
    我打算把這個黑監獄曝光,今天又來到這裏。剛剛進入青年賓館南側胡同不遠,就看到一個黑監獄的高個子看守坐在凳子上和人聊天,幾乎同時他也認出了我。
    
    距離黑監獄的門口幾十米拐角處就是62中學門口,我在校門口觀察地形,希望可以找到一個方便拍攝的地方,一邊和朋友們聯繫,黎雄兵律師正在趕過來。
    
    等到近六點,黎律師因為堵車還在很遠的地方,怕天黑下來,所以決定我一個人進去。我的記者朋友在62中學門口作為接應。未到黑監獄門口,四五個看守已經在等候了。剛走近,他們就喝問幹什麼,我說要找一個人,對方說讓我趕緊離開。其中一個穿紅上衣的看守很面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此人就是開封市信訪局副局長劉鳳祥,三年前在國家信訪局門前胡同里,他和眾多的接訪者曾經毆打過我,沒想到這裏又碰面了。
    
    我說你們這樣非法拘禁上訪者是非法的。劉局長大聲說,誰說我們拘禁人了?他們都是自願的。我說,隨便舉一個例子,王金蘭是自願的嗎?他說,你怎麼知道她不是自願的?我掏出手機準備給被關在裏面的王金蘭打電話,劉局長上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照我的臉上就是一拳,一邊大聲呵斥讓我滾開,說這是政府的事情,你管得了麼?後來知道,劉局長毆打上訪者一向是最凶的,很多上訪者都怕他,也都知道看守們都叫他「劉局」,可能信訪局裏面也只有這樣的官員才適合到這裏工作。
    
    我堅持不走,劉局長旁邊的大高個猛烈推搡間雜着拳頭和耳光,把我一直推到62中學門口,我的兩個臉頰都挨了拳頭。昨天那個光膀子的男子拎着鐵鏈子鎖吼叫着衝上來,被旁邊的人攔住。我對着正在走出校門的同學們大聲說,請你們記住,就在你們身邊,有一個黑監獄,關押無辜的上訪者。
    
    王金蘭從裏面發出短訊說:「他們不讓出,這裏有31人,剛才有個洛陽鋼廠的女的叫劉翠花被地方打斷肋骨,帶着輸液針頭被帶過來,現在走廊里。」 之前她發短訊勸告我千萬不要來,危險!說地方政府給僱傭的流氓打手,打人輕的一次1000元,打重的一次3000元。我想那個光膀子的北京人,可能是這裏面最兇狠的打手。
    
    在62中學門口,看守們發現了我的媒體朋友,大高個看守上前奪過她的手機猛烈在地上摔碎,我告訴他們趕緊撤離。幾個看守把我攔在那裏,一邊焦急地不斷地給地方政府打電話,要求趕緊把王金蘭接走。
    
    場面暫時平靜。我溫和地問一個剛剛打我的大高個是做什麼工作的,他竟然怒吼起來,「你管我幹什麼呢,有本事你考公務員去,當了大官,改變這個現狀!」我說,我跟你好好說話,你生什麼氣呢。
    
    過了十幾分鐘,地方來人了,王金蘭被帶出來,接她的是一個法官。這時,事實上王金蘭和我都自由了,看守們為自己找個台階把王金蘭交差,巴不得我們趕緊離開。她說,自己是在到最高法院正常上訪時剛填完表就被帶到了這裏,她沒有觸犯任何法律。
    
    我問王金蘭願不願意跟法官回去,她說願意,只要地方政府願意好好談就行。法官承諾,不會再對她怎麼樣,答應好好談,這樣,我們分開了。
    
    回到辦公室,平靜下來,心理開始很難過。不是為我被打,也不僅僅是為那些打手,而是為了黑監獄的長期存在。這是一個國家制度的悖論。曾經收容遣送站裏面關押的一類重點人口就是上訪者,2003年以後,收容遣送站沒有了,黑監獄應運而生。河南省政府信訪部門買通見利忘義的賓館,僱傭黑社會打手,加上給自己的親戚安排就業,組成了這個黑監獄,國家信訪局周邊類似這樣的黑監獄還有很多個。青年賓館普通房間對外價格是每天120元,但一個房間關押六七個上訪者,每個上訪者地方政府要給賓館每天付150元。
    
    我也在想,是不是更多去理解他們,當那個高個子說有本事你考公務員當大官改變現狀時,我能理解他對這個體制的不滿。可是想到那麼多無辜的弱者被毆打甚至被打殘,我不能把人的尊嚴標準降得太低了。某種意義上說,這裏遠比黑磚窯更可怕。這裏必須改變。我要努力把陽光帶到這裏,哪怕是一點點,相信終於有一天,這個可怕的角落能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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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1日早上接到一位河南上訪者的短訊,他們被關押在陶然亭附近太平街青年賓館後面胡同里的黑監獄。
    
    幾年來一直聽說黑監獄,本以為進入08年以後消失了。這次出現,我決定去看看,這樣邪惡醜陋的現象是不能容忍的。
    
    來到太平街破舊的青年賓館,沿着南側胡同到拐角就是62中學,胡同右拐大約一百多米,看到一些居住人家,一個光着膀子胖胖的中年男子蹲在那裏。看不到黑監獄的跡象,於是問光膀子的,關押上訪的地方在哪裏?那人問哪裏的,我說河南的,他往旁邊一指,就是青年賓館的後面,有一個白色的鐵門,那裏就是。
    
     白色的鐵門緊閉,旁邊一個窗戶,裏面一個女孩在看電視,一個男的躺在床上。我敲門沒有答應,敲窗戶,女孩叫醒男子,說人家來接人呢,快開門。男子慌慌張張地找鎖,一邊問我,哪裏來的,我說河南的,然後他突然好像感到了異樣,說找駐京辦和他聯繫。我說認識一個人叫王金蘭,要見一面。對方說沒有這個人。我於是給王金蘭打電話,一會她來到窗前,要求出去,不被允許。我開始對這窗戶拍照片,對方把窗子關上。
    
    很快,周圍湧出來六七個男子,一個人伸手要奪我的相機。那位光膀子的男子突然衝過來,照着我的胸部就是一拳,一邊做凶神惡煞狀,一隻手裏拿着鎖頭。我很平靜。任由其侮辱謾罵以及偶爾的拳頭。他們一度想把我托進黑監獄,但被他們的頭阻止了。等他囂張累了,我說,我可以走了嗎?對方開始說不準走,後來可能感覺到了什麼,放我走了。臨走,我回頭說,你會為今天的行為感到後悔的,不是誰要懲罰你,而是因為良心而後悔。
    
    我還會去的。這不是管閒事,黑監獄是北京的一個毒瘤,是中國的一個毒瘤,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黑暗醜陋的角落,作為一個中國男人,有責任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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