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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堂前拜堂成親!兩位新人朝着棺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周佛海兒子的一段「孽緣」

這場混合型的婚葬禮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儀式正式開始後,在眾人的見證下,周幼海和施丹苹身穿麻衣、頭戴白球花在靈堂前拜堂成親。隨着司儀「向父親叩頭」的大喊,兩位新人朝着棺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九叩之禮完成後,兩人又向坐在一旁同樣身穿孝服的母親楊淑慧叩了三個頭。

周幼海(右二)和施丹苹(右三)

1948年2月28日,大漢奸周佛海病逝於南京老虎橋監獄,時年51歲。周佛海的遺體被運到南京萬國殯儀館,其妻楊淑慧在痛哭了一場後,突然對兒子周幼海和女友施丹苹說:

「你們的事,要麼在靈堂前披麻戴孝辦,要麼等三年孝滿,你們自己決定吧!」

聽到這話,周幼海很是詫異,沉思片刻後他向母親表示,要和施丹苹商量一下。

商量的結果是:為避免再等三年,他們決定靈堂成婚。

這場混合型的婚葬禮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儀式正式開始後,在眾人的見證下,周幼海和施丹苹身穿麻衣、頭戴白球花在靈堂前拜堂成親。

隨着司儀「向父親叩頭」的大喊,兩位新人朝着棺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九叩之禮完成後,兩人又向坐在一旁同樣身穿孝服的母親楊淑慧叩了三個頭。

當天,靈堂婚禮結束後回到寓所,楊淑慧又在花間巷為兩位新人舉行了一場人間婚禮。楊淑慧換了旗袍,周幼海穿上了西裝,施丹苹重施粉黛,披上了婚紗。施丹苹看着鏡子裏美艷的自己有些恍惚,她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其實,她和周幼海的相戀又何嘗不是一場夢呢?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1944年。當天她陪同好姐妹夏丹維去見周幼海,結果周幼海竟看上了作為陪客的她。這讓她非常反感,斷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吃着碗裏的想着鍋里的,絕不是個好男人。

這天三人四處遊逛,看電影、進舞廳,吃喝玩樂,直到深夜。分手時,周幼海堅持要駕車把施丹苹送回飯店。進入房間,周幼海竟然脫掉上衣,想要在施丹苹處留宿。施丹苹趕他走,他卻說:「別裝了,多少錢一晚,開價吧!」

施丹苹聞聽不禁怒火中燒,正色說:「請你放尊重些!」

周幼海哪裏肯聽,他將自己平日對付風月場中女人的招數完全使了出來,他滿以為施丹苹也會乖乖就範。不料施丹苹竟躲進衛生間,將房門反鎖,無論如何也不出來。

周幼海惱羞成怒,無計可施,只能把施丹苹化妝枱上的大小瓶子一通亂砸之後,氣鼓鼓地走了。這一去就是三年,二人再無交集。

等到兩人再見面時,周幼海依舊是西裝革履,施丹苹也還是交際花打扮。但舉手投足間,施丹苹感覺眼前的周幼海與過去有些不一樣了。

施丹苹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花花公子了,抗戰結束後他的漢奸父親周佛海被關押,他自己則加入了中共地下黨,做起了收集情報的秘密工作。

一見到施丹苹,周幼海便主動過來道歉說:「前年的事,是我不對,你多包涵。」

這次重逢後,周幼海一改過去的魯莽,對施丹苹展開了真心誠意的追求。他會每天叫人送來一束鮮花,有時還附上一盒巧克力,或一封情書。但幾個月下來,施丹苹對他仍然不冷不熱。

此時的施丹苹剛22歲,經濟寬裕,交際甚廣,對周幼海雖然有了些許好感,但根本沒想過和他談戀愛。

有一次,二人約在國際飯店吃飯。施丹苹想儘快脫身,就謊稱正在做棉紗生意,還差兩根金條,要去籌錢。結果第二天一早,周幼海真還把兩根金條給施丹苹送了過來。

這讓施丹苹對周幼海的態度有了改觀,她意識到這個男人是真心的。半年後,施丹苹終於同意和周幼海確立戀愛關係。

但這件事遭到了施家人的反對。施丹苹的父親施嘉謨堅決反對女兒嫁給一個大漢奸的兒子。這種反對不但無效,反而間接促成了兩人的婚事。未來的婆婆楊淑慧為免夜長夢多,決定讓他們早日成婚。這便有了本文開頭「靈堂成婚」的那一幕。

婚後,周幼海依舊做他的地下工作,為了獲得妻子的理解和支持,他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告訴了施丹苹。其實早在戀愛時,施丹苹便已經察覺到了周幼海的秘密身份。周幼海經常在家中約人一邊喝茶一邊交談,從中搜集國民黨內部的動態情報。

當時蘇北解放區和郊區游擊隊急需短槍,施丹苹便利用自己的人脈,從一個喬姓軍官的手中,以每支短槍50美元的價格,先後購買了柯爾特、勃朗寧等手槍40多支。槍是一支一支買的,然後通過「天蟾舞台」老闆顧竹軒的兒子,秘密偷運出去。後因軍統特務要抓捕周幼海,購槍的事才被迫停止。

周幼海夫婦的地下活動,楊淑慧是知道的,但她並不反對,還在經濟上給予支持。她先後拿給兒子的資金,約有黃金200兩、港幣4萬元、美金5千元(主要用於購買短槍)以及一批珠寶首飾。

曾經,楊淑慧也勸過兒子,去美國讀書、定居,錢是不用愁的,家裏的積蓄,夠他吃一輩子,用一輩子。如果都為革命花掉了,將來遇到風風雨雨,可怎麼辦呢?

周幼海要母親放心,不會有事。不久,上海新政權建立,周幼海進了上海市公安局,擔任社會處二室二科副科長,和田雲樵配合做反國際間諜的工作。而施丹苹則創辦了托兒所,主要收托軍隊子女,托兒所約有200張小床,一切開辦費用都由施丹苹自掏腰包,花費的黃金約有30兩左右。

1953年,因為工作需要,施丹萍調入市公安局政保處一室做反特工作,她經常一身軍裝,顯得英姿颯爽。

1954年深秋,施丹苹患腸粘連住院,手術後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妻子不在身邊的日子,周幼海沒能控制住自己,竟然和別的女人有了私情。

施丹苹出院後,知道了事情真相,冷靜地和丈夫做了交談,兩人先是分居,隨後正式離婚。婚姻危機期間,楊淑慧一再勸說施丹苹原諒周幼海,但木已成舟,心灰意冷的施丹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離婚後,決定重新開始的施丹苹很快組建了家庭。但因為缺乏了解,性格不合,加上一直忘不了周幼海,施丹苹的第二段婚姻僅只持續了很短時間,便以和平分手告終。

離婚後的周幼海,還沒來得及重組家庭,就遭遇了1955年發生的「潘漢年、揚帆反革命案件」,受案件牽連,33歲的周幼海被關進了北京秦城監獄。這一關就是十年。

十年後,43歲的周幼海刑滿釋放,但仍被以「反革命罪」執行管制3年,在上海徐匯區京華化工廠接受監督勞動,住集體宿舍。

兩年後,周幼海又因劉少奇案受到株連,再次關進秦城監獄。直到1975年,周幼海終於釋放出獄,又回到京華化工廠監督勞動改造。

雖然尚未完全恢復自由,但總算可以見自己想見的人了。周家的老傭人奎德也可以經常來化工廠看他,此時的周幼海身體已經非常差了,因為數次中風,他腿腳不便,連去食堂買菜都變得十分困難。

奎德只要能抽出時間,便會過來照顧他的生活。知道周幼海格外想念施丹苹後,奎德便決定幫他尋找。

在奎德的努力下,終於找到了施丹苹的住處。此時的施丹苹日子也過得十分艱難,這個昔日穿金戴銀的交際花,如今竟連吃飽穿暖也很難做到。

得知周幼海的近況後,施丹苹竟捂着臉嚶嚶地哭了起來。這些年裏,她知道他也不容易,但沒想到他會這般艱難。

知道周幼海想見自己後,施丹苹決定前去看他。雙方相約到周幼海舅媽家吃飯面談。當天,周幼海拿出5元錢置辦飯菜,5元錢的開銷是周幼海每月生活費的四分之一。

這對昔日的夫妻,在分別了整整20年後,終於見上了一面。那天,周幼海是被奎德攙扶着走到舅媽家的。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周幼海哭得泣不成聲。施丹苹看着一臉痛苦的周幼海,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場久別重逢,讓施丹苹放下了所有對周幼海的怨恨。此後,每隔兩天,施丹苹便會燒好飯菜去化工廠看望周幼海。

一來二去,二人的感情又恢復到了從前最好的時光。有一天周幼海誠懇地表露說:「丹苹,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們復婚吧!」施丹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但要復婚,二人沒錢沒房,兩人加在一起的工資,還不到40元。一連串的現實問題難以解決,兩人的復婚計劃也就擱置了下來。

此後,施丹苹依舊隔兩天來看他,每次來了,她不僅幫他縫縫補補,還推着輪椅送他去醫務室取藥。

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施丹苹便被迫搬到了更遠的第九人民醫院附近的小屋中。因為路遠,加上手頭拮据,她去看他的時間也減少了。

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為了能繼續經常看望周幼海,施丹苹竟在50歲這年,嫁給了退休工程師老董,老董的退休金比一般人多。據說,當時施丹苹嫁給老董的唯一條件就是:每月給她一些錢,讓她常去看望一位故人。

老董比施丹苹大了11歲,聽到施丹苹願意嫁給自己,他很開心,對於她的要求,老董欣然接受。這樣一來,施丹苹便可每周燒着好飯好菜,跨越大半個城區來到周幼海的病榻前了。

因為有施丹苹的定期陪伴和照顧,周幼海終於沒有倒下去。只是,每每看到曾經玉樹臨風的周幼海,如今落到這般形容枯槁的模樣,施丹苹便忍不住心酸落淚。

1983年8月22日,周幼海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平反通知。國家公安部下達文件,為他恢復黨籍、恢復級別、恢復工資,並補發給周幼海5000元人民幣,每月工資調整為100多元。房子也解決了,市公安局還特意為周幼海安裝了一部電話,以便有困難時方便聯繫。

但物資條件的改善,並沒有給周幼海帶來歡樂,他和她已經走不到一起了。從前,他沒有娶她的條件,如今他有了,卻失去了娶她的機會。不久,心情抑鬱的周幼海再次中風。

這次中風後,周幼海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因為大小便失禁,他的房間經常臭氣熏天。施丹苹從不嫌棄,總是盡心為他洗滌晾曬,把尿布被單整理得乾乾淨淨,才肯離去。

漸漸地,周幼海臉上又有了些許笑容。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對施丹苹說:「我已經不奢望能和你重新在一起了,我只想抓緊時間寫點回憶錄,你能幫幫我嗎?」施丹苹聽了,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在施丹苹的幫助下,周幼海不僅完成了回憶,還口述並整理完成了《周佛海日記》、《周佛海浮沉錄》等書稿。這些文字,後來都成了珍貴史料。

1985年7月24日,周幼海因心力衰竭並發肺炎辭世,終年63歲。

周幼海帶着深深的遺憾走了,他和她終究沒有完成復婚。人生在世,有的錯過,註定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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