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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幫幫我」

30年前,正在競選總統的商業巨頭羅斯·佩羅將墨西哥描繪為搶走美國人飯碗的威脅。
「現實情況是,墨西哥可以解決我們面臨的一些挑戰,」位於紐約的外交關係協會的拉丁美洲問題專家香農·K·奧尼爾表示。「與加拿大或墨西哥距離更近的貿易更有可能創造和保護美國的就業機會。」https://t.co/izSWZCKtH8

紐約時報中文網 (@nytchinese) January 4, 2023

隨着美國企業重新評估依賴中國工廠製造產品的風險,一些企業正在將業務轉移到一個離本土更近的國家:墨西哥。

這種被稱為「近岸」的趨勢,已經引起了總部位於阿肯色州的全球零售帝國沃爾瑪的關注。

去年年初,沃爾瑪需要採購價值100萬美元的公司制服——單筆訂單超過5萬件——但沒有從中國的常規供應商那裏購買,而是選擇了墨西哥的家族服裝企業普思洛(Preslow)。

那是在2022年2月,全球貿易格局似乎將要改變。百年不遇的疫情顛覆了航運業。跨太平洋產品運輸成本飆升,港口被停泊的貨輪堵塞——這都清楚表明,僅靠一個遙遠國家提供重要貨物可能帶來怎樣的風險。

對於跨國企業而言,尤其是在華盛頓與北京的敵意加劇之際,數十年來在中國製造產品的經濟效益所帶來的信念受到了嚴峻考驗。

普思洛銷售總監艾薩克·普雷斯伯格在他位於墨西哥城的辦公室中表示,沃爾瑪的訂單可以說是墨西哥在經濟中角色不斷變化的標誌,也象徵着與美國同屬太平洋一岸所帶來的機遇。

「沃爾瑪的供應存在很大問題,」普雷斯伯格說。「他們說,『好吧,墨西哥,幫幫我。』」

美國企業將業務轉移到墨西哥是出於基本的地理因素。將一個裝滿貨物的集裝箱從中國運至美國通常需要一個月時間——在疫情干擾最嚴重期間,耗時增加了一兩倍。但墨西哥工廠和美國零售商能在兩周內實現往來。

「所有從中國採購的企業都明白,沒有辦法繞過太平洋——沒有技術能實現這一點,」Zipfox創始人雷恩·馬赫迪表示,這家位於聖地亞哥的公司負責將墨西哥的工廠介紹給尋求亞洲替代選擇的美國企業。「客戶總會這樣催促:『能把貨快點送過來嗎?』」

根據美國統計的數據,在去年頭10個月,墨西哥向美國出口了價值3820億美元的商品,比2021年同期增長了20%以上。自2019年以來,美國從墨西哥進口商品增長超過25%。

根據麥肯錫全球研究院的一項分析,2021年,美國投資者在墨西哥——收購企業和融資項目——投入的資金超過了對中國的投入。

貿易專家表示,未來幾年,中國幾乎肯定仍將是製造業的核心一環。但由於對地緣政治調整和氣候變化挑戰加劇等不穩定風險的認識,向墨西哥的轉移代表了全球製造業產能的邊際重新分配。

「這不是去全球化,」專注於供應鏈的投資公司默里希爾集團(Murray HillGroup)的執行合伙人米高·伯恩斯表示。「這是以區域網絡為中心的全球化下一階段。」

墨西哥被當作美國人免受全球化陷阱影響的一種潛在手段,可以說是一個充滿歷史諷刺意味的變化。

30年前,正在競選總統的商業巨頭羅斯·佩羅將墨西哥描繪為搶走美國人飯碗的威脅,警告稱「南邊正發出巨大的吸食聲」。

「現實情況是,墨西哥可以解決我們面臨的一些挑戰,」位於紐約的外交關係協會的拉丁美洲問題專家香農·K·奧尼爾表示。「與加拿大或墨西哥距離更近的貿易更有可能創造和保護美國的就業機會。」

鑑於美國、墨西哥和加拿大都在同一片廣闊的貿易區內經營業務,其供應鏈往往是交織在一起的。三國都為彼此的成品提供零部件和原材料。例如,在墨西哥組裝的汽車就大量使用了美國工廠生產的零部件。

根據一篇開創性的研究論文,墨西哥對美國出口總價值的約40%包含了美國工廠生產的部件和配件。而從中國進口的產品中,只有4%是美國製造的。

沃爾瑪發言人表示,公司對墨西哥的興趣是其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旨在使供應鏈沒那麼容易受到任何一個地區問題的影響。

目前,墨西哥還沒有能力取代中國成為各類商品的主要供應國。

最近的一個早晨,在墨西哥城以北約80公里的普思洛工廠,200名女裁縫俯在咔嗒作響的縫紉機前,伴隨着墨西哥民樂的旋律縫製衣服。當地的設計師坐在電腦屏幕前思索新的創意。

然而,倉庫貨架上的大堆合成纖維織物,幾乎全都產自中國。

「所有基礎材料仍然要從中國進口,因為這裏沒有供應商,」普雷斯伯格說。「我用的布料在墨西哥根本買不到。」

離本土更近

在墨西哥邊境的另一邊,在達拉斯以北的睡房社區,何塞和維羅妮卡·賈斯蒂尼亞諾也依賴亞洲的重要商品,他們也渴望在西半球找到供應商。

這對夫婦在家中經營着一家名為「維羅妮卡刺繡」(Veronica’sEmbroidery)的小企業。他們為餐館、建築公司和家居服務公司提供員工制服。

他們在薩爾瓦多出生長大,逃離了可怕的內戰,在美國過上了舒適的生活。

現年50歲的賈斯蒂尼亞諾先來到洛杉磯,在比弗利山監獄做看守,後來又成了廣告牌安裝工。搬到達拉斯後,他在一家汽車零部件廠得到了一份初級工作,最終升為主管,掌握了機械方面的專業知識。54歲的賈斯蒂尼亞諾夫人是一對年邁夫婦的家庭助理。

2018年,這對夫婦買了他們的第一台繡花機,置於樓上的一間臥室里。第二年,他們獲得了最重要的客戶——「格洛麗亞的拉丁美食」,這是一家在達拉斯、休斯敦、聖安東尼奧和奧斯汀擁有22家高級餐廳的連鎖品牌。

賈斯蒂尼亞諾夫婦向一家從亞洲進口制服的公司購買了制服。然後用他們的機器繡上標誌。

他們的分銷商在德克薩斯州的倉庫中備有大量存貨,通常在一天內交貨。但隨着大流行在2020年加劇,幾天的交貨期變成了幾個月。賈斯蒂尼亞諾夫婦的交貨時間也遲了,這對他們的生意是個極大的威脅。

賈斯蒂尼亞諾急忙尋找其他供應商。

「唯一的出路是墨西哥,」他說。

他們最終將大部分業務委託給拉扎制服公司,這是一個家族企業,位於墨西哥首都西北約560公里的繁榮城市瓜達拉哈拉。拉扎公司的商業總監、39歲的拉蒙·貝塞拉非常想進入北方的巨大市場。

「我們知道美國是我們的未來,」貝塞拉說。

賈斯蒂尼亞諾夫婦的美國經銷商經營批發,只銷售庫存商品,不提供定製服務。而拉扎集設計店和服裝廠於一身。

貝塞拉的團隊討論了賈斯蒂尼亞諾夫婦想要的細節:一種透氣的輕便面料以緩解廚房的高溫。兩家公司通過電話和視頻輕鬆溝通,而無需顧及時差。

他們從只有幾十件廚師服的少量訂單做起。到2021年9月,「維羅妮卡刺繡」已經在為一個訂單採購1000件亞麻襯衫,價格接近其前分銷商從亞洲進口的價格。

最近的一個早晨,貝塞拉在他位於瓜達拉哈拉的工廠接待了賈斯蒂尼亞諾。兩人討論了一項潛在的新合作夥伴關係,其中拉扎將在德克薩斯州建一個倉庫,而賈斯蒂尼亞諾將負責美國的分銷。

「這一年給美國敲響了警鐘,」賈斯蒂尼亞諾說。「我們必須重新考慮我們產品的生產地。」

麻煩的遺產

墨西哥發揮其潛力以替代中國的最大障礙可能是墨西哥本身。

其總統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忽視了國家的基礎設施,包括港口。

即使是墨西哥工業精神的熱情推動者普雷斯伯格也承認,墨西哥將難以積累中國的製造業產能。

他回憶起十多年前他第一次來中國尋找面料的經歷。那裏有巨大的紡紗廠,配備專業化的染色業務,生產規模讓他大吃一驚。

「那裏工廠的規模大到不可思議,」他說。「我覺得不太可能走回頭路。這並不容易。」

在他的工廠里,他展示了一件很受歡迎的產品,一款黑色飛行員夾克,上面裝飾着精美的彩色圖案。拉鏈是在墨西哥製造的,拉鏈上的骷髏頭墜飾也是在墨西哥製造的。但其餘的部件——面料、紗線、襯裏——都來自太平洋彼岸。

儘管如此,轉變還是顯而易見的。

在普斯洛的工廠附近,有一家巨大的工廠每天生產多達600萬顆紐扣,僱傭了大約1500名員工。這家名為羅蘭紐扣的公司的銷售額在過去一年中增長了近三分之二。該公司行政總裁索尼·查魯亞表示,其客戶——阿瑪尼和Men’sWearhouse等國際品牌——正在將訂單從中國轉移出來。

「他們認為美國將繼續與中國對抗,」他說。「他們不想依賴中國。」

地緣政治重新定位

服裝行業的一些人預計,隨着全球供應鏈恢復常態,墨西哥的吸引力將會減弱。

過去一年,航運價格急劇下降。中國已開始放寬對新冠的限制。長期在紐約從事採購的代理人貝爾納多·桑珀表示,中國服裝製造商正在通過提供大幅折扣來積極招攬生意。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由定價驅動的,」他說。

然而在墨西哥,企業正在依賴於美國和中國之間的持續紛爭。

川普政府對數千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徵收高額關稅。拜登總統延續了這一政策,同時增加了試圖阻止中國獲得技術的措施。

華盛頓指責中國政府對西部新疆地區的維吾爾族少數民族群體的殘酷鎮壓是種族滅絕,而新疆是棉花的主要產地。任何購買中國製造服裝的公司都面臨剝削被強迫勞動的維吾爾人的指控。

俄羅斯烏克蘭的入侵以及與中國關係的加深加劇了世界正在分裂為敵友陣營的感覺。

公司需要可靠的供應鏈。

力克(Lectra)是一家法國公司,為服裝行業製造裁剪布料的機器,在過去一年中,其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的銷售額增長了近三分之一。

該公司該地區的商務總監卡洛斯·薩米恩托表示:「這種近岸外包的趨勢基本上是由美國和中國的局勢推動的。」

「並不是說中國將從美國市場上消失,」他還說。「人們現在更樂於考慮將墨西哥和中美洲視為替代方案,而不是完全依賴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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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冬琪

來源: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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