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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漣:中國大陸性產業「繁榮」背後的煙花淚

作者:
 
何清漣
 
    中國的性產業之「繁榮」,凡去過中國的人無不知曉。最近一位中文名字叫杜蘭瑞的美國女子寫了一本《洋妞在中國》,根據她有限的了解,為英語世界描繪了一幅「二奶」階層的幸福生活圖景,而600多萬從事性產業的女子的痛苦、無奈,在她筆下幾乎抹得乾乾淨淨。
 
 
搞笑「二奶合同」竟被當成真事
 
    不少外國人已經在中國享夠了「齊人之福」――與港台商人不同的是,洋人不用付出金錢,因為許多中國女子希望能夠藉助他們的幫助出國定居,這種以情人為幌子的免費性服務算是這類女子的「風險投資」。    一些外國人一直在煞費苦心地考慮如何介紹中國的「二奶」,最開始譯成「副太太」(Vice-Wife)。可惜至今為止,這一譯法沒有被英文世界吸納為新詞。
 
    而杜蘭瑞根據自己在中國11年的生活經歷,寫了一本《洋妞在北京》,其中她所引用的一份網上廣為流傳的「二奶合同」,被《泰晤士報》等媒體津津樂道,且將其中條款引述如下:
 
    1、通常包養人包二奶是為了得到性關係與面子,而二奶接受包養則為了得到優越的生活;雙方都必須在公眾場合注意言行,以贏得他人的尊重;
    2、為了讓其他男人對包養人產生嫉妒,有時二奶的衣着需要極為性感,而有時則需精緻高雅。二奶身上的衣服及鞋子必須是名牌,由知名設計師設計;身為二奶,穿着仿冒品是不被允許的;
    3、二奶必須提供包養人各方面的性需求,必須同意一日三次的性關係,或是在床上提供兩小時的歡愉。二奶不應對包養人做出任何會傷害男性自尊的事。
 
    這份「二奶合同」確實在中國網路上廣為流傳,但任何對中國網路文化以及當代中國黑色幽默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某個網友閒來無事鼓搗的搞笑作品而已。但杜蘭瑞顯然將其當成真的了。她竟然未去想一下基本事實:二奶群體根據容貌、際遇而有不同檔次的生活待遇,上述第二款中穿知名設計師的品牌服裝之優渥待遇,又豈是普通二奶輩能享受到的?而中國包二奶者,既有政府高官,也有富商,但數量更多的是中小商人與普通人,比如香港貨車司機大軍在廣州深圳包養的二奶,近年來由於香港經濟不景氣,大多就是為其「二奶」租一套月租金千把人民幣的廉租屋,再甩下千把兩千人民幣生活費,到深圳廣州等地運貨時將所謂「二奶」住處當個歇腳之處而已。這些人哪有機會穿什麼名牌?而政府官員與富商們包養的二奶,往往又不止一位,得寵的二奶生活優裕,而失寵者未必有上述待遇。但不管得寵者還是失寵者,官員的二奶一般都處於地下狀態,很少有機會與包養者出入公開的社交場所。而其中許多二奶在男人結束包養關係之後,迅速淪為娼妓,下場悲慘。
 
    杜蘭瑞這部引起西方人好奇的小說,只能說掀開了中國二奶文化的一角,離真正了解二奶文化還差得很遠。
 
中國的性產業從業者到底有多少?
 
     要理解二奶文化,還得將其放置於中國的龐大性產業中來觀察。而所謂二奶群體,在中國龐大的性產業大軍當中,應該算是幸運者,因為她們與包養者之間那種階段性的包養關係,收入比較穩定,可免去公安打黃掃非時進牢房的災難,還可以免去黑社會的敲詐勒索。但90%以上從事性工作的女子,其境遇均十分悲慘。
 
    中國的性產業從業人員到底有多少?中國政府當然不會提供這方面的統計數據,因為至今為止,儘管中國「繁榮娼盛」並非秘密,但中國法律仍然明文禁止娼妓的存在,就算有這類數據也肯定被列為「國家機密」。而國內個別學者的估計,也無人敢將其當作真實數據引用,所以只能引用國際組織的相關估計。
 
    世界衛生組織曾經估計,中國的妓女人數總共達到600萬,聯合國愛滋病規劃署的代表保守估計,這些妓女的總收入已超過三十億歐元,如果加上為其帶動的上游產業、下游產業,應該遠遠超過此數。
 
    儘管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中國賣淫的女子當中,有部分人並非貧困無依者,而是出身於城市中的殷實人家。但從總體上看,這一產業的興旺發達,緣於中國就業機會稀缺,許多農村女子加入這一隊伍,是為了維持家計,包括為他們的兄弟提供學費、婚娶費用、家裏建房或者還債。
 
   性產業從業者的階層等級
 
   中國的性產業從業人員按容貌、文化水平以及才能(比如能歌善舞或演奏樂器),而自然分成等級,只是這一等級並不嚴格。
 
    中階者多受過教育。在80年代直至90年代初期,由於中國高等教育機會稀缺,女大學生人數較少,在社會上曾一度是很受尊重的人群。但從90年代中後期開始,隨着中國高校擴招,學費日益昂貴,一些女大學生為了籌措學費與生活費,走上賣淫之路。隨着一篇調查報告「武漢地區高校學生賣淫、色情陪侍現象嚴重」,各地有關女大學生賣淫的報導越來越多。發展到最後,竟然有女大學生在網上公開徵求包養者的事例。

    所謂「成功人士」願意為賣淫女的高素質支付高嫖資,一些無良人士從中看到無限商機,專門成立「公司」提供陪侍服務。江蘇省會南京就曾有各種以「形象公司」名目出現的這類公司。比如南京鼓樓區一家形象公司,招聘許多外貌佼好的在校女大學生做「形象小姐」,對外宣稱其業務是給企事業單位開業及其它活動提供服務,「形象小姐」的工資待遇按實績提成,每做成一筆生意可獲得提成25%。公司每天都在某早報上刊登廣告,安排專職人員接聽熱線電話。小姐的服務範圍包括陪出差、唱歌、跳舞、喝茶、打保齡球、游泳、充當女朋友、作情人、出台等等。公司的接線小姐會根據客人的要求,如小姐的長相、年齡、學歷、身高、身材,介紹其為客人服務。客人的電話、住址或接頭地點由公司接線小姐告訴形象小姐,然後由小姐與客人聯繫。 

     一些在本屬正經行業的職業,在中國竟成了隱蔽的色情行業,比如旅遊業的中的「導遊小姐」,就成了陪侍小姐。2002年,中國全國旅遊工作會議下令整頓導遊小姐,其後各省、市旅遊局召開治下旅行社負責人會議,再次申明:「各單位要進一步認真學習『三個代表』偉大理論,……嚴肅整頓導遊小姐,堅決查處、防範、杜絕導遊賣淫,確保旅遊業是一片精神文明的淨土。」
 
    上述女子多受過中專、大專或者大學教育,上述工作可使她們廣交男人,幸運者可被收納為二奶,成為性產業服務人群當中的上層或者中上層。
 
    淪落底層的風塵女子
 
    但更多的風塵女子來自中國農村,這些人當中有未婚者,也有已婚者。近年來多項調查均表明,許多農村女子迫於生計,一些人獨身到城市從事性工作,但也有不少是由父母、兄弟、姐妹帶到城鎮裏從事性工作。去年一位叫苟麗的髮廊妹被嫖客殺害,她留下的日記里記載的全是她如何愛丈夫、家人的泣訴。苟麗自幼失去父母,其兄長供她念完中專後,無法找到工作。她結婚後卻因家貧欠債,而不得不與丈夫來城市打工,幾經磨折後只得從事色情業。而今年1月11日福建永安市一位43歲的婦女在賣淫過程中被殺害。據警察調查,該女子賣淫完全是家計所迫,她的女兒正在讀大學,一年學費加生活費要一兩萬元。小兒子8歲,在念小學,常常需要住院、吃藥。丈夫做搬運工,工資不高。她本身還患有卵巢囊腫,動手術還花了不少錢。這兩件案子見報後,引起讀者廣泛的同情。
 
     其實,無數這樣的故事在中國土地上發生。許多「小姐」和「髮廊女」的皮肉生涯,在其家人乃至故鄉的鄰里鄉親那裏,都已經成為公開甚至是同鄉人羨慕的生活選擇。在中國這種以「血緣倫理」為紐帶的鄉村,這種「寬容」的背後,該有過怎樣的掙扎和抉擇?當然,貧窮決非唯一和充分的理由,但當苟麗這樣的鄉村女子註定無法憑藉合法、循規的努力獲得一份體面的工作時,尋求與其他「正當」途徑比較而言的「超額收益」,就成了合乎風險/收益評估的「理性」選擇。當追求金錢成為社會時尚以及腐敗泛濫之時,笑貧不笑娼也就必然成為社會風氣。
 
性產業既然非法,何以如此興旺發達?
 
    在20世紀80年代,在中國性產業中從業的女性,大多處於自由狀態,但到了90年代以後,色情行業逐漸為黑社會勢力所控制。由於中國法律禁止色情業,因而控制色情行業的黑社會組織往往需要有政府官員暗中支持。可以說,如果黑社會組織沒有與當地政府官員建立政治保護關係,根本無法經營黃色產業。中國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委員會幾年前曾對重慶、雲南、海南等地的娛樂場所做了近兩個月的深入調查,結論是:娛樂場所背後都有地方官員尤其是警界人士充當「保護傘」。地方官員不僅默許妓女賣淫、而且自己也去嫖娼。不少警察利用自己的管轄權,既讓妓女提供免費服務,還是色情行業的股東。一些政府官員則將公款用於私人行樂,下級官員為討得上司歡心,向上司無償提供妓女的性服務,這種服務列入招待費或者餐費報銷,成為公款消費的一部分。
 
    企業界人士結納政府官員的重要方式之一是為官員送情婦。前幾年福建福州黑社會頭目陳凱就曾想方設法物色美貌處女,滿足一些官員的需要。他本人曾經看上一位美女,花重金結納後,但因某官員看上,陳於是將此女完璧奉上。幾乎每個貪官的腐敗案件卷宗里,都有不少這類故事。而近些年來,某些官員擁有情婦的數量非常驚人,有一位貪官擁有上百位情婦。
 
   官場將此舉稱舉謔稱為「扶貧工程」,意指如果官員包養一位情婦,就為這位情婦本人提供了一個不錯的就業機會,而情婦一家也因「涓滴效應」而受惠,如果是農村女子,則因攀上了富有的恩主而解決了建房以及兄弟婚娶費用。
 
中國大陸已經成為性病大國
 
    在各地政府官員們或明或暗的支持下,中國的性產業繁榮興旺。但由於中國政府死要面子,不肯承認其合法存在,中國的性產業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正當管理的無煙工業,其結果之一就是性病泛濫。
 
    美國北卡羅萊納州大學醫學院傳染病中心的主任科恩教授(Dr. Myron Cohen)和中國國家性病控制中心的同行合作,研究中國從1989到2005年期間感染和罹患性病的趨勢。結果顯示,近年來梅毒等性病的案例呈現大幅度上升的趨勢:1993年,中國每十萬人當中的梅毒病發個案僅有0.2例;到2005年,這一比例上升到每十萬人當中有5.7例。而中國病毒學專家認為這一數字有可能被嚴重低估。而母嬰梅毒傳染率在1991年到2005年之間,平均每年增速高達70%以上。報告指出,「梅毒在中國的傳播是在不知不覺中加劇的,直到最近才引起有關方面的關注」,其中性生活過濫人群容易感染梅毒。
 
    這篇研究報告刊登在英國著名醫學專業雜誌《柳葉刀》的最近一期上。報告指出,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如上海、北京、廣東、海南和浙江,梅毒案例最多。科恩教授說,幾乎可以肯定,實際情況只可能比已經公佈的數字更糟。
 
     世界衛生組織公佈的數據顯示,中國現在將近有一半人口沒有能力支付醫療費用。如今要想把迅速擴散的梅毒等性病控制住,中國政府方面必需加大公共領域的投資力度。
 
    與梅毒同樣可怕的是愛滋病。中國已經是世界上愛滋病患大國,除了輸血感染之外,性產業發達而衛生監控嚴重落後也是主要原因。據聯合國駐華機構公佈的數據,目前中國愛滋病病毒感染者約84萬人。由於中國人口基數大,愛滋病病毒感染者的絕對數很大,愛滋病防治形勢不容樂觀。如不採取積極有效的措施,到2010年,中國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將超過1000萬人。
 
     有些經濟發達地區已經感到性病與愛滋病的壓力,開始做一些防範工作。比如廣州是黃色產業泛濫之地,廣州市專門成立了一支由醫療衛生人員組成的「愛滋病高危人群干預工作隊」,到「小姐」們的活動的娛樂場所和居住地,向她們宣傳防艾知識,並免費發放安全套。同時,他們還在廣州舉辦了兩期的高檔娛樂場所「媽咪」防艾培訓班,總共有30多位「媽咪」參加。而黑龍江省哈爾濱的防愛滋病的小姐培訓班,就遭到種種阻力,主要原因是該地「小姐」大多是本地人,她們不願意讓人了解她們的「工作」性質。
 
但與全國各地正在迅速蔓延的性病勢頭相比,這種最初級的培訓工作遠遠跟不上需要,而所謂定期衛生檢查更是不知何時才能出現。目前只有一兩位性產業研究專家在呼籲,將黃色產業從地下轉入合法狀態,以便開展衛生監控,但政府基本上對此採取放任自流狀態――關鍵在於如果合法化,許多官員的財路將斷掉。
 
(寫於2007年2月中旬)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zhongk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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