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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戰爭,爺爺的大江大海

爺爺說起馬來西亞的日子時,眼裏閃着光,似乎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末了還惆悵地說:要是當時不回來就好了。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爺爺次年倉促回國,命運從此翻轉。

1983年,全家福。

昨晚突然夢見爺爺。

故鄉的屋檐下,雨落在天井蘭花葉子上,滴滴答答。爺爺坐在窗邊剝毛豆,我在做作業。爺爺突然說,妹妹,下雨了,快去樓上收衣服吧!我「哎」了一聲,扔下筆跑到樓上去。

下樓後,發現爺爺不見了,問母親:爺爺呢?她平靜地回答:走了。

我跑到爺爺的屋裏,空無一人。但旁邊的酒缸碎了,酒灑了一地。

我大哭,然後就醒了。睜開淚眼一看,夜色濃重,昏黃的路燈燈光均勻地灑在百葉窗上。月白風清,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爺爺於2002年春天去世,19年來,這是我第二次夢見他。

大約十年前我夢見過他一次。也是在老家的房子裏,爺爺坐在椅子上喝粥,他看上去風塵僕僕,非常疲累。他告訴我,他走了很長的路,又飢又渴。他把稀粥喝得呼嚕呼嚕響,喝完後就出門了,什麼都沒說。

爺爺度過少年和青年時代的房子,2007年毀於一場大火。(林世鈺攝)

此後,夜深人靜時,我經常想起爺爺,希望他能入夢來,告訴我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可是爺爺似乎走得乾乾淨淨,再也沒有回來,直至昨晚。

從我記事起,爺爺就已經不能下地幹活了,每天只是佝僂着腰坐在灶前生火,或者到村口的理髮店和老人閒聊,到點了就回家吃飯。飯後又出現在理髮店裏。

小時候我很納悶:家裏的父親母親和奶奶,甚至我和哥哥都要幹活,為什麼唯獨爺爺例外?他看起來並不老啊。

後來母親告訴我,爺爺四十多歲清理天井的垃圾時,腳底被一根腐蝕的鐵釘刺穿,從此小腿一直潰爛,再也不能下地幹活。16歲的父親,擔當起了養家的重任。

我們兄妹三個出生後,爺爺喜出望外,對我們非常好。每次在家聽到我們放學的動靜,就從床上爬起來,問我們要不要吃點心。我們開心地點頭,他就去門口的飲食店買鍋邊糊和扁肉,然後坐在灶前,滿足地看着我們吃。

嘗到甜頭的我漸漸摸索到這個規律,每次放學一進門,第一句總是喊「爺爺」。

記得小時候,每次我在廳堂里做作業,爺爺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似乎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看着我就很滿足了。母親說,我是爺爺唯一的孫女,而且從小特別懂事,所以他很疼愛我。

等我做完作業,他就和我講年輕時在馬來西亞做工的經歷,比如他們傍晚去海邊游泳,會看到鯨魚浮上來;比如黑人幹活比較懶,而且還喜歡喝酒,中國人幹活勤快,喜歡存錢。他偶爾也會說幾句馬來語給我聽,比如「豬」,發音有點像「但家樂」,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着。

爺爺說起馬來西亞的日子時,眼裏閃着光,似乎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末了還惆悵地說:要是當時不回來就好了。

年幼的我不理解爺爺為何有這樣的喟嘆,等我長到十幾歲時,從父親的講述中才明白爺爺的無奈。

爺爺二十多歲時,為了逃避抓壯丁,與鄉人一起下「南洋」討生活。他先是在馬來西亞的一家橡膠園做工,後來攢了一筆錢,和朋友合辦了養豬場。他在馬來西亞前後待了近十年。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進攻東南亞,勢如破竹。彼時,奶奶作為童養媳,在爺爺家待了九年,長到了娉娉婷婷的十六歲。我的曾祖父聽說戰爭爆發了,怕爺爺回不來了,急忙托人捎信過去,催爺爺回來成婚。

1942年1月底,整個馬來半島淪陷。在最後的通航時刻,爺爺買了一張船票,不情願地回國了。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爺爺次年倉促回國,命運從此翻轉。(圖片來自網絡)

他西裝革履,帶了一小箱金銀首飾出現在家鄉的石板路上。聽奶奶說,爺爺一跨進家門,族人都圍上來,激動地說「南洋客回來了」。

爺爺當着眾人的面,把箱子打開,慷慨地把首飾分給族人,自己只剩下兩個金戒指和一對金手鐲,以及一些銀器。很多年後,奶奶依然怨恨爺爺傻大方。

記得小時候,奶奶的屋裏藏着一個紅色樟木箱子。她經常打開給我看,一股樟腦丸的味道撲鼻而來。她排開那些首飾,問我喜歡什麼,說等我長大後送給我。我從小喜歡銀器,自然選了銀項鍊,墜子是小而精緻的繡花鞋和魚。我結婚那年,奶奶果真把這些銀器送給了我。

印象最深的是,箱裏放着一張爺爺的歸僑證。照片上的爺爺,西裝革履,年輕英俊,笑容乾淨,皮膚塗了一層海風沐浴過的蜜黃。

爺爺回國後,立刻與奶奶成婚。他原本計劃結婚後返回馬來西亞經營豬場,所以只帶了一本護照、一小箱首飾和幾件換洗衣裳,其它什麼都沒有帶回來。無奈當時抗日戰爭已經如火如荼,而且太平洋上烽火連天,中國通往東南亞的路徑完全被切斷了。

爺爺回不去了,他鬱悶地留在了家鄉,成了一個地道的農民。

1942年,家鄉的石板路見證了一個「南洋客」的歸來。(林世鈺攝)

他性格老實巴交,幹活非常賣力,沒有私心。所以在生產隊裏,從來都是他干最髒最累的活,但他從無怨言。他的大哥實在看不下去了,罵他是沒用的「飯桶」。從此,生產隊的人都管爺爺叫「飯桶」,爺爺的真名幾乎被人遺忘了。

「飯桶」的綽號其實和爺爺的外形完全不相稱。他個子細細高高,年輕時應該是個玉樹臨風的帥哥。老了以後背有點駝,走在街上像一隻低頭喝水、若有所思的灰鶴。

記憶中,爺爺從來沒有說過誰的壞話,埋怨過什麼,總是一臉笑容,慢聲細語,接受生活賜予的一切。

爺爺心地特別善良。記得小時候,有村人來家裏借米,家裏的米已經見底了,還沒等奶奶回答,爺爺就搶着說「有呢,有呢」。然後帶着村人到廚房,把所有的米都倒給她。她走後,奶奶氣得和爺爺吵架,然後自己拎着桶,去鄰居家借米。

有段時間,奶奶在屋頂種了一畦小蔥和香菜。她從外面的地里一擔擔地往樓上挑土,費了很多氣力,所以她把蔥和香菜看得跟寶貝似的,不容他人染指。

春天到了,香菜和小蔥長得鬱鬱蔥蔥。每次家裏一有親戚來,爺爺就主動問:你要香菜和蔥嗎?如果對方點頭,爺爺就上屋頂采一大把下來。奶奶回來後一看小蔥和香菜變稀疏了,就開始罵爺爺「多管閒事」。

我記事起,爺爺和奶奶似乎一直都在吵架,一直都是分開睡。我兩歲那年因為夢見去世的大伯母,受驚多日後,就一直和奶奶睡,直到11歲上了縣城中學。爺爺睡在隔壁,夜裏呼嚕打得震天響,奶奶就會煩惱地敲牆板,大罵「死老頭」。

我那時年幼,並不明白夫妻分開睡意味着什麼。長大後才知道,爺爺和奶奶結婚後,一直沒有生育。奶奶三十多歲例假就停了,但她從來不去看醫生,一直覺得是爺爺的問題。他們後來抱養了四歲的父親,總算可以延續一個家族的支流了,使其不致乾涸。

奶奶因為不能生育,在村里常被其他婦人嘲笑。村里一個以刁蠻出了名的婦人,曾經嘲笑奶奶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奶奶回家後把氣撒在爺爺身上,與他大吵。她因為怨恨爺爺,所以早早就和他分房而睡。

也就是說,爺爺四十多歲起就過着與單身漢無異的生活,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莫大的煎熬。他和奶奶的感情能好嗎?

奶奶性情暴躁,嗓門大,幾乎每次吵架都是她佔上風,把爺爺罵得狗血噴頭。爺爺憤憤出門,一到飯點又回來了,端一碗飯,坐在灶前默默地吃。母親等奶奶走後,總是柔聲安慰他。爺爺嘆息:還好你們這麼孝順,給我生了孫輩,不然我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

我家的老房子,目睹了一樁無愛卻維續60年的婚姻。(林世鈺攝)

[page]我五歲那年,他們有一次吵得很厲害。平時處於下風的爺爺忍無可忍,突然操起房後撬石頭的鐵釺,一把扔向奶奶。奶奶沒有被砸中,但是旁邊的酒缸被擊碎了,酒灑了一地,酒香頓時瀰漫全屋。母親說,她當時嚇壞了,抱緊了懷中兩歲的弟弟。

很多年後,每當我聞到家鄉米酒的味道時,就想起那個夜晚爺爺排山倒海的烈怒,以及一地無所適從的酒香。

等我長大的時候,父親告訴我,如果當時爺爺留在馬來西亞,應該過得比現在好,至少婚姻比現在幸福;生意也應該做得很大。他歸國後,同伴把豬場經營得很好,成了當地有名的家族企業,但始終沒有退還爺爺的股份。

可是,我們都是歷史的微塵,根本無法預知命運的風從哪裏來,會把我們吹往何方。我們只能順着命運的方向飄浮,直至被死亡吹散。

2009年5月,我去馬來西亞旅行。當我看到路邊成片的橡膠林時,淚水盈眶。我想像七十多年前,那個二十多歲的英俊青年,在炎炎夏日下眯縫着眼,從橡膠樹上割下乳白色的汁液,眼裏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望。

2009年5月,我在馬來西亞,追尋爺爺當年的蹤跡。

他不知道,幾年後,因為戰爭的爆發,他提前歸國,整個人生由此被翻轉。他回到了家鄉,但是並沒有過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吵鬧至死的婚姻,鄉人的欺侮,連綿不絕的運動……

說真的,我寧願爺爺當時留在馬來西亞,寧願今生和他沒有祖孫緣,也希望他能過上幸福的生活。等太平洋戰爭結束了,他可以娶一個賢淑美麗的馬來女子。閒暇之餘,和妻一起坐在海邊,看可愛的孩子撿貝殼。遠處,白帆點點。

可是,他還是回國了,在無愛的婚姻和無盡的運動中度過蕭瑟的一生。只有到了晚年,奶奶的暴烈性格稍稍收斂了一點,他才過上了比較安寧的生活。

爺爺性格比較怯懦,在鄉村根本保護不了被視為外來人口的父親。

由於父親的生父是地主成分,所以即便抱養到別人家,但依然是村幹部眼中的「di fu fan huai you」。從此無論是招干還是上學,均沒有父親的份。父親被壓制了十幾年,爺爺也只能忍氣吞聲。

在日常生活中,父親也遭到村人的欺負。有一次,隔壁一個族人想佔一塊本來屬於我們家的地,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兒子在門口叫罵,說父親是外來人口,是地主兒子,要掰掉我父親這個「茶壺的單柄」。父親和母親聽不下去了,衝出去「迎戰」。性格懦弱的爺爺和平時在家裏非常囂張的奶奶,此時卻縮在灶後不敢出頭。

多年後,父親說到這一幕時,依然眼眶發紅。他說爺爺的性格太懦弱了,兒子被欺負成這樣,居然不敢吭一聲。這也是後來父親在生產隊裏拼命表現,想改變自己生活境遇的原因。父親最後被縣工作隊隊長看上,當上了大隊長,之後借調到鄉政府,幾年後轉正,命運才得以改變。

我雖然對性格懦弱的男人向無好感。但因了他是我爺爺,我理解他因為自己沒有親生兒子,在一向重視血脈延續、且盛行「兒多勢眾」的中國鄉土社會中的自卑和無力,因此對他滿了憐憫。

我深深理解爺爺在鄉村的自卑和無力。(林世鈺攝)

11歲那年,我到縣城一中讀書,從此只能在周末和寒暑假的時候與爺爺在一起。他依然喜歡和我坐在廳堂的長板凳上聊天。有時會冷不丁問我:妹妹,現在中國誰當皇di?我哈哈大笑,告訴他,早就沒有皇di啦,只有主xi。爺爺笑着說:一碼事。

很多年後,我才深刻理解爺爺話里的深意。他簡直是個隱居民間的高人,不經意間,一語道破真相,驚醒夢中人。

後來我到外地上大學,畢業後留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但每次回家,都會帶禮物給爺爺。爺爺最滿意的是我1999年春節從北京給他買的薄羽絨服。家鄉的冬天刺骨地冷,他平時穿着厚重的棉襖,行動不便。自從他穿上這件薄而暖的羽絨服後,再也捨不得脫下。

我最後一次見到爺爺是在2002年春節。

那一年,是父親案件完結的第二年,全家烏雲籠罩。同一年,我的個人生活也出現問題,禍不單行。爺爺並不知道我在北京的生活狀態。奇怪的是,某晚他居然夢見我一直在哭,次日立即讓人給母親打電話,問我發生什麼事了。母親沒有告訴他什麼,只是說我挺好的。

那年春節,我形隻影單地回家過年。爺爺沒有問什麼,只是和我坐在爐邊默默地烤火。末了,他輕輕說了一句:妹妹,記住,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

那是他在世間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一個多月後,爺爺驟然離世。後來,每當我的人生跌落低谷時,就想起爺爺的這句話,心裏頓時有了力量。

是的,爺爺,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們最終都可以踏平坎坷成大道。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從北京回家奔喪。父親請了法師為爺爺做道場。我站在屋頂,看着樓下的廳堂香煙裊裊,穿着紅色道袍的法師圍着爺爺的遺體轉動,口中念念有詞。奶奶撲在爺爺的棺木上,悲慟垂淚。活着的時候,他們幾乎沒有相愛過,可是奶奶對爺爺的離去卻表現出如此巨大和真切的悲傷,讓我深感吃驚。

但遺憾的是,他們生前均向父親表達了對彼此的決絕——死了不要同穴,下輩子不要再做夫妻了。後來父親只好依了他們的心願,把兩人分葬在不同的墓地,相距八十多公里。

六年後,奶奶也去世了。我不知道他們後來在天堂是否已經重逢。如果見到彼此,會不會盡棄前嫌,愉快地說一聲:嘿,原來你也在這裏!

那一天,我知道爺爺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的世界,在那一刻永遠停止了,就像下海的船歸岸,倦飛的鳥歸林。次日太陽照常升起,照着剛出生的生命,吐出新芽的春樹,但與爺爺無關了。

爺爺在馬來島橡膠園的辛苦勞作,在歸國的太平洋輪船上的遠眺,和奶奶糾纏一生的痛苦婚姻,在村里擔驚受怕的日子,和我午後坐在長凳上聊天的祖孫時光,都隨着他的離世遠走了,遠走了。它們像風,像霧,瀰漫在我的周圍,但是一伸手,只抓到一把荒渺的虛空。

我的心陷下去無數個洞,像被雨打濕的蜂窩。不禁趴在屋頂冰涼的瓦片上,失聲痛哭。

爺爺走了,我的世界崩塌了一角。(林世鈺攝)

那是我成年後第二次親歷親人的死亡(第一次是1997年親爺爺的去世)。許多年過去了,那種傷痛依然沒有消散,只是潛伏在記憶深處,不敢輕易觸及。每次一碰,感覺被人生生撕下背上的鱗片,疼痛無比。

爺爺走得很突然。上午還帶了一堆祭品,一個人跑去祭先祖的墓,下午就在家裏溘然長逝。堂伯伯來探望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走了多時。桌上的碗裏,半碗蛋茶冰涼如雪。

幸好父親之前為爺爺準備了一塊墓地,在十幾里外一個小村子的山上。爺爺下葬那天,我帶着攝像機,跟着送葬的隊伍前往爺爺的墓地,一路完整記錄了爺爺在地上的最後旅程。

爺爺的一生被裝在一個面無表情的棺木里,被塞進那個黑魆魆的墓孔。鄉人一鍬鍬地往裏填土,當墓孔被最後一塊石頭徹底封死的瞬間,我淚如雨下,攝像機再也端不穩了。

塵歸塵,土歸土。我感受到了陰陽永隔的殘酷,感受到了人生熱鬧假象的幻滅,感受到了愛的山谷沒有回聲的寂寥。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從小對死亡特別敏感的我,很早就知道死是眾人的結局,但還是止不住地流淚,止不住地想念爺爺,因為我愛他,捨不得他走。我害怕從此踏進家門,喊一聲「爺爺」,再也沒有回應,只有檐下的燕子在低聲呢喃。

我和爺爺在地上共度了二十多年,他看着我長大,我看着他變老。雖然我們身上沒有相連的血脈,但是有愛的流動。肉體可以衰朽,血脈可以枯竭,但愛永遠不會消逝。我因為得到過爺爺溫暖的愛,感受過他「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善良,長大後自然可以比較容易去愛身邊的人。

爺爺走後的第三年清明節,我回到家鄉,跟着父母兄弟去給爺爺掃墓。母親說爺爺生前最喜歡我買的那件羽絨服,必須要讓他帶走。於是我們在墓前清理出一塊地,點了一把火,燒了那件仍有爺爺味道的羽絨服。

裊裊濃煙中,羽絨服的灰燼像一隻只舞動的蝴蝶,翩然飛向浩渺的天宇,飛向連綿起伏的群山,飛向我將來必去的、與爺爺重逢的「那邊」。

我仿佛看到爺爺慈祥的臉浮現其間,他輕輕地對我說——妹妹,記住,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

靜靜的遠山,永恆的「那邊」,我們終將重逢。(林世鈺攝)

【作者簡介】:林世鈺,媒體人,作家。曾出版《美國歲月:華裔移民口述實錄》《煙雨任平生:高耀潔晚年口述》《美麗與哀愁:一個中國媒體人眼中的美國日常》《潮平兩岸闊:15位中國留美學生口述實錄》等書籍。其中《煙雨任平生》被香港「亞洲周刊」評為「2019年度十大中文好書(非虛構類)」。喜歡旅行、攝影、收集民間手工藝品。目前旅居美國新澤西州。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zhongkang

來源:一葦杭之渡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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