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社媒賬號
主持人：陳奎德
座談人：張杰博士，周刊《九頭鳥：自由言說》創辦者，「張杰點評」（YouTube）主持人
一、中國的AI困境
1)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嚴厲監管中國的人工智能
自從2022年11月一項人工智能服務ChatGPT（被稱為聊天機械人）亮相以來，開發它的公司OpenAI上線兩個月後已有上億用戶，形成了一股全球浪潮。ChatGPT用途廣泛，它會編寫和調試電腦程式；創作音樂、電視劇、童話故事和學生論文；寫詩和歌詞等等。中國政府當然注意到了這件事，它先是本能反應，禁止了在中國使用ChatGPT。在ChatGPT掀起對人工智能技術的投資狂潮五個月後，北京採取措施嚴格監管本國的聊天機械人。
中國國家網信辦4月公佈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辦法》徵求意見稿。所謂「生成式人工智能」即是指類似ChatGPT這樣的系統。
根據該管理辦法，公司必須遵守中共嚴格的審查規定，網站和應用程式必須避免發佈詆毀 中共領導人或觸及歷史禁區的內容。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需要體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得含有顛覆國家政權」或「破壞國家統一」的信息。
公司還必須確保它們的聊天機械人生成的文字和圖片是真實的，並尊重知識產權，公司需按照要求將它們的算法（也就是聊天機械人背後的軟件）在監管機構備案。
ChatGPT由美國公司OpenAI開發，微軟為OpenAI提供了約130億美元的支持，這款軟件促使矽谷的公司將其背後的技術應用於視頻遊戲和廣告等新領域。據風險投資公司紅杉資本估計，人工智能企業最終可能產生「數萬億美元」的經濟價值。
但ChatGPT在中國是無法使用的。
在中國，投資者和企業家們正在競相迎頭趕上。人工智能公司的股價飆升。一些最大的科技企業都在大張旗鼓地宣佈推出相關產品，包括最近的電子商務巨頭阿里巴巴、製造人臉識別軟件的商湯科技，以及搜尋引擎百度。至少有兩家開發OpenAI技術中國替代產品的初創企業已籌集到了數百萬美元的資金。
面對越來越多的中國本土替代品，中國政府迅速公佈了人工智能的紅線，在監管先驅技術方面，中共一直領先全球。恰如當年google興起時，百度不久即開張一樣。但山寨版的百度，永遠不是google的對手。最後只得藉助政府，訴諸北京的紅線，把google驅逐出境了事。這就是所謂「監管」。
2)如何監管，何種困局？
實質上，中共對於生成式人工智能設立了兩個基本目標，一個是北京在人工智能技術上領先美歐日，一個是控制信息流動。
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中共的兩個目標是相互衝突的。
要領先就不能控制信息。AI的飛速發展依賴信息開放流動，依賴海量信息，海量數據。
因此，就像中國的公司百度等在與 Microsoft， Google, Facebook， Tweeter, Apple， SpaceX, OpenAI……等私營公司的競爭中總是落人之後一樣。一方（東方）控制，一方（西方）放手，焉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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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或會質疑說，自網絡數字時代開啟不久，如所周知，中國就成為對互聯網審查最嚴厲的國家。北京在本世紀初就建起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網絡信息監管系統，嚇阻了Google和 Facebook等不服從北京苛刻審查與監管的西方公司。北京當局雇了數百萬人來監控互聯網上的活動。但是那些馴服的唯錢是舉自我審查自我閹割的外國公司，以及山寨版中國科技公司如人臉識別技術公司和手機企業卻大規模在中國發展起來，高科技並未因政治控制而停滯，反而成為專權國家操控社會，監督普通國民的得力工具。即是說，他們認為政治控制與高精尖技術發展能夠長期並行不悖。
但上述圖景並不準確，特別是，它絕不能用於解釋和預測當下與未來。
二、五毛機械人(Fifty-CentChatbot)
1）中國聊天機械人Chatbot的難產
首先，美歐等那些創新式企業如Microsoft， Google, Facebook, Tweeter, Apple， SpaceX， OpenAI……的原創式學理和顛覆式技術創新，是從零到一的原創，都不是也不可能是在極權式的高度政治控制、知識產權得不到保障的國度如中共所能出現的。在中共那裏，最多只能產生竊取式、山寨式、跟風式的產品。也就是從二到三、從三到四的發展，很難從零到一從無到有。因此，ChatGTP是不可能首先原創於中國的。
其次，上述中國科技發展的二十多年是一段特殊歷史時期，是美歐日等國對中國擁有幻想懷抱善意並大力扶植其科技發展的時期，同時也是中共國家機器及其國有企業等利用西方的綏靖政策和開放環境無孔不入謀取甚至竊取技術及其知識產權的紅利時期，這個時期，已經隨着西方5年前對考察中共的日益深入準確從而改弦易張，在高科技領域築起「小院高牆」、科技脫鈎、晶片脫鈎……而一去不復返了。
第三，ChatGTP聊天機械人需要用互聯網上的大量信息進行訓練。如今中共要求它要姓黨，使其始終如一地提供符合中宣部審查的答案，這是極為艱難的課題。這些規定通常涉及的內容廣泛，而且處在不斷變化中，甚至需要審查特定的詞語和日子，比如1989年6月4日，例如中國大饑荒，例如文革。聊天機械人的不可預測性會讓其做出突然超出中共管控的陳述，防不勝防。這與中共痴迷於絕對管理網上言論的做法背道而馳。此外，新規定並不完全是關於政治的。例如，政府也要保護個人私隱和數據創建者的知識產權，這是全世界都關心的話題，因為訓練人工智能系統依靠數據。這從百度發佈ChatGPT的山寨版競品「文心一言」的失敗可以窺見一斑。
2）五毛機械人之命運
黨握有中國聊天機械人Chatbot的「准生證」
也許，中國的某國有廠家還是會設計出一款「五毛機械人」。然而，限制越多，功能就越差。中國在機械人領域正臨着日益激烈的競爭和制裁，「五毛機械人」必定會削弱中國在包括人工智能在內的技術上的競爭力。機械人越是五毛化，其市場就越是狹窄，最後必被市場所淘汰。
實際上，已經出現了證據。2月初美國的ChatGPT出世不久，有人曾對中國的人工智能充滿希望，當時人工智能工程師兼企業家徐亮發佈了一款手機應用，那是中國對ChatGPT的最早回應。徐亮表示，這款名為「元語智能」的應用程式在第一個小時裏就獲得了超過1萬次下載。
但很快就出現了「元語智能」的回答與黨的路線明顯不符的媒體報道。這些回答對中國經濟的描述十分黯淡，還將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描述為「侵略戰爭」，這與中共的親俄立場背道而馳。幾天後，當局關閉了這款應用程式。
徐亮表示，他正在增加措施，以創造一個更「愛國」的機械人。這些措施包括過濾掉敏感的關鍵詞，僱傭更多的人工審查者來幫助標記有問題的答案。他甚至正在訓練另外一個能檢測到「不正確觀點」的模型，這樣就能將這些觀點過濾掉。
儘管如此，徐亮的機械人何時才能讓當局滿意目前尚不清楚。截屏顯示，元語智能預計恢復時間是2月13日，但截至目前為止仍處於關閉狀態。
何以失敗？
為何失敗了呢？應當注意，過去北京監控社會的諸如「人臉識別公司」等等在技術上還是中立的，原則上，它既可以監視共產黨，也可以監視民主黨，什麼人都可以用。所以，這項技術還有市場空間。中共用它來實施「數字極權主義」也可以得心應手。
但聊天機械人Chatbot就不同了，它的回答是有價值判斷的。由於中國長期箝制言論，卻又幾乎壟斷了全球華語出版市場。在牆內，大量符合北京意識形態的文本被用來訓練Chatbot，成為十億網民的知識來源，而網民貼文復成機器學習的素材，形成劣質資訊的惡性循環，因此，這種符合中共精神的「五毛機械人」，尤其在人文社科領域，它給出的答案都是黨八股，智商太低，千篇一律，不可能有市場競爭力。
三、鐵幕再次降下：信息黑匣子籠罩中國
最近，華爾街日報披露，歷來神秘莫測的中共政府正在打造信息「黑匣」，這令全球企業和投資者感到不安，同時，也使企業製造中國的聊天機械人的生態環境雪上加霜，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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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來，中國有關部門的主要目標是政治異見人士的言論進行控制，而對經濟的評論和商業報道相對不受約束，相當於是在默認較為自由的信息流動有助於經濟活力。
現在，情勢有了重大改變，一個更大更嚴密的信息鐵幕正在降臨中國。
中國進入至暗時刻。
1）數據統統鎖進黑匣子
閉關鎖國,走向戰時狀態
各界人士近日注意到，對總部位於上海的萬得（Wind）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的訪問渠道似乎正在枯竭。萬得是中國最重要的數據庫之一，多年來它的經濟和金融數據被中國國內外的分析師和投資者廣泛使用。
在國家主席習近平強調國家安全的推動下，中國有關部門近幾個月來限制或直接切斷了海外訪問各種數據庫的渠道，這些數據庫涉及公司註冊信息、專利、採購文件、學術期刊和官方統計年鑑。
當前中國政府正開展行動，對跨國企業評估在華風險所依賴的西方管理顧問、審計師和其他服務提供商進行審查和施壓。
《反間諜法》
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4月26日表決通過修訂後的反間諜法。新法擴大有關「間諜行為」的定義，將「投靠間諜組織及其代理人」、「針對國家機關、涉密單位或者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等實施網絡攻擊等行為」明確為間諜行為。修訂後的反間諜法將於今年7月1日起施行，但寒蟬效應已經產生。
在中國最近擴大反間諜法適用範圍以應對所謂的外國威脅後，許多外國智庫、研究機構和其他非金融實體發現無法續訂萬得。
這一行動背後的原因是，中國國家領導人習近平越來越堅信，西方、尤其是美國，威脅到中共權力掌控的存續。上周，習近平主持了一次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會議強調需要「更好統籌發展和安全」——這一黨內話術被外界廣泛解讀為一個信號，即要將抵禦外國威脅的重要性放在歡迎外資的前面。
中國的這一總體動向讓外國企業和投資者感到不安，這些企業和投資者已經在艱難應對與在華投資相關的地緣政治風險上升的情況。當前美國和其他外國公司甚至需要更多企業資訊來適應中國日益複雜的商業環境，部分原因是美國對數以百計的中國實體實施制裁以及中國政府採取反制行動。
美中關係的惡化已促使許多公司高管考慮把一些業務遷出中國，或以其他方式減少對中國的出口。
在中國有30多年投資經驗的風險投資者Gary Rieschel表示，中國政府加大了外界了解中國的難度，無疑將使中國市場對資本的吸引力降低，尤其在長期投資方面。
美國最大商業遊說團體美國全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上周五在一份關於中國投資環境的聲明中特別指出，中國政府加強了幫助跨國公司進行風險評估的專業服務公司的審查，該商會警告稱，這一行動大大增加了在中國經商的不確定性和風險。
企業高管們說，他們擔心，中國立法機構上周通過的反間諜法範圍有所擴大，對間諜活動的定義更加寬泛，可能會將一系列日常商業活動納入其中，從而定為刑事犯罪，例如收集本地市場和商業夥伴的資訊。
最新的舉措也顯示自2020年中國驅逐美國和澳大利亞記者開始，中國政府出於政治目的限制重要信息渠道的趨勢有所加劇。中國政府部門還收緊了對學術交流的規定，尤其是涉及中國學者在美國做報告的活動。
這種做法是中共一項更廣泛行動的一部分，即加強控制世界其他地區如何形成對中國的看法。這也是一種在事實上的因應戰時狀態而深化閉關鎖國的舉措，也是北京對美日韓菲澳印的印太大包圍圈正在合圍的焦慮心理的反應。
在這種逐步走向戰時狀態的信息黑匣子內，研發的聊天機械人只可能是五毛機械人，這種鸚鵡學舌式的機械人，只能強化中國大陸的知識內循環，使之囚困在封閉迴路，漸如死水。逐漸被全球孤立，蠻荒而偏執，禮崩樂壞，從而加速中華文明的崩解。這將是五毛機械人導致的文明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