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4月27日，美國總統拜登的首席醫療顧問安東尼·福奇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儘管冠狀病毒在全球範圍內仍存在威脅，但美國「已走出全面大流行階段」。
不過福奇進一步解釋，這麼說並不意味着新冠疫情已經結束，新冠病毒也不會完全消失，全球性的危機何時結束依舊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需要警惕的是，Omicron的新變體BA.2與BA.2.12.1兩種病毒正在取代一開始的BA.1.1，成為主流新冠病毒。上周，CDC發佈的數據報告顯示，新冠病毒在2021年導致41萬多人死亡，連續兩年成為美國第3大死亡原因，威力不容小覷。
而在這份報告中，有一則「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低於其他族裔」的數據引起了華人群體的關注。為什麼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更低？真實的情況和數據到底如何？
圖源：CDC官方推特
亞裔新冠死亡率低是怎麼回事？
CDC共發佈了兩份報告，在這兩份報告中，CDC通過國家生命統計系統中收集到的死亡報告，計算出了2021年的美國總體人口死亡率，發現某些種族和少數族裔群體之間的死亡率仍然存在差異。但兩份死亡統計報告給出的數據，都不能證明亞裔感染了新冠病毒後死亡的概率比其他族裔低。
首先，我們來看第一份報告，統計的是美國2021年人口死亡率數據（未經核實的臨時數據），也是得出結論「新冠病毒是2021年美國第3大死亡原因」的那份。
CDC查看了所有因疾病、意外、自殺等原因致人死亡的案例，發現2021年美國約有345.9萬人死亡。由於人類死亡率受年齡因素影響（如嬰兒夭折或自然老死），所以研究人員計算出來的死亡率都是不受年齡影響的精確死亡率。在排除掉年齡因素後，CDC計算發現，因意外、生病等原因去世的人數佔美國全體人口的0.84%，與2020年相比，比例有所上升。
而如果按種族和族裔劃分，經年齡校正後死亡率最高的是美洲印第安人、阿拉斯加原住民和非裔人口，亞裔的死亡率較低，死亡人口佔全體人口的0. 4396%。
引起最多人關注的數據是與新冠病毒有關的數據。據統計，直接或間接因為感染新冠病毒而死的夏威夷原住民/其他太平洋島民最多，佔全體人口的近0. 1998%。亞裔新冠患者死亡人數較少，佔全體人口的近0. 064%。這一佔比，甚至低於白人的新冠患者死亡人數佔比。
第二份報告則進一步研究了新冠致死率的情況。
CDC的研究人員發現，從2020年到2021年，大多數種族和族裔群體的新冠患者死亡人數佔比有所下降，但這些少數族裔的新冠患者死亡人數差異性依舊很大。經過排除年齡因素的校正後，亞裔新冠患者死亡人數仍低於大多數少數族裔，佔全體人口的近0. 0619%。
乍看上去亞裔新冠患者死亡佔整體人口比例不高，但這兩份報告也表示研究數據有局限性。
CDC的研究人員表示，死亡報告由各州和地方司法管轄區向CDC提交的，因此死亡證明有可能上交不及時，地方官員對種族和族裔的劃分、死因等信息填寫可能不準確，這些因素都會導致某些群體的死亡率被低估或高估。
同時結合亞裔確診新冠人數來看，亞裔新冠患者的死亡概率不是最低的。
在CDC長期更新的數據中，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共有近181萬名亞裔感染了新冠病毒，23416人因感染新冠病毒死亡，亞裔新冠患者的死亡率在1.29%左右。這一數字比拉丁裔、太平洋島民和多族裔感染者多，比白人、非裔、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原住民少。
圖源：CDC新冠數據監控網頁截圖
過去數據表明，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並不低
事實上在CDC的報告發佈之前，已經有些地區性報告提到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高於其它種族。比如在亞裔人口數量較多的加州、紐約州、新新澤西州等地，也包括一些亞裔人口較密集的大城市。
早期2020年5月，一份三藩市的報告第一次指出了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高的問題，當時儘管亞裔新冠患者僅占當地新冠患者總量的13.7%，但亞裔新冠死亡患者是當地患者死亡人數的一半，病死率是白人患者病死率的3倍。
隨後，越來越多亞裔人口較多的地區報告了與三藩市類似的情況。例如，截至2020年6月，內華達州克拉克縣的亞裔新冠患者佔總體患者數量的6.5%，但亞裔新冠患佔總死亡人數的16.8%，死亡率達到6.6%，該縣整體新冠死亡率為2.6%。
之後，新澤西州和芝加哥的衛生機構也發現，當地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高於整體新冠死亡率。截至2020年7月3日，新澤西州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為13.9%，當地整體新冠患者死亡率為7.7%；芝加哥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有10.4%，當地整體新冠患者死亡率為5%。
而在整個加利福尼亞，亞裔新冠病患死亡率在2020年7月一度到達了8.4%，是當地整體新冠患者死亡率的3倍多。
在紐約市，紐約大學格羅斯曼醫學院和紐約市健康醫療總局（NYC Health + Hospitals）的學者為了得到有代表性的數據，對2020年3月1日至5月31日在紐約市公立醫院系統接受新冠病毒檢測的8萬多名成年人進行了回顧性分析，檢查了這些人的確診概率、住院率和死亡率，發現亞裔患者情況很不樂觀。
他們在8萬人中找到了9971名亞裔新冠患者，其中有51.6%的人後續住院治療，有25.5%的人死亡。在所有種族和民族中，亞洲新冠患者的確診率和死亡率是第二高的，住院率僅次於非裔和白人。
在紐約的統計數據中，不同的亞裔族群也會在死亡率上體現出差異性。亞裔新冠患者中有48.2%屬於南亞裔，22.2%屬於華裔，29.6%為其他亞裔。南亞裔的新冠檢測陽性率是30.8%，新冠患者住院率是51.6%，這兩項數字在亞裔患者中是最高的。華裔新冠患者的病死率是35.7%，高於亞裔、非裔、拉丁裔、白人等其他群體。
在1月和2月Omicron變種肆虐時，該市亞裔群體的新冠病毒感染率相較於其他族裔來說也算高的。2022年的第一周里，亞裔群體新冠病毒感染率達到2.9%，高於那一周全市總體2.4%的感染率。之後，雖然亞裔群體新冠病毒感染率下降到1月22日0.83%、2月26日的0.048%，往往也在全市整體感染率之上。在4月上旬，亞裔群體新冠病毒感染率更是僅次於排名第一的白人。
圖源：紐約市政府官方開源數據網頁截圖
即使在亞裔人口數量較少的地區，亞裔群體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也不是最低的。
例如，明尼蘇達州在2021年統計的數據發現，2020年3月至2020年12月期間，明尼蘇達州有5803名新冠患者死亡，其中4%為亞裔和太平洋原住民島民，共223例，這一比例比當地拉丁裔要高。儘管亞裔群體只佔明尼蘇達州總人口5%，但亞裔新冠患者卻佔住院新冠患者總數的6%，ICU治療患者總數的8%。
從概率上來看，明尼蘇達州亞裔新冠患者需要住院治療的概率是7.1%，高於白人新冠患者（5.05%）和拉丁裔新冠患者（5.08%）的住院率；進ICU的概率是2.1%，高於白人新冠患者（0.99%）、非裔（1.6%）拉丁裔（1.3%）進ICU的概率。
到2022年4月，明尼蘇達州亞裔新冠患者死亡率雖然只有0.558%，但比當地非裔和拉丁裔都高。
圖源：明尼蘇達州衛生部
研究亞裔新冠患者狀況的研究者表示，許多亞裔美國人，尤其是紐約市的亞裔美國人，生活中都有可能因為一些社會因素更容易感染上新冠病毒，例如從事基礎服務類行業、沒有帶薪病假、因為語言和文化限制無法得到適當的醫療保健機會。
此外，亞裔群體比其他族裔群體更可能好幾代人一起生活，在無法保持社交安全距離的情況下，他們感染新冠病毒和患上重症的可能性也會更高。
亞裔死亡率暴露出的問題
在一些城市，亞裔新冠病毒感染率和死亡率高於其它族裔，背後是很多因素造成的。
例如，年齡大、身患慢性病等因素讓患者產生重症的可能性更高。以紐約市為例，經過調查和計算，研究者發現該市華裔新冠患者的年齡中位數是53歲，大部分新冠患者集中在38歲到64歲之間。從數據的角度來說，華裔新冠患者群體整體看上去比其他族裔新冠患者「老一些」。
華裔新冠患者年齡偏大符合紐約市華裔人口年齡整體偏大的事實，在最近一次人口普查中，華裔年齡中位數在39.7歲，高於亞裔的年齡中位數；45歲以上華裔占該市所有華裔人口的42.9%，這一比例高於45歲以上亞裔人口。
年齡稍大的人在感染新冠病毒後更容易出現重症的情況，甚至可能死亡，這使得華裔新冠患者死亡率較高。據CDC研究，50歲以上的人感染新冠病毒後重症的可能性更大，85歲及以上的人最容易感染新冠病毒。
除了年齡以外，患有慢性病的人更有可能在感染新冠病毒以後出現重症的情況。不少南亞裔新冠患者本身就患有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比例相對其他亞裔群體而言較高。同時，他們的肥胖率也較高。這兩個因素使得南亞新冠患者住院率比其他亞裔群體高。
另外，調查發現亞裔中的新移民新冠患者更有可能不及時就醫，這樣一來他們不僅自己面臨危險，還可能將病毒傳染給其他人。
原因在於，許多居住在紐約的亞裔新移民所從事的工作無法讓他們居家隔離（例如餐飲業），這些工作薪水較低。他們認為，接種疫苗、就醫或者隔離不僅會為他們帶來經濟負擔，還可能因為無法通過「公共負擔」測試影響他們拿到永久居留。
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 of the State of NewYork from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凱撒家庭基金會報道稱，在過去的幾年裏，由於美國政府實施了一系列政策來遏制移民、加強移民執法，新移民對不確定性的恐懼越來越多。在這種政策環境下，新移民越來越不願意參加醫療保險和醫療保健。
儘管美國移民局表示接受新冠檢測和治療不會影響移民，但在後續調查中，研究者發現亞裔新冠患者還是沒有完全接受積極治療一事。
另外，新冠疫情暴發後，屢屢發生的種族歧視和騷擾事件加重了亞裔新冠患者的心理負擔，讓華裔新冠患者更有可能不願及時就醫。這樣一來他們成為重症病患的可能性也增加了。
例如，在接受紐約市公立醫院的治療華裔患者中，超過一半的受訪者及其子女報告說自己遭遇過與新冠病毒有關的種族歧視事件。50.6%的新冠患者是在過去3年內未從接受過專業醫療服務的「新患者」（New Patient），這一數字比其他族裔都高。
研究人員指出，由於亞裔新冠患者數據收集不充分、種族報告不準確、缺乏日常健康記錄、數據來源無法分清所有亞洲種族群體等問題，人們常常很難通過數據看清亞裔不同群體之間新冠感染率的差異，得不到準確數據。這個障礙為當局對症下藥解決問題的工作帶來了麻煩。
儘管目前美國整體新冠疫情形勢不再像之前那麼嚴重，但從現有的數據和報告來看，對亞裔新冠病患進行有針對性的研究，仍能幫助醫療界了解新冠病毒傳播方式和嚴重程度，並能進一步地減輕美國亞裔群體的感染風險，改善健康公平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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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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