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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媚:我不是一個喜歡回頭看的人

罵唄,我很滿意

二十五年彈指一揮間,新版《倚天屠龍記》開播,周芷若長成滅絕師太,同一位飾演者周海媚成為關注焦點。

網絡上的感慨鋪天蓋地,但本尊卻不買賬,覺得不過是話題。周海媚說:「不同的年齡要面對不同的事情,我走到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演滅絕師太非常合情理,沒有衝突,感慨是觀眾的,我自己就沒有什麼。」

但她也不是一下子就接受了這個角色,導演蔣家俊找她,第一次就拒絕了,然後再約,反覆四次,她怕毀自己的經典。

但後來又想:「其實沒什麼毀不毀的,人生已經走到這個階段了,我一定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演戲是我喜歡的。」然後她重新去看《倚天屠龍記》,分析滅絕的心路歷程,覺得她並不是滅情滅義,板着臉見人就殺,而是經歷了很多事情才變成那樣。她用這種方式去處理滅絕師太,尤其是打死愛徒紀曉芙那一場,「很難受,但必須得這麼做。」

這不是近幾年周海媚第一次出演有爭議的角色,在《武媚娘》中,她飾演端莊腹黑的楊淑妃,為復仇臥薪嘗膽苦心孤詣,最終功敗垂成。在《香蜜沉沉燼如霜》中,她飾演心狠手辣的天后荼姚,遭到了網友的圍攻,吐槽演技攻擊相貌乃至人身詛咒者都有,最終以周海媚退出微博收場。「罵唄,我覺得很滿意,」周海媚說,「我覺得達到目的了。」

她對這個角色的想像是白雪公主的後母,漂亮但討人厭,讓人恨得牙根癢,一出來就恨不得讓她消失。她說有些網友是無知,「分不清現實和幻想,好幾年前已經分不出來了。有段時間流行網絡偷菜,有人在網上偷不過癮,還實地去偷菜,把現實和幻想都混淆了,這人活不明白了。」同時她也覺得,因為網絡對人們距離之間的縮近,現在做明星比以前辛苦,「我那個年代出來比較容易,現在新人要出來比較困難。他們不只要有才能、演技,還要智商高、情商高,最好還要有點家底。所以能出來的新人,我就祝他們好好珍惜。」

《香蜜沉沉燼如霜》,2018

選美改變人生

周海媚的演藝生涯開始於1985年。那一年,爸爸幫她報名參加了香港小姐的選舉。一天,她在家裏接到組委會的電話,問:「你是周海媚本人嗎?」對話她到現在都記得,對方恭喜她進入了香港小姐前三十名。她說:「啊?你是整蠱嗎?是不是跟我開玩笑?」對方交代她哪天幾點到哪裏去面試,掛了電話之後她想,「真的假的?我怎麼會入選?」其實是爸爸覺得周海媚整天蹦來跳去坐不定,想讓她去學些淑女的禮儀,「他怕我沒人娶」,「我覺得我爸在整蠱我。」

她是淘氣的孩子,小時候經常把鄰居小朋友打到流鼻血,「說的什麼話不對,我一拳就過去了」。引得阿姨們紛紛來告狀。在學校,每個禮拜有周會,所有學生都在一個大禮堂席地而坐,聽校領導訓話,也順便演練火警。周海媚就跟左右同學聊天,老師們都認識她,會叫:「周海媚!不許說話!上台!」「小學我就很出名。」

抱着玩的心態,周海媚去參加了選美。面試時,有人問她:「有沒有人說你像混血?」她說沒有。又有人問:「你看電視嗎?」她說不看,只看新聞報道。問為什麼,她說:「其他節目不好看。」當時的口號是「美貌與智慧並重」,香港小姐會成為為香港的形象代表,是大家眼中挺光榮的一件事,但她「想評委不要選中我」。

周海媚參加香港小姐選舉

海選時,周海媚被港媒形容為「讓整個香港的男人傾倒」,但最終沒有進入前十名,那一年的冠軍是謝寧,後來在1988年版的《絕代雙驕》中飾演蘇櫻,與梁朝偉演對手戲。周海媚說落選是因為太孩子氣,代表香港應該是穩一點的。她很高興,「誒呦,解除束縛了,不用天天去練習做這個做那個。」

她說年輕時不知道自己漂亮,1200度近視,戴着眼鏡像青蛙一樣,摘下來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樣子。「因為我那個年代真的很多美女,你想關之琳張曼玉林青霞李嘉欣……我就不覺得自己很漂亮。」倒是最近在網絡上經常看到網友發自己二十幾歲的照片,覺得「原來還不錯啊,挺好看的,可以可以。」

無線看中了周海媚,1985年她拍了第一部作品《楊家將》,這部被譽為TVB最牛的台慶劇囊括了一眾明星,有周潤發、梁朝偉、鄭少秋、萬梓良、黃日華劉德華趙雅芝、張曼玉等,周海媚在其中飾演楊九妹。母親反對她進入演藝圈,父親支持她,陪她去簽約,也要求她必須守規矩。她就跟母親約定,如果兩年之內沒做出什麼成績,就回來讀書。

接着,周海媚參演香港當年收視冠軍劇《流氓大亨》,在劇中飾演萬梓良的痴情妹妹。第二年就演到女一號,與呂方搭檔《赤腳紳士》。三年後的《義不容情》橫掃香港與東南亞,周海媚在其中飾演黃日華的初戀李華,從學生演到熟女,由清純到美艷,由此走紅。上世紀90年代,周海媚成為TVB一線花旦,1990年至1993年連續三年被評為「香港地區最受歡迎女演員」。

《義不容情》,1989

她喜歡演戲,也覺得自己夠勤力。在TVB最忙時曾經四天四夜沒合過眼,經常在化妝間倒頭就睡。後來到台灣拍戲就學當地普通話,2000年到北京拍《新聞小姐》,雖然導演說全配音不用練,但她覺得嘴型對不上太難看,還是學起了普通話。如果現場有人笑就說:「笑什麼笑,你會說廣東話嗎?不許笑。」她說停不下來,喜歡嘗試新的東西,這一行令她有機會四處跑來跑去,挺適合自己的性格。

柔弱與硬頸

但周海媚在無線待着並不如意,因為總給她派鄰家妹妹、楚楚可憐的角色,「因為外表的關係,但我是剛強的人。」她曾經出車禍,頭被撞到,看着手變長,暈倒前的第一反應是:「我手斷了,以後還能不能開車?」剛入行不敢說話,但周海媚內心是拒絕的,已經演得很煩,「我比較喜歡不同的挑戰,這樣演藝生涯才會長久。」合約到期後,周海媚沒再和無線續簽。之後很長時間接不到工作,有兩個月差點房租都交不起。

那是一段低谷期,後來製作人楊佩佩邀她到台灣拍戲,先是與黃日華合作《末代皇孫》,周海媚在其中飾演豫親王府的格格如意;之後就是令她走上事業巔峰的周芷若。她與《倚天屠龍記》算是有緣,無線曾要她在梁朝偉那一版(1986年)中飾演楊不悔,定妝照都拍好了,但因為要捧她做《赤腳紳士》的女一號而作罷。

開始周海媚不想接,小時候看小說,討厭周芷若,「我覺得她怎麼就不放過人家呢?怎麼這麼看不開呢?人家不愛你就不愛唄。幹嘛呀這是。」賴水清導演專程飛到香港,給她分析角色。聽完之後,周海媚重新去看了一遍《倚天屠龍記》,覺得導演說的點真的挺對的,「我也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去表達這個人物」。周海媚的周芷若,眼睛因為近視,常有煙水迷離之態,黑化之後又能透出狠戾與癲狂,至今令觀眾念念不忘。

《倚天屠龍記》,1994

走紅之餘,周海媚在台灣還推出了專輯《日出愛情》,由著名音樂製作人黃國倫親自操刀,創下雙白金銷量。在與楊佩佩合作了第三部戲《今生今世》後,兩人分道揚鑣。楊佩佩的新戲《新龍門客棧》女一號啟用陳紅,周海媚在短期到日本拍攝寫真集之後,回到香港,拍了創下無線收視紀錄的《大鬧廣昌隆》。她在劇中飾演小芙蓉,憑藉這一角色,周海媚獲得TVB最佳女主角提名,並與林家棟奪得最佳熒幕情侶獎。

任性

如今的周海媚得到了比玉女時期更大的自由,可以挑戰不同的角色。2002年底,周海媚到北京拍攝《其實你不懂我的心》,滿大街放着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適逢北京下大雪,從小在南方城市生活的她覺得很漂亮,於是決定定居北京,一晃已經16年。「如果你偏要我比較,我喜歡北京。」她說北京人大氣,香港雖然曾經是亞洲四小龍之一,但是比較商業化的城市,很現實,視野也不夠廣。

周海媚的情路不算順暢。1985年,她與呂良偉因合作《小島風雲》結緣。四年後兩人跑到美國拉斯維加斯結婚,只申請結婚,但沒有舉行婚禮,不能算數,成了一場烏龍。這段感情很快走到盡頭。談及往事周海媚沒有避諱,她說「呂先生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人,他現在已經另外有婚姻,還有兒子了,我祝福他,他過得幸福就好。」以後,她對感情變得慎重。

周海媚說目前沒有新的戀人,對感情的態度是隨遇而安。談及目前年輕人的「不婚不育」,她說自己很年輕時就是這麼想的,覺得世界很複雜,很多沒被父母好好養育的孩子,過得很不好,充滿憤恨與戾氣。她想除非能非常負責任,什麼都不做只帶孩子,否則就不要讓自己的孩子來到世上,但二十幾歲的時候做不到。「所以我才下了這麼一個決定,這個世界太險惡了。」

年輕時的周海媚

比起年輕時的高起點與現在的平淡。她坦承對事業是沒有規劃的,「走到哪兒算哪兒。做演員是不能有規劃的,有時候遇到很多情況你想像不到。」她對過往感到滿意,「人生不能後悔,走到我這年紀,50歲了,還後悔什麼呀?我得到不少了,掌聲、讚美,在工作上有一定成就,得到大家的認可,不錯了。也有很多人對我很好,我很滿足。」

「我不是一個喜歡回頭看的人。人生就得往前走,不斷看前面的路。所以我現在也喜歡跟年輕人多交流,帶給我一些新的東西,人才會進步,不會落後。」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三聯生活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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