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時尚的老奶奶，走了。
3月1日，艾瑞絲·艾普菲爾（Iris Apfel）在家中壽終正寢，享年102歲。
網友並不哀傷，而是評論道：
這一生值了。
2005年，大都會博物館鴿了一場展覽，急尋救兵。
一個名字閃入策展者腦海。
很快，90套古董服裝和300件精緻配飾便塞滿展廳。
造型之綺麗，引藝術系學生蜂擁而至，設計之經典，讓阿瑪尼、老佛爺等大佬駐足細看。
這，全是艾瑞絲的個人收藏，一個人頂一個展。
更離譜的是，這不過是她衣櫥的1/10。
然而，在她的爽文人生面前，奢華禮服亦黯然失色。
1921年，艾瑞絲生於商人之家。
衣食無憂，卻從未養尊處優，相反，早早回歸職場的媽媽天天給她洗腦：
記住，沒有事業的女人不堪一擊。
艾瑞絲奉為圭臬。
她先在紐約大學學藝術史，又入威斯康星大學進修藝術，畢業後一天打三份工。
早上在《女裝日報》當編輯，晚上跟着室內設計師埃莉諾·約翰遜做公寓裝飾，周末任插畫家羅伯特·古德曼助手。
搞事業的女人，不要太爽。
年紀輕輕，艾瑞絲就實現了經濟獨立，她愛好不多，打扮是其中一個。
艾瑞絲並非美人。
高瘦嶙峋、五官平平，還有一條大牙縫，但勝在風格獨特。
奢華大皮草+精緻小套裝，珍珠耳環配箱型手提包。
小手一揚，自帶氣場，不知道還以為她喜提了一列火車。
全白套裝配黑絲，外加一個巨型圓框眼鏡，咧嘴大笑，美得生動。
黃色波點一字肩，草帽上隨便綁一塊紅布，濃濃的度假風，chill到極致。
你以為艾瑞絲是個壕無人性的購物狂？
她卻說：「老娘從沒買過一件全價的衣服。」行頭都是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
記者曾跟隨艾瑞絲一天，寫道：「她討價還價的實力堪稱市場一霸，但轉過身就買了12本英國和美國詩歌集。」
「要把錢花在腦子上，而不是衣服上面。」
你看，特立獨行並非是空洞的譁眾取寵。
而是經濟獨立、事業有成、頭腦豐盈換來的頂級自由。
就像面對非議，艾瑞絲飆出的那句名言：「如果有人不喜歡我所做的事情，那是他們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
都說智者不入愛河。
拽姐艾瑞絲卻是100%「戀愛腦」，在採訪中揚言：「我的長壽和靈感，多虧我老公。」
1947年，艾瑞絲遇到丈夫卡爾。
和別人投來怪異眼神不同，卡爾開口就是：「喜歡你今天的帽子和背心。」
艾瑞絲心中大喜：終於有識貨的！第二年，結婚！
在未來68年裏，卡爾完美詮釋了「靈魂伴侶」一詞。
艾瑞絲愛買古靈精怪的衣服，卡爾從未皺眉，而是鼓勵道：
「真好看，給我也來一套。」
從此，艾瑞絲開始給丈夫打扮，直到他去世。
艾瑞絲想開一間裝修公司，卡爾聽完辭職一起干：
「寶貝，人生就是一次旅行，要享受它。」
憑藉獨特審美和專業才能，艾瑞絲的公司承包了白宮的內飾業務，歷經九位總統，江湖人稱「布料第一夫人」。
地位之高，就她敢霸氣吐槽：「肯迪尼老婆真的很難搞。」
艾瑞絲不想生娃，卡爾只說了一句：正好，我們可以到處去旅遊。
他們戴着最誇張的太陽鏡去海島旅遊。
他們穿着最隆重的晚禮服去餐廳約會。
夫妻一起賺錢，一起去淘衣服，在舞會上摟着彼此，放聲大笑。
一個女人過得幸不幸福，從她的眼裏看得到答案。
時光飛逝，佳人已老，有人問艾瑞絲：你這麼愛美，怎麼不把白髮染一染。
她咧嘴凡爾賽：「我老公喜歡，你管得着嗎？」
一口狗糧，把旁人的嘴噎得死死的。
愛人如養花，活在愛情里的艾瑞絲自由、強大、怒放。
05年那場大展，她名震時尚圈。
多事者問卡爾：「妻子晚年出名，你不嫉妒嗎？」
老爺子狂笑：「看着她創造出美麗的東西，我感到很興奮！」
後來，艾瑞絲名聲鵲起，無人不識。
她上遍雜誌封面，參加時尚派對，人們叫她：最時尚的奶奶。
卡爾站在身旁，像個迷弟一樣獻上一吻：
「你永遠不知道這個女孩會發生什麼。她滿身都是驚喜！」
救命！兩個加起來快200歲的老夫老妻，他依然會叫她女孩。
在卡爾眼中，即使年華已逝兩鬢成霜，她依然是初見時那個打扮得奇裝炫人的女孩。
但該說再見了。
101歲生日的前夕，卡爾走了。
最後一張照片，他穿着碎花西褲，藍襯衫，一件黑色毛衣系在脖子上，手上的古董戒指閃閃發亮。
在告別時，他依然那麼優雅時髦。
依然穿着愛人為自己搭配的服裝。
艾瑞絲這樣總結一段美好的愛情：
「你不應該試圖改變彼此，那是行不通的。做你自己吧。」
「我愛你，是願你成為你。」
摯愛去世後，艾瑞絲雖悲痛卻不消沉：卡爾可不想我哭哭啼啼。
她決定繼續搞事業。
97歲，她簽約成為世界上最老的模特。
99歲，她擁有了自己的芭比。
她受聘為德克薩斯大學服裝系客座教授，每天上課都會把自己打扮成整條街最美的女王。
「我可不能輸給這群小屁孩。」她打趣道。
不得不說，艾瑞絲的身子骨是真的硬朗。
疫情期間，20多的我們苦不堪言，100歲的她只覺「喉嚨不舒服」，且因居家太無聊，遠程出了一本塗色書。
並把賣掉的錢全部用來資助時裝專業的學生。
活到百歲，艾瑞絲早就不在乎錢：
「錢買不到個人風格，美麗會枯萎，重要的是態度。」
幾年前，她隨手一揮給博物館捐了1000套珍藏服裝，毫不心疼：
「這世上，所有東西都只是借來的，重點是在告別之前充分享受它們。」
我想，這就是一個時裝收藏家的最高境界吧——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經紀人回憶道，在人生的最終章，每天早上她都會接到艾瑞絲的電話：
「今天有什麼工作讓我去做的嗎？」
這個102歲的老人，依然會把自己打扮漂亮，塗上鮮艷的口紅，穿上最斑斕的長袍，去擁抱這個燦爛的世界。
多年前，有人曾問艾瑞絲，時尚的意義是什麼？
她年邁的聲音如不朽的風：
「幾年前我曾遇到一位女士，她說：『因為你，我明白自己不必像其他人一樣穿着，不必像其他人一樣生活。』」
「我想，孩子，如果我能為一些人做到這一點，我就完成了一些事情。」
對艾瑞絲而言，時尚的意義很簡單：讓這個世界有一點不同。
一直以來，很多人可能只看到艾瑞絲五彩斑斕的外表、特立獨行的風格。
但更應該看到的，是健全強大的家庭教育、獨立清醒的事業規劃、相互尊重的婚姻愛情，滋養了女性美麗怒放的一生。
有一天，那些華麗的服裝終會在歲月沖刷中褪色。
但艾瑞絲的這段話，應在人世間千萬次迴響：
「我從未想過因為我是女性而不能做某事。」
「我不願為舊世界停留，只想追新世界的夢想，請立即行動，即使只是一小步。」
「在我於地球上行走的90餘年裏，我將此哲學應用在生活與穿着中。」
「它從未引導我走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