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大陸 > 正文

6月底中國二陽迎來高峰,新冠會越來越像流感?

從四月份開始顯露出苗頭的新冠「二陽」潮,如今愈演愈烈。

5 月 22 日,在 2023 大灣區科學論壇生物醫藥與健康分論壇上,中國工程院院士鍾南山在演講中表示,基於 seirs 模型的預測顯示,2023 年新冠第二波疫情高峰發生在 6 月底,約 6500 萬每周。

6月底中國二陽迎來高峰,新冠會越來越像流感?

儘管「二陽」對絕大多數人的影響並沒有去年底 BA.5.2/BF.7 帶來的首輪疫情那樣嚴重,但另一個問題還是引起了人們的關心:新冠病毒會成為像流感一樣的季節性傳染病嗎?

疫情流行:小波浪式而非季節性

新冠是否會越來越像流感?討論這個問題前,我們需要先來看看流感的流行特徵。

流感的流行方式通常分為「季節性流感」和「流感大流行」[2]。我們在每年秋冬或冬春季節相對固定的時間所遇到的就是季節性流感,它每年都會「光顧」,但又會在流行短短几個月後「退場」。

而流感大流行則指的是特定時期持續數月至數年、感染人數眾多且死亡率遠超季節性流感的全球化疫情,由於大流行所需的因素(如開始流行免疫逃逸能力極高的毒株、人群對流感的防護措施過於寬鬆、流感疫苗未能覆蓋到流行毒株等)很難在短時間內高度契合,所以流感大流行非常少見。

自有嚴謹記錄以來,140 餘年僅出現過 6 次流感大流行,最近一次還是 2009 年,由免疫逃避能力非常強的特殊甲型 H1N1 流感病毒重組株(俗稱「豬流感病毒」)在全球範圍引發的大流行[3]。

而無論是「季節性流感」還是「流感大流行」,與目前的新冠疫情相比都並無相似。

首先,從目前來看,新冠流行和季節的相關性並不大,疫情的趨勢往往跟隨着毒株的更迭。當某個亞株流行一段時間後,另一個傳染力和免疫逃避能力更強的毒株會在當地迅速將前者取而代之。這點從各大媒體總結出的特定時間段不同地區的毒株流行佔比中清晰可見。

而最近的一篇 Nature 社論報道也表示,全球疫情正處於「小波浪」式流行,並非流感那樣的季節性激增。

6月底中國二陽迎來高峰,新冠會越來越像流感?

截至 2022 年 10 月 27 日,澳大利亞、德國、印度、新加坡、南非、韓國、美國和英國的 Omicron 毒株各亞株在當地的流行比例,可以看到印度和新加坡 XBB 流行佔比過半,而英美則仍以 BA.5 為主 圖:參考資料[4]

其次,新冠疫情正逐漸變得不太可能像「流感大流行」一樣在全球範圍內產生毀滅性影響。

在新冠疫情早期,不少人曾認為新冠病毒會和當年的嚴重急性呼吸道綜合徵(SARS)一樣突然爆發又突然消失。但如今占絕對優勢、傳染性極強的 Omicron 毒株已經不太可能再掀起如 2020 年初一般重症率和死亡率非常高的爆發式疫情。

症狀:有所減輕,但並不相同

除了流行特徵和流感不同之外,新冠在感染症狀方面和流感也並不一樣。

儘管 Omicron 毒株的毒力較前有所減輕,但必須要注意的是,它仍然是一種比流感更危險的傳染病。

目前來看,感染新冠病毒的總體死亡率仍要遠高於季節性的甲型或乙型流感。以美國數據為例,2011~2020 年,美國每年約有 1.2~5.2 萬人死於流感及其相關併發症[5],「流感與肺炎」排在美國死因前 15 名中。

而在 2021 年,美國約有 41.7 萬人死於新冠病毒感染,新冠病毒感染在當年高居全美死因第 3 位,死亡人數是當年排名第 13 的「流感與肺炎」的近 10 倍[6]。到了 2022 年,美國新冠死亡雖有下降,但仍超過 24 萬,遠高於季節性流感水平。[12]

 

6月底中國二陽迎來高峰,新冠會越來越像流感?

圖源:參考文獻 12

不僅如此,新冠病毒和流感病毒對人體不同部位的嗜性存在較大差別,導致二者感染的併發症也有明顯不同。

流感病毒主要與上呼吸道柱狀上皮結合,然後隨遠端蔓延至呼吸道其他部位,流感病毒對上呼吸道上皮細胞的毒性引發了其咳嗽、流涕、鼻塞等上呼吸道症狀,而流感病毒刺激上呼吸道的白細胞釋放細胞因子(如白介素-6 和白介素-8)則和發熱、頭痛等全身性症狀有關[7]。

由於流感病毒對肺泡上皮細胞的結合力不足,流感本身引起的肺炎少見,所謂的「流感肺炎」多數是合併細菌性肺炎的流感。

而新冠病毒的結合對象同時包含了上呼吸道上皮和肺泡上皮細胞,這使得新冠病毒感染可以同時出現上呼吸道和下呼吸道症狀。與其他呼吸道病毒類似,新冠病毒感染上呼吸道上皮細胞主要是方便其傳播,而感染肺泡上皮細胞則可能引發新冠病毒感染的多種嚴重表現,例如嚴重的肺炎和肺部免疫細胞聚集所引發的致命的細胞因子釋放綜合徵[8]。

此外,儘管二者都可引起一系列後遺症,但後遺症的發生機制和預後也明顯不同。流感的後遺症主要來源於流感的自身免疫性併發症(如吉蘭-巴雷綜合徵,以及 2009 年甲型 H1N1 流感引發的發作性睡病),通常在經過特異性治療後可以康復或獲得一定程度好轉。新冠病毒感染的後遺症似乎有持續性的自身免疫因素參與,但其機理目前仍未能明確[9],各種後遺症也缺乏有效的治療方法。

突變:仍不可預測的未來

回顧歷史上諸多被人為干預所有效控制甚至消滅的微生物,它們都有一個共同且明確的特徵:自身不容易產生或者是僅產生可預測的重大變異,再或者是變異後也難逃交叉免疫的「制裁」。

流感病毒則正符合這一特徵:儘管抗原漂移(病毒抗原通過產生微小突變而逃逸抗體的現象)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但抗原漂移現象經常可通過製備新的疫苗抗原以「一對多」形式解決,這也是每年流感疫苗都會更換成分,以及我們需要每年接種新的流感疫苗的原因。

那麼,新冠病毒未來是否可能會往「可控突變」的方向發展?

我們知道自奧密克戎出現以來,主流病毒株的演替往往是靠免疫逃逸的增強,使得新病毒株能逃逸過往病毒株建立的免疫屏障。這背後的機制是什麼呢?

免疫系統阻斷新冠病毒感染主要依賴針對病毒刺突蛋白的中和抗體。而根據北京大學曹雲龍等的研究,BQ.1、XBB 亞株可在既往感染過其他類型 Omicron 毒株的人群中產生嚴重的中和抗體逃逸[10]。

導致這種現象的一個原因是感染過新冠病毒的人群體內存在的中和抗體既有針對受體結合域(RBD)的,也有針對病毒刺突蛋白 N-末端結構域(NTD)的抗體,一般的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突變主要集中在受體結合域(RBD),因此 NTD 抗體照樣可以防護這些突變株;但當 BQ.1 等在 2022 年末開始取代過往的 BA.5 毒株時,NTD 也出現了突變,既往感染產生的針對 NTD 和 RBD 的中和抗體都將對新毒株失去效用,進而增加了突破性感染的風險。

不僅如此,一篇發表於 Nature Reviews Microbiology 的評論文章還提出,與承受強大進化壓力的免疫逃逸能力和傳播力不同,病毒的毒力通常只是一種進化的「副產品」。Omicron 的嚴重程度較低是一個巧合,持續快速的抗原進化(antigenic evolution)可能會帶來新的變體,這些變體可能會出現免疫逃逸並導致嚴重的疾病。

6月底中國二陽迎來高峰,新冠會越來越像流感?

論文截圖

從這些研究來看,新冠病毒的突變能力非常強,目前也很難準確預測。

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也在今年 4 月的演講中表示:「流感每年都會出現很多亞型,會基因重組,變異株更多,波動性更大;而新冠病毒的亞型是取代式的,後一種取代前一種,不會基因重組。

如果不發生特殊情況,它會越來越像已有的冠狀病毒,一直會存在,但存在感沒那麼強。它最終是否會流感化,還取決於它後期變異的特徵。」(策劃:z_popeye|監製:gyouza)

致謝:本文經遺傳學博士、藥企研發科學家 周葉斌 專業審核

————————

參考資料:

[1]COVID’s future: mini-waves rather than seasonal surges. Nature. 2023:617, 229-230. doi: 10.1038/d41586-023-01437-8

[2]Cox NJ, Subbarao K. Global epidemiology of influenza: past and present. Annu Rev Med. 2000;51:407-21.

[3]Garten RJ, Davis CT, Russell CA, et al. Antigenic and genetic characteristics of swine-origin 2009 A(H1N1) influenza viruses circulating in humans. Science. 2009;325(5937):197-201. doi: 10.1126/science.1176225

[4]COVID 『variant soup』 is making winter surges hard to predict. Nature. 2022:611, 213-214. doi:10.1038/d41586-022-03445-6

[5]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FastStats – Influenza.

[6]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Underlying Cause of Death, 2018-2021, Single Race Results - Deaths occurring through 2021. 

[7]Skoner DP, Gentile DA, Patel A, et al. Evidence for cytokine mediation of disease expression in adults experimentally infected with influenza A virus. J Infect Dis. 1999;180(1):10-4. doi: 10.1086/314823

[8]Qudus MS, Tian M, Sirajuddin S, et al. The roles of critical pro-inflammatory cytokines in the drive of cytokine storm during SARS-CoV-2 infection. J Med Virol. 2023;95(4):e28751. doi: 10.1002/jmv.28751

[9]Mohandas S, Jagannathan P, Henrich TJ, et al. Immune mechanisms underlying COVID-19 pathology and post-acute sequelae of SARS-CoV-2 infection (PASC). Elife. 2023;12:e86014. doi: 10.7554/eLife.86014

[10]Cao Y, Jian F, Wang J, et al. Imprinted SARS-CoV-2 humoral immunity induces convergent Omicron RBD evolution. Nature. 2023;614(7948):521-529. doi: 10.1038/s41586-022-05644-7

[11]Eguia RT, Crawford KHD, Stevens-Ayers T, et al. A human coronavirus evolves antigenically to escape antibody immunity. PLoS Pathog. 2021 Apr 8;17(4):e1009453. doi: 10.1371/journal.ppat.1009453

[12]https://www.cdc.gov/mmwr/volumes/72/wr/mm7218a4.htm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丁香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23/0529/19077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