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期「香港老鬼片」專欄,我們講點不一樣的。
我們都知道,電影作為一個載體。
除了放鬆身心,還能表達更多隱喻。
《讓子彈飛》《狗鎮》
恐怖片也是。
人們怕鬼,只是因為不了解。
其實,人心的惡,有時比鬼更可怕。
今天Sir要八的這部,就是如此。
說的是鬼,也是人——
鬼幹部
導演:金楊樺
編劇:李碧華
上映日期:1991-01-05
豆瓣評分:6.6
開片先是一段引子——
五千年來,中國未曾有過安定的日子。
「血魔」作祟附於有權勢者身上。
置人民與水深火熱中,殺人無數,血流成河。
血紅的池子。
池子中間有一個黑洞,血液不斷向裏面傾注。
黑洞裏飄出一塊紅色物體,嵌入日本士兵腦中。
象徵着血魔的作祟、傳遞。
舉刀,殺人。
一場屠殺在雨夜中發生。
村民四散奔逃。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男人(午馬飾),逃進屋裏,縮在床上。
一對母子被日本兵追殺,跑回家中。
母親臨死前把孩子交給丈夫。
士兵追進屋裏,看見桌上的鎮魔法器——
伏義針、女媧石。
望而卻步。
孩子的父親是個驅魔天師。
家裏還有他的師弟「初三」。
師兄弟跟日本士兵殊死搏鬥。
法器從士兵胸口刺穿。
但就在他斷氣的最後一剎那——
把體內的血魔,頭對頭,傳遞給了師兄。
被血魔侵蝕的師兄暴走。
往遠處跑去。
師弟帶上家裏所有的法器,追了上去。
追到了一個山洞,裏面充斥着血光——
正是「血魔」的巢穴。
為了不讓體內的血魔繼續禍害人間,師兄命令師弟殺死自己。
師弟下手。
師兄被扎死在血池邊,血魔被封印。
事後,師弟把傳授鎮魔之術的鎮魔圖,藏在了師兄的靈位里。
又把鎮魔法器存放在觀音廟,希望神靈眷顧,天下太平。
帶着自己的妻兒,和師兄的遺孤,過上平凡日子。
時間過了二十年。
雖住同一屋檐下,兩個小兄弟性情相差極大。
師兄的兒子叫林剛,林正英飾演。
嚮往自由,熱愛自然。
懂醫術,還有未卜先知的天賦。
師弟的兒子梁國棟,梁家輝飾演。
循規蹈矩,埋頭讀書。
同時一直討厭被父母偏心的「野」哥哥。
那時,正值文革。
滿街的「紅本本」,齊聲高喊「破四舊」的口號。
戴着紅領巾的學生,拿起火把,焚書。
他們信奉——
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國棟迫不及待想投入革命的熊熊烈火中。
台上,教育部長掛着批鬥牌,和女兒阿珊(王祖賢飾)一同下跪。
接受「教育」。
台下的國棟露出興奮的笑容,高喊着,熱血沸騰。
但好景不長。
批鬥人的國棟,自己家裏反而被批。
國棟家中的鎮魔法器被搜出。
病重的父親也上了批鬥台。
而讓人想不到的是,國棟不僅不保護父親。
反而不顧家人阻攔,帶頭大義滅親。
毫不留情。
還慫恿哥哥林剛出來指證。
林剛拒絕。
即使在舊社會,我也沒見過兒子打老子的。
國棟嗤之以鼻。
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我是黨的兒子,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兒子。
父親死不認罪,國棟惱羞成怒。
忽然,他在人群中發現同鄉老馬,立刻讓他出來指證父親。
迫於群眾壓力,老馬只能站出來,揭發同鄉。
本來是為保全自身。
沒想到——
老馬也被扣上知情不報的罪名。
但與國棟父親相反,老馬一被定罪,當即下跪。
深諳批鬥過程的他,照足要求認罪。
這一場「批斗大會」,殘的殘,跪的跪。
哥哥林剛也被送去勞改。
「毒草」被連根拔起,國棟滿意地笑了。
動亂平息後。
知識青年進入了「開天闢地」的新時代。
接受完改造的林剛,與國棟重聚。
同時也在勞動的,還有阿珊。
開山闢地的過程中,有人發現地上一條巨大的鐵鏈。
鐵鏈連着的山頭,電閃雷鳴,透出血光。
身為組長的國棟,決定自己上山一探究竟。
看到這裏,大家都能猜到——
這座山正是當年林剛父親被附身,死去的地方。
血魔,蠢蠢欲動。
國棟爬上山頂,讓大家繼續拉鐵鏈。
山體開始搖晃。
鐵鏈另一頭連着一個巨大石球,破土而出。
石球在山上翻滾,無數人被碾死。
而山頂的一行人,在震動中掉入山洞。
國棟認出了身旁的阿珊。
同樣掉進山洞的林剛,發現了一架——
「感覺很眼熟」的骷髏。
看骨架都能認得出自己的爸爸,也是厲害
老馬走過來,手一癢,把骨架上僅剩的一根伏義針拔出。
這根伏義針,正是用來鎮住血魔的工具。
被抽出的伏義針,變成一道紅光,直飛人群。
擊入人群中一個男人的腦門。
人們把受傷的男人抬起,逃出山洞。
因為這場混亂,領導來視察。
這位領導,正是阿珊的父親——
雷復鳴。
前兩年還在被批鬥,如今恢復名譽,當上革委副主任。
突然,剛剛在山洞中被血魔擊中男人,詐屍。
直直向雷復鳴走去。
身邊眾人上來阻攔,卻誰也拉不動。
甚至還刀槍不入。
中了邪的男人,飛撲向雷復鳴,把血魔傳給他。
雷復鳴受到撞擊過大,差點掉下懸崖。
幸好被一旁的林剛出手相救。
回家後,雷復鳴性情大變,對女兒大聲呵責。
口中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有政權就有一切,沒有政權就喪失一切。
女兒逃出家裏,來到國棟家。
一同前來的還有林剛。
林剛進屋想探望帶大自己的嬸嬸,卻發現——
嬸嬸已經瘋了。
嘴裏只重複着兩句話:
我已經全都交代了。
我不要革命。
林剛這才得知——
自己勞改的幾年裏,養大自己的叔叔被批鬥後,上吊自盡。
而且,就在弟弟的面前。
國棟打算爬上樹救父親時,為時已晚。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圍觀群眾看着搖晃着的屍體,高呼革命口號。
革命,已經改變了人心。
國棟從此消沉下去。
晚飯後,國棟母親拿出當年丈夫藏下的「鎮魔圖」。
林剛看到圖案,才想起山洞裏那副骷髏——
那就是我爸啊。
林剛打算繼承父親的願望,消除重現的血魔。
第二天,國棟和阿珊討論起血魔的事。
阿珊承認,父親最近怪怪的。
討論完血魔,兩人聊起了別的——
上演了那個年代,知識分子之間高級的談情說愛。
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女: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男:人若愛我,我必愛人。
Sir學到了,原來語錄也能表白。
另一邊,中邪的阿珊父親在家裏開會。
要求下屬——
造反。
武力造反。
面對反對他的下屬——
這樣做會有太多學生犧牲。
雷復鳴就利用血魔的力量。
殺死對方。
獨裁,不允許反對。
雷復鳴的所作所為,讓阿珊確定了之前的擔心——
父親中邪了。
她想辦法從老馬手裏,騙來了另一樣鎮血魔的法器——
伏義針。
這件事被雷復鳴知道後,他立刻派出老馬抓回女兒。
血魔意識到自己受到威脅,出手殺死唯一知道如何鎮魔的人——
國棟的媽。
她在死前,說出了鎮魔方法。
阿珊把伏義針送到林剛手上,讓他去對付血魔。
失去母親的國棟,也再沒有退縮的理由。
兄弟倆並肩出發。
有了伏義針,還需要女媧石。
三人來到觀音廟的遺址尋找。
還沒找到,老馬便帶着大隊人馬追來。
阿珊挺身而出,掩護兩兄弟離開。
而在家裏的雷復鳴,似乎預感到兩人要逃。
開始運用念力,放大招。
兄弟兩的頭頂上,突然掉下一條巨大的樹幹。
雖然及時躲避,但國棟在混亂中撞傷了腿,無法行動。
後方老馬步步逼近,國棟讓林剛繼續逃走,別管自己。
很快,國棟和阿珊就被雷復鳴抓住,嚴刑逼供。
單槍匹馬的林剛決定,重新回到觀音廟繼續尋找女媧石。
不料,掉入老馬的陷阱,被老鼠夾夾住了腳。
等候多時的老馬拿到伏義針,終於可以對雷有個交代:
我又過關了!
老馬的人生,就是不斷闖關,沒有任何底線,只為活着。
但,可悲的是——
興奮過度的他,卻沒闖過自己的一關——
一不小心,被自己設置的機關殺死。
奄奄一息的老馬,在最後時刻說出心裏話:
我一輩子沒說過真話,很不開心。
能不能聽我最後一句?
但這最後一句,被風聲遮蓋。
他說了什麼,誰都聽不到。
林剛掙扎着從陷阱里爬出來,找到兩樣鎮魔法器,獨闖血魔巢穴。
準備救出國棟和阿珊。
此時,雷復鳴出現。
兩兄弟合力,把法器扎釘入雷的體內。
雷一聲哀鳴,血魔從體內竄出——
傳到阿珊身上。
阿珊瞬間變臉。
一旁的林剛不忍看見阿珊被操縱,主動把血魔引到自己身上。
林剛讓國棟把自己扎死。
三十年前的一幕,似乎又要重現。
掙扎中,林剛的口袋裏,掉出了阿珊的口琴——
原來兩兄弟愛着同一個人。
面對兄弟的要求,國棟不忍下手。
但林剛似乎早有預料。
他點燃事先帶來的炸藥,塞進衣服,沖向血池。
回頭望向阿珊,腦海中,又浮現出她吹奏口琴的樣子。
轉身一躍,林剛消失在血光之中。
整個血魔的巢穴,也被炸毀。
你以為完了?
結局,才是重點。
多年後,國棟與阿珊結為夫妻,生下一個兒子。
一家三口來到林剛墳前拜祭。
忽然,兒子指着天空——
看,天那麼紅,是什麼東西要出來啦?
夫婦兩人轉頭向天空望去。
滿臉愁容。
—完—
這部影片,是李碧華擔任編劇。
李碧華的作品,向來擅長以冷眼描述人性。
不專寫鬼怪妖精,只是展現她往復輪迴的生死觀,信奉善惡終有報。
《霸王別姬》
《鬼幹部》,英文名叫做「Red& Black」。
寫的正是那個——
紅色與黑色,模糊又分明的時代。
今天你是紅,明天可能就變黑。
片中還有許多符號化的物件出現——
巨大的牌匾,多次出現的畫像,以及雷復鳴被附身後的形象。
以及讓人玩味的台詞。
有人說它是一部不知所云的大爛片。
也有人說它寓意深長。
你覺得呢?
最後,想看的,A站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