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8世紀的廣東十三行
雞同鴨講的悲劇——關於鴉片戰爭的幾個真相(上)(https://hk.aboluowang.com/2023/0428/1895047.html)
滿清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因為盲目自大、談判不利吃了幾次大虧,但卻一點都沒有吸取教訓。各種毀約各種造作,終於在十幾年後引發第二次鴉片戰爭。
八、鼓勵種鴉片的林則徐
虎門禁煙的「民族英雄」林則徐,實際上後來180度轉彎,鼓勵鴉片種植,這一點估計讓很多人驚掉下巴。
首先要強調,鴉片在中國的泛濫,並不是從英國人輸入開始的。在鴉片戰爭開始的十年前,也就是1831年,道光皇帝身邊的一個叫做邵正的小顧問上了一道奏摺:「近年內地奸民種賣鴉片煙,大多小販,到處分銷,地方官並不實力查禁。」
朝廷據此發了一個通知,要求各地核查情況上報。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山西、陝西、四川、安徽、湖南、雲南、貴州……均上報了罌粟大面積種植的情況,業已成行成市,涵蓋全國。其中雲南還上報「民間私種罌粟,緣費工少而獲利多,積習已久。」其實雲南在1736年,也就是乾隆朝就已經有罌粟種植的記載了。
這些國內產的鴉片,叫做「土煙」,對應於英國人的「洋煙」。土煙雖然早就已經流毒全國,但是因為小農生產,首先產量上不去,其次生產技術落後,提煉的純度差,所以在「質量」上遠遠不如英國人工業化產出的「洋煙」,即便是洋煙價高,煙鬼們依然聽從內心召喚,不支持國貨。
面對洋煙大行其道,賺光白銀的局面,太常寺卿許乃濟1836年就給道光提了個驚世駭俗的建議:聽任國內種植,以抵制外來鴉片。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他一個。第一次鴉片戰爭後林則徐替皇帝背鍋被免職,隔了幾年又被重新啟用為陝甘總督。1847年,江西撫州知府久聞林則徐大名,就寫信給他請教如何發展地方經濟。林則徐回信:「鄙意亦以內地栽種罌粟,於事無妨。所恨者,內地之民嗜洋煙而不嗜土煙。若內地果有一種芙蓉(指鴉片),勝于洋販,則孰不願買賤而食?」
一個靠銷鴉片登上神壇的民族英雄,給自己的粉絲推薦的致富之道就是種鴉片,還要種出好鴉片——歷史就是這麼有諷刺意味。跟他當年在虎門銷煙的想法已經背道而馳。
實際上,鴉片戰爭的始作俑者——道光在沒當皇帝之前就喜歡抽鴉片,其餘親王、郡王、公主、高級官員、高級文人癮君子更是不計其數。要說他們禁煙是憂國憂民,那真是想多了。
所以滿清禁止鴉片貿易真的抵禦外辱,為民着想嗎?顯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洋煙賺走了大量的作為硬通貨的白銀,導致國內「銀貴錢賤」,嚴重危及清政府的財稅基礎。
九、滿清的小聰明
1842年,在英國人堅船利炮之下簽署《南京條約》之後,一貫被滿清視為蠻夷,打交道吃盡了苦頭的西方各國一看原來這國吃硬不吃軟,紛紛跟進,要求取得和英國同等的外交地位。美國人和法國人不費一兵一卒,稍加恐嚇,就和嚇破膽的滿清簽署了《中美望廈條約》、《中法黃埔條約》等一系列條約。
美帝做生意最精明,比較講究與時俱進,在《望廈條約》第34條規定「所有貿易及海面各款恐不無稍有變通之處,應候十二年後,兩國派員公平酌辦」。也就是世界變化太快,12年後咱們再商量要不要根據情況改。沒想到這個很不起眼的條款埋下了第二次鴉片戰爭的伏筆。
可以肯定的說,第一次鴉片戰爭打疼了滿清,但是根本沒有打醒。滿清骨子里根本沒有意識到雙方的爭議本質是什麼,巨大差距在哪裏。只是一肚子窩火不敢發作。作為所謂的「天下共主」,被從前不屑一顧的蠻夷揍得鼻青臉腫也就算了,結果還要黑紙白字的簽約羞辱,這在情感上是萬萬不可接受的。所以滿清雖然簽了約,但不過是作為打不過的緩兵之計,從心底從來就沒有打算認賬。
簽約可以,但找各種藉口不執行,或者鑽中外文本差異的空子,就成了滿清對付洋人的殺手鐧。
比如《南京條約》中規定在通商口岸,洋人可以攜眷入城經商定居。但是滿清最害怕的就是民眾受洋人影響,擺脫愚昧。所以在這方面耍盡了小聰明。兩廣總督耆英就想出一個辦法,把洋人宣傳成掏心挖肺的野獸,然後三天兩頭挑動不明真相的群眾鬥洋人,洋人一問罪,就出來裝好人和稀泥——協議我是想要執行的啊,但是刁民太多不允許我也沒有辦法嘛,你等兩年啊。
耆英之後的徐廣縉就做得更絕。英國人派軍艦闖入珠江口內,這又等了兩年了,你們該履行條約了吧。徐總督秘密召集愛國群眾十多萬人,駕着小船圍堵英國軍艦……英國面對這麼大的愛國聲勢,毫無脾氣。結果就是洋人整整七年無法進入廣州城,更不要說打開預期的市場。
在這種情況下,英國人贏了戰爭,卻依然輸了貿易!
在1845-1855年的十年中,英國輸華的棉紗由260萬磅上升到290萬磅,增加不過10%,而棉布則由310萬匹下降到200萬匹,減少30%以上!(柯克:《中國》)英國從中國進口的茶葉和生絲卻幾乎連年遞增,茶葉增幅26%;生絲增幅更加高達65%!(嚴中平:《中國近代經濟史》)
五口通商前,生絲和茶葉是中國主要的出口商品;五口通商後,中國出口品種逐漸增多,皮革、豬鬃、錫、豆類、籽仁、食油……等等,所以中國實際上擴大了出口額。1850年到1856年英國對華貿易逆差額不僅沒有縮小,反而逐步擴大!短短的幾年中,逆差額從427萬磅漲到844萬磅,幾乎翻了一番(英國藍皮書:《提交上院的統計》1857年)。即便英國人加大了鴉片的出口,但鴉片的盈利並不足以彌補巨大逆差,僅生絲一項出口就可將其抵消。
英國人費盡心思打了一仗,說干口水簽了條約,結果戰場上、談判桌上贏回來的東西,在實際的貿易中還是輸了個乾淨。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十、修約風波
12年很快就過去了,洋人一看這跟滿清打交道到處是坑,滿滿的套路。看來協議還得細化一下,免得被鑽空子,所以想起了《望廈條約》的那個第34條。
英、法、美三國在1854年和1856年兩次提出修約要求,希望增加以前條約的可執行的細則。這其實是個比較正常的外交談判要求,但是滿清上邦大國的夢根本還沒醒,滿朝文武沒人懂國際外交的概念,當時又被太平天國的內亂搞得焦頭爛額,無暇他顧,所以對英法美的要求乾脆採取鴕鳥政策,兩耳一塞,不管不問。咸豐私底下對大臣表態,「擇其事近情理無傷大體者變通一二條」,「以示羈縻」,「大段斷無更改」。
1856年5月,三國代表先是找到兩廣總督兼通商大臣葉名琛,發出修約照會,葉名琛是出了名的「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六不幹部,年少得志,靠血腥鎮壓國內的起義得以官運亨通,但他也知道洋槍洋炮的厲害,所以對洋人的交涉一概打哈哈耍太極,背地裏煽動民眾去當炮灰——「但凡見上岸與在船滋事英匪,痛加剿捕,准其格殺勿論,仍准按名賞三十大元」。
葉名琛自我總結的和洋人打交道的有效方式就是一個字:躲!「遇中外交涉事,略書數字答之,或竟不答。」你都見不着我,還能談什麼呢。所以對于洋人的要求一概拒絕,甚至連談判代表的面也不見。但這廝私底下又上表給皇帝大吹特吹,說要是洋人要是晃悠到其他地方找麻煩,就叫他們來找我好了。
見不到葉名琛的洋人只好沿海北上,希望能找到一個說話管用的滿清官員談判。在上海終於找到江蘇巡撫吉爾杭阿,但吉爾杭阿在皇帝的授意下又把洋人推回廣東。這下洋人覺得被戲弄了,不幹了,既然你們都踢皮球,我就直接找皇帝去。艦隊直奔天津。在天津得到的答覆還是回廣東找葉名琛。洋人這下怒了。
十一、搞笑的戰爭
很快,洋人在修約問題上的怨氣就找到了發泄口。1856年2月,廣西西林知縣張鳴鳳認為在此傳教的法國傳教士馬賴是和洪秀全一類的反賊,將其處斬。1856年10月,掛英國國旗的商船亞羅號涉嫌走私,水手被廣東水師拘捕。這兩件事湊合在一起,英國人和法國人決定將計就計,以兩個事件為藉口,正式開戰,以打促談。美國人和俄國人也表示支持,但不出兵。
12月底英法聯軍對廣州發起攻擊,第二次鴉片戰爭拉開序幕。葉名琛在總督衙門建了一個「長春仙館」,裏面祭祀呂洞賓、李太白二仙;一切軍機進止都取決占卜。兩個大仙告訴他挺過十五天就平安無事,結果英法聯軍僅僅1天即攻陷廣州,活捉葉名琛。
英法聯軍隨後立即揮師北上。1858年4月,聯軍2600人抵達天津大沽口,兵臨城下。5月攻佔大沽炮台,滿清不得不又乞和,坐下來和四國分別簽訂了《天津條約》。這個條約最讓滿清難過的不是開放更多的口岸,賠款或者是允許外國人傳教,而是「雙方互派公使;外使可行西禮,並進駐北京」。
滿清這麼多年以來之所以不願意跟外國人打交道,害怕喪權當然是其一,但最害怕其實是辱國——洋人不行跪拜禮那一套,這見了皇帝不磕頭,上邦大國賴以自慰的優越感就徹底崩潰了,讓皇帝老兒的臉往哪兒擱?
這裏我要稍微多說兩句,為什麼滿清會如此看重這個「跪」字。中原王朝(蒙元不算)由於地理原因,勢力範圍向西最多也就達到帕米爾高原。在這麼個半封閉的環境中,在周邊蕞爾小國的簇擁之下,產生上邦大國、天下第一的錯覺那是很正常的。這種心理一旦形成定式,就堂而皇之的成為王朝的尊嚴,丟不得也丟不起。只有萬邦來朝,絕無國家平等。這種傳統外交叫做朝貢外交,和禮尚往來、平起平坐的現代外交是兩回事。說白了,就是你承認我是老大,換我的保護和真金白銀的施捨。
滿清承接明朝制度,沒有所謂的外交部門,涉外事務是由禮部和理藩院兩個原來處理朝貢事務的部門完成的。但這洋人不吃你那一套,堅持要滿清按照現代外交的規則來——這些規則現在看來稀鬆平常,簡而言之就是大家平起平坐,誰也別裝逼。但在滿清看來,不行跪拜禮,開領館,駐使節等於事實上承認天朝夢碎,把泱泱大國和從前看不起的海外蠻夷們同列,萬萬不可接受。滿清把這種愚昧的堅持上升到了國格的高度,大有寧可亡國不可亂了輩分的意思。
簽訂了《天津條約》後,1861年迫於形勢成立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就是外交部,但這個後來大名鼎鼎的機構根本沒有正式的官品和編制!它只是軍機處的下屬機構,而且定位是臨時性的機構!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連事業編都不算,大清帝國的外交部整個都是臨時工。由此可見滿清對於和洋人打交道的態度。那真是廁所裏面的石頭,又臭又硬。
十二、皇帝的臉面
《天津條約》簽訂後按照規定西方使節就要進駐北京了。少不了要面見皇帝,交換新約。咸豐皇帝一聽說洋人使節要進京面聖,愁腸百結,他甚至想以取消一切關稅、再多賠幾百萬兩白銀為籌碼,阻擋洋人進京,後來又想在海上換約……總之,就是不想和洋人平等的打交道,免得老臉掛不住。
你看,國家真金白銀的利益,都遠遠不如皇帝的臉面重要。
深諳皇帝心思的大臣桂良上奏說:「此時英、法兩國和約,萬不可作為真憑實據,不過假此數紙,暫且退卻海口兵船。將來倘欲背盟棄好,只須將奴才等治以辦理不善之罪,即可作為廢紙。」簽約就是為了毀約——這種打不過,又不守信用,把小聰明當做大智慧的中國傳統,我們在史書中見得太多了。
在咸豐指使下,滿清把大沽口的航道連夜給堵了,洋人只能棄船上岸。結果上了岸又被一大堆「自發組織」的民團包圍,不讓道。英法聯軍一向輕視清軍,一怒之下自己清理航道,強行硬闖,結果中了在此等候多時的滿清悍將僧格林沁的埋伏,大敗而歸。只有1200人的英法聯軍傷亡過半。咸豐自以為高枕無憂了,立馬宣佈廢止《天津條約》。
滿清背信棄義的偷襲和毀約,徹底激怒英法兩國,回頭調兵遣將,糾集了兩萬多人捲土重來,這回僧格林沁埋伏也不頂用了,1860年8月,聯軍勢如破竹,兵臨北京。
十三、殘殺使節
這一兵臨城下,咸豐的豪氣頓消,立馬乞和。兩邊在通州談判。
英法派出了以廣州領事巴夏禮為首的39人談判團。本來談判進行得還算順利,1860年9月12日雙方已經達成停戰協議。巴夏禮堅持要進京遞交國書,而且不行跪拜。滿清談判代表載恆說:「按中國禮制,見皇帝必須跪拜。」巴夏禮認為自己不是皇帝的臣子,堅決拒絕。
咸豐聽說英法使節堅持要見皇帝,不行跪拜,還要帶一千衛兵的要求後,認為「此事關係國體,萬難允許」。咸豐惡向膽邊生,指示僧格林沁抓捕英法使團全部人員,準備以此為人質,與英法談判。中國人歷來講「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也是古今中外通行的基本的交戰準則,滿清狗急跳牆,最後一點道義都站不住腳了。
巴夏禮作為廣州領事,在之前的亞羅號事件和廣州淪陷過程中已經被滿清在內部通報,認為是禍首之一,兩廣總督黃宗漢就在給咸豐的奏章中說,「……禍粵也,不去巴夷,粵難未已」咸豐作為一個自大的蠢貨,想當然的認為這次巴夏禮就是聯軍統帥,「該夷巴夏禮能善用兵,各夷均聽其指使,現已就擒,該夷兵心必亂,乘此剿辦,諒可必操勝算」,所謂擒賊先擒王,拿下他聯軍群龍無首,自然就崩潰了。
他給巴夏禮定的罪名是「叛逆罪」——由此也可見辮子族的可笑,依然認為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巴夏禮算是運氣好的,他和另外8個人被直接送進北京的刑部南北二監。其他30個有些在前線直接被殺,剩下的則被關在北京城外的圓明園。這直接埋下了圓明園被燒的種子。
巴夏禮被抓的時候問僧格林沁:我們是談判人員,打着休戰白旗從你們防區經過的,且得到過貴方明確承諾「未嘗苛待,居處適宜,待遇優渥」,給予通行安全。你們現在為什麼不遵守規則呢?僧格林沁給他的回答就是按住他猛磕頭。被抓的英法談判人員除了遭受酷刑,當日即有被殺的。
英軍統帥額爾金聞訊後大怒,在9月14日寫給恭親王奕訢的信函中,斥責清政府違背國際公法,以圓明園乃「英法僑民所受痛心疾首慘刑而死之地」為由,要求將其毀為平地,「以為此背信暴行之罰」;在此之前,絕不議和。
英法聯軍在得知談判使團被扣的當天中午即對部署在通州的清軍發動了攻勢。聯軍四千人與僧格林沁所部精銳近萬人在通州張家灣交戰,結果清軍慘敗。數日後雙方在通州八里橋再次交戰,英法聯軍六千人大敗清軍騎兵三萬人。滿清此戰損失了唯一可依靠蒙古精銳騎兵,再無兵力可以抵抗,被迫再次乞和。之前厚着麵皮吹噓「朕今親統六師,直抵通州,以伸滅討而張撻伐」的咸豐拍屁股一溜,又去承德「狩獵」去了。
這個時候滿清才同意放回被抓的巴夏禮等人,但39個人中能回去的只有18個了,這18個已經不成人樣,而那些死了的有3個人屍體都找不到。被關在圓明園那撥人下場極其悽慘,雙手被捆,整日下跪,三天水米未進,手腕處被皮繩勒得生出蛆蟲。英國人26人,死了13個;法國人13人,死了7個。《泰晤士報》記者包爾貝更慘遭分屍餵狗之禍,可以說屍骨無存。就這活着的18個本來按照咸豐的意思也是要殺掉,只是因為負責和談的恭親王奕訢頭腦還算清醒,在英法聯軍兵臨城下的情況下壓力山大,私自提前將他們放回去了。
英法聯軍兵不血刃,通過滿清出兵專用的安定門進駐北京。英法聯軍並未像某些人寫的一路燒殺掠奪,而是正兒八經的列隊入城。當時的北京民眾大批在安定門圍觀,甚至有人叫好歡迎,當帶路黨。毫無所謂的被占之痛——一個「寧贈友邦,毋與家奴」朝廷亡就亡了,對老百姓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何悲之有呢。
在和滿清簽署《北京條約》的列強中,出兵的英法得利並不是最大的,得利最大的是沙俄,他們藉機通過《璦琿條約》等一系列條約強迫清政府陸續放棄了150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的主權,中國從此喪失東北的出海口。英法可以說是空得惡名,而沙俄這個惡鄰才是真正得了大利益。
十四、背鍋的鴉片
如果說第一次鴉片戰爭跟鴉片還沾點邊的話,第二次鴉片戰爭其實就是一場耍滑頭不履約甚至蠻橫毀約引發的戰爭,跟鴉片一點關係沒有,叫做「鴉片戰爭」有極大的誤導。
兩次鴉片戰爭表面上看是商業利益糾葛引發的國家衝突,但本質上都是落後文明和先進文明不同價值理念的衝突。落後並不一定挨打,是落後導致的愚昧和野蠻必然導致挨打。
細細梳理一下整個過程,除了俄國是真正的狼子野心之外,西方各國的要求不過是通商互惠,平等交流,但這樣的要求,必然會導致滿清閉關鎖國、保持穩定的愚民國策被衝擊,最終導致破產。所以如果說西方的要求和中國的利益有衝突,那也是和滿清統治者的利益有衝突;如果說屈辱,那也是道光、咸豐的屈辱。對於普通民眾,鴉片戰爭的槍炮聲,恰恰是打破鐵屋窗戶,擺脫數百年枷鎖,真正進入現代文明的契機。
這裏要多說一段鴉片的結局。
《天津條約》中將鴉片改稱「洋藥」,允許鴉片貿易合法化後,滿清為了對抗洋煙的輸入,開始默許國內大面積種植罌粟,輸出土煙。直隸總督李鴻章上奏,「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販洋煙,即不能禁華民之不食洋煙」,應「暫弛各省罌粟之禁」。
這個口子一開,中國的罌粟產量大增,19世紀六七十年代後,罌粟種植遍及全國,史籍中很難找到不種罌粟的省份了。由於種罌粟遠遠比其他的農作物更為划算,在西南的雲貴川三生,種罌粟甚至已經成為農民的主業。到1879年,全國鴉片的自給率竟達到80.12%,僅在1880年,「四川、雲南、貴州三省共出煙土二十六萬五千擔」(蘇智良:《中國毒品史》),罌粟種植已成為滿清重要的財稅來源。
國產鴉片的大量產出,對進口鴉片造成了很大的衝擊,進口鴉片的數量與銷售價格大幅降低。而來自英國的鴉片徹底被擠出市場,不見蹤影。到了1882年,滿清的鴉片完全實現了自給自足,並且開始出口創匯。到了清朝滅亡前夕,中國已經成為全世界最大的鴉片種植國……
是的,你沒有看錯。最後不是洋人毒害了中國人,是我們自己毒害自己,同時我們也毒害世界。
我們今天重新梳理這段歷史,不是為了獵奇翻案,而是要釐清事實。真知只可能來自於真相,灼見必須是源於常識。如果180年過去,我們還是站在原地,不能理解真正的現代文明是什麼,那這180年所經歷的血淚、曲折、痛苦通通都沒有價值,它只會成為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大坑,一次次的等待我們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