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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摩女工為何寧肯認賣淫罪,也不願被控無證按摩

美國一直被經濟學家和媒體用數據和文化分析刻畫成「工作狂」的社會,一周五天8小時工作制、病假等福利,很多人會覺得是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條件,然而這些實際上都是美國工人運動、工會組織的戰鬥成果。而這一切,同北美華人也息息相關。在這個美國勞工節(Labor Day),我想在心聲時間分享幾期美國的工人權利、工會和華人有關的故事。

中國約有五分之一的人口——超過2.9億工人——從缺乏工作機會的農村遷移到城市尋找工作。而在世界的另一端,華人也同樣為了尋找更好的經濟機會移居美國。這些移民工人通常最終進入建築、工廠和服務業——比如零售、酒店和餐館。

雖然這類工作勉強維持生計,移民工人的工資基本上低於當地同工,有時甚至連最低工資都拿不到。沒有公民身份或城市戶口,他們缺乏勞動法保護。從19世紀一直持續到今天,華人移民工人一直在組織行動爭取更好的報酬、更人性化的工作條件以及當地同行所擁有的其他權利。

實際上,一部美國華人史,不僅是移民的故事,更是工人運動的歷程。

在中太平洋鐵路作業的中國勞工。圖片來自Alfred A. Hart照片集/史丹福大學北美中國鐵路工人項目

歷史上的華人罷工

關心美國華人歷史的聽眾可能記得,155年前,1867年,成千上萬中國鐵路工人舉行了百年內最大的罷工。這些移民工大多來自廣東,正在寒冷的山上辛苦建造當時全美最大的工程,卻被支付低於白人的工資,他們一改華人溫順的刻板印象進行罷工要求同工同酬、縮短工作日和改善條件。雖然最終他們的薪酬從未與當時在建立另一條鐵路的白人平等,但有證據表明虐待有所減輕,也就是說罷工失敗也有利於整體勞工運動的進步。

而這樣的例子並不孤立。提起奶奶輩的女性移民,我們很多人腦海中可能會呈現出非常辛酸、沉默、甚至忍辱負重的形象。誰能想到,華人女性也曾經走上街頭,深刻影響了美國的勞工運動呢?在著名的亞裔政治網站East Wind上和NBC等主流新聞報道中,上世紀7-80年代的一段歷史格外動人。

1970年代後期,十分之四的華人家庭有成員在服裝行業工作。到1980年,430家商店僱用了25,000名中國服裝工人,女性占勞動力的80%以上。這一時期對許多中國女性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其中85%已婚,這是她們第一次被允許集體走出家門謀生。在此之前,大多已婚女性不被丈夫允許外出。

然而,初入服裝廠的她們依然在被不公平對待着,每天工作超過10小時,但經常拿不到最低工資時薪,而是根據製作和縫製的衣服數量而定工資。另外承包商拒絕執行製造商和工會已經商定的條款。相反,他們威脅要取消假期和其他福利。地鐵、雜貨店和家中充斥着工人們在日常對話中的憤怒和抵制。這些工人們很快就聯合起來,在廣播電台、電話銀行發表講話,在街上散發傳單,組織和動員工友參加罷工。

女製衣工人團結起來爭取更好的工資和工作條件。圖片來自康奈爾大學 Kheel中心ILGWU館藏。

6月24日,幾乎全員為女性的兩萬多名服裝工人參加了罷工。這群只會一些英語的第一代移民和剛工作幾年的女性的韌性和智慧最終讓每個製造商都同意簽署工會關於增加工資和福利的承諾。

現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勞工研究與教育中心高級研究員的Katie Quan說,這是美國亞裔女性移民參與的最重大的集體行動。它讓工會更加關注亞裔美國工人的權力並激發了華人社區內的階級意識。

當時組織罷工的ILGWU(International Ladies Garment Workers Union)成員繼續共同創立了亞太裔美國勞工聯盟(APALA),這是亞太裔美國工人成立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全國性組織。而這次史無前例的罷工改變了華裔美國人社區的動態。

Quan還寫道:「在罷工之前,很多服裝廠的中國僱主認為他們可以依靠那些看重民族團結的工人來支持他們,他們可能還認為,傳統環境中的女性工人不會與中國男人抗爭。但是1982年的罷工非常清楚地表明,面臨勞工問題時,中國工人(無論男女)都會為他們的階級利益行事,就像他們在工廠里爭取更高的計件工資或有其他糾紛時所做的那樣。」

而罷工並不是勞工運動的唯一手段,工會作為保護所代表工人利益的組織,是通過集體談判(collective bargaining)的過程來實現公平和安全的工作條件目標的。集體談判協議的合同(collective bargaining agreements)定義了工會成員為其僱主工作的條款,往往涵蓋工作時間、培訓要求、健康和安全措施、員工權利和責任以及工資、福利和其他形式的員工薪酬等方面。

而過去的幾十年裏,雖然工會會員率一直呈下降趨勢,2020年的一份Gallop民意調查發現,65%的公眾表示他們支持工會。不過這個問題兩極分化嚴重,其中共和黨人只有45%表示支持,而民主黨這一比例高達83%。

不過,工會是尋求保護他們所代表的工人集體利益的組織。而這不限於我們經常聽到的工程師、教師、護士,還包括卡車司機、煤礦工人、甚至警察這些我們聽上去也許更支持共和黨,或者說反對工會存在的人。

說了這麼多歷史抗爭和全美局勢,讓我們來看看當下的例子。

[page]INT175:紐約市+灣區家庭護理人員(Home Care Workers)的權利

在我們經常想像的高知高收入人群外,華人社區有大批工薪甚至低收入階級群體,而他們中很多人是護工。

紐約市議會正試圖通過 INT175以結束家庭護理人員的24小時輪班制。目前,家庭護理人員只要在3餐中獲得5小時的睡眠和每餐1小時的休息時間就可以被分配24小時輪班。更可怕的是,這意味着儘管很多護理人員需要全天照顧病人,也就是護工因為顧客的需求經常24小時輪班工作,但只能獲得13小時的報酬。另外,目前的法律要求在當前護理人員休息期間,不得為被護理人員分配另一位護工。

這種非人性的工作要求不僅極具損害着華人護工的身體,還導致了嚴重的經濟損失。一些護工的工資損失超過25萬美元。

包括INT175在內的一系列工人運動的目標是將24小時工作日分為兩個12小時輪班,允許護理人員休息並獲得他們目前沒有得到報酬的工作時間的報酬。而這也有利於被照顧的人,因為他們將能夠得到更好的全天候照顧。工人們目前也在為加班時的工資損失而鬥爭。

A8281:紐約市按摩工人(Massage Workers)的權利

為移民按摩工政治代表權、勞工權利呼籲的組織紅鶯歌支持A8281法案的宣傳圖。

在紐約,無照按摩工作實際上比賣淫會受到更嚴厲的懲罰。為了避免更嚴重的無照按摩指控,寧可撒謊承認賣淫罪也不承認無照的按摩工的例子並不罕見。Red Canary Song(紅鶯歌)、NYCLU(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紐約分部)和其他移民權利組織已經起草了一項法案,將無照按摩工作非罪化保護亞裔按摩工人的權利。

紐約市的華人和其他亞裔移民擁有的按摩院經常因無照按摩工作而被警方搜查。亞裔按摩院之所以成為攻擊目標,是因為一個「所有亞裔按摩工作者都是性工作者」的種族主義假設,如果警察不能指控他們從事性工作,他們會想辦法以其他原因逮捕他們,然後通過強制認罪協議起訴他們。無論按摩工作者是否確實認為自己是性工作者,或者是否從事任何類型的性工作,對亞裔女性的迷戀仍然存在並推動了警察的暴力行為。

將按摩工作非罪化將減少或消除使亞裔按摩工作者面臨警察暴力或被停業風險的警察突襲,並減少按摩工作者因為壓力接受賣淫的輕罪指控而不是無照的重罪指控。

非罪化和合法化的區別以及性工作本身的非罪化心聲時間第二期有講過,之後我們還會繼續分享我們合作的致力於為移民按摩工政治代表權、勞工權利呼籲的組織成員帶來的故事。

零工經濟(Gig Economy)

你有從滴滴、Lyft或優步搭車嗎?吃過美團、Grubhub或 Doordash帶給你的外賣嗎?讓叮咚買菜、飯糰、Weee、Instacart給你送過菜嗎?如果你對其中任何一個說「是」,那麼你已經與為零工經濟工作的獨立承包商進行了互動——零工佔中國全部勞動力的四分之一。而在美國,大約36%的工人是零工經濟的一部分,其擴張速度是美國總勞動力的3倍。

與全職員工不同,零工沒有退休金、健康保險或任何福利。許多人工作時間長、遭遇暴力、甚至在工作中死亡。零工工人沒有像傳統工人那樣多的勞動法來保護他們,因為沒有最低工資要求、工傷保護或限制他們能工作多久,這使得他們更容易被從廉價勞動力中受益的大公司剝削。

作為回應,零工工人正在組織爭取更人道的勞動條件和與傳統工人相同的保護。國際外賣工人聯盟(The International Alliance of Delivery Workers, IADW)主要組織華人外賣移民工人。在更非正式的範圍內,中國的零工工人實際上是在抖音上組織起來的。

IADW是Justice for App Workers聯盟的一員。

當前的勞工趨勢

最近,「躺平(quiet quitting)」這個詞在英文社交媒體上走紅。「躺平」指的是很多事情,但基本意思和在中文語境類似,也就是員工不做超出預期的工作不爭取加薪升職,更深層面上,意味着拒絕自己的身份與工作表現掛鈎。這些員工並沒有辭職,而是惡意合規(committing malicious compliance),以強調他們之前從事的額外無償勞動。這以前被稱為「按部就班工作(work-to-rule)」,並且多年來一直被教師工會等許多工會實踐。

的確,「躺平」並不是一個新現象,也不是贏得更好勞工權利的手段。這不是拒絕不公平的工作條件,而是對過度勞累和報酬不足的三心二意的回應。相比較之下,扣留勞動力和組織罷工是員工可以用來抵抗資本主義不可容忍條件的更有效的工具。比如,星巴克、亞馬遜、缺德舅和蘋果公司成功的工會運動已經將權力轉向勞工。

同理,大家在英文新聞和社交媒體看到的「大辭職(great resignation)」等其他工作場所的趨勢並不一定表明工人權利的增加。

首先,大多數關於大辭職的討論都沒有提到自2020年以來因新冠疫情造成的數百萬工人死亡和殘疾。同樣,「躺平」不應被誤認為是工人勝利的現象。勞工權利不是被動地贏得的,躺平仍然需要滿足對工作的最低限度的期望。

世界各地的移民、零工和家庭護理人員繼續為更好的工作條件、工資和福利而奮鬥。我們希望這些正在進行的鬥爭能夠啟發聽眾,鼓勵更多打工人看向社會化的組織和集體行動的方向,而不是像「躺平」這樣的個人主義反應。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劉詩雨

來源:紐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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