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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鄲城人:過年回不了家,不敢「惡意返鄉」

上一篇文章,《哈爾濱站台淚別:孫女來自北京,下車即遭勸返》發佈後,湧入後台的近2000條留言,都在表達大家的渴望:回家,過年。過年,回家!

親人不得相見的淚水,讓無數在外打拼的遊子破防。回家,是多少人忙碌奔波一年後的情感期待。

但在疫情防控有序進行的當下,各地防控政策在層層加碼,虎年春節無法闔家團圓的,絕不不僅僅是老趙和他的孫女們。

一位讀者為我們寫下自己的故事,他曾是資深媒體人,目前在昆明創業。

他的老家,就是創造出「惡意返鄉」熱詞的河南鄲城。

秋天的時候,我打電話回老家跟老爸說,今年打算開車回去,如果可以,過完年我用車載上老爸老媽一起來昆明。

昆明的天氣,冬天可比河南舒服多了。

老爸在電話里說,還是回老家過年好。

從昆明到河南鄲城縣,導航上看2000公里,23個小時的車程。鄲城本該叫「丹成」的,相傳老子煉丹成於此處,因而得名。一聽,就是個歷史悠久的地方。對,這裏還有個「書法之鄉」的稱號,大概是說老家毛筆字寫得好的人多。

我老爸沒事就愛抹上兩筆,他最擅長的是魏碑。

兩年前,回家過年

疫情初起那年,我就開車回過一趟老家過年,一路高速,毫不知情地穿過了湖北省。

現在想想,我在湖北省內服務區停車休息的時候,就在不遠處的武漢,被掩蓋的疫情已經肆虐全城。

回到家,老爸老媽都很高興。二老都七十多歲了,老爸這兩年頭髮全白,老媽頭髮好,多半還是黑的,只是臉上皺紋多得很。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陪着二老看電視,鍾南山就在裏面宣佈了武漢疫情人傳人的事實。我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了2003年的非典,那年我正在廣州。暗想:不會又是一場非典吧。

新冠疫情急轉直下,縣城所有的走親訪友都被勸止。大年初二,聽聞縣裏要封路,交通要道只進不出,我慌了,顧不上給老媽初四過生日,初二一大早就開車離開。湖北道路全封,取道西安,過秦嶺,走四川,經昭通進入雲南,回到了昆明。

後來我在湖北工作的表弟說我走得真及時,他在老家呆了一個多月才回到工作地。

年前,變數

今年要回家的決定,隨着時間的推移悄悄發生着改變。

西安發生嚴重疫情,鄭州也發現疫情,河南兩個地方還成了中高風險區域,我就覺得過年回家這事有了變數。接着昆明呈貢區也出現疫情,行程碼都帶了星號,我覺得過年回家這事,懸了。

感覺到過年回家的不確定性,我把給父母買的補鈣藥先寄了回去,他們的膝蓋現在都不太好,上樓梯會覺得酸軟。原來是打算回家時直接帶回去的。

後來,昆明的星號摘了。我又希望大增,而且聽到了兩個好消息,一個是張文宏醫生說「這將是新冠疫情最後一個寒冬」,另外看到有個很大的公號發了一篇推送,美國的病毒專家斷言今年3月後新冠疫情就會在全球結束。不過,後來這個公號的文章刪除了。

惡意返鄉!

正在這個時候,平地一聲驚雷,聽到了老家鄲城縣縣長董鴻的高論。

1月20日,董縣長在縣裏的防疫會議上說,中高風險地區人員返鄉,先隔離後拘留。他還創造了一個年終熱詞:惡意返鄉。第二天,「惡意返鄉」衝上了熱搜第一。

這個被稱為鄲城「硬核」防疫的東西,其實在河南也不算稀奇。董縣長敢說這個話,有個底氣,我是「為了群眾安全」,政治上正確。

所以,各地在防疫上比着看誰的核更硬,看誰走得更遠。新冠疫情剛起那一年,河南到處挖路封村,姥爺不見外孫,年禮掛在門外。媒體一臉羨慕,都說要抄河南的作業。就不看看這個歷史文化至為厚重之地,防疫硬是硬了,卻丟掉了多少人情與人性。

聽了只好苦笑,疫情時期,過年回家真成了一項成本畸高的行為。

為此我發了個朋友圈,「我的親老家看來回不去了」。

不回了

我是個怕麻煩的人,與父母團聚之心往往經不起磨難。而且,我也沒有啥明顯的故鄉意識,「近鄉情更怯」更是無力共鳴,我想回家也與故鄉無關,我只是想跟父母過一個中國年,其實並不在乎在哪裏過。

現在,我所住的小區大門口天天在循環廣播,告誡大家不要去往疫情高風險地區旅行,從河南的高風險區域返回昆明的,要進行14+7的隔離。

想想回家過年有可能遇到風險和麻煩,決定還是不回了。我打視頻電話給老爸老媽,說算了,回去真不分青紅皂白給抓起來,回家還有啥意義呢?淨給家裏添麻煩。

我故作輕鬆,語帶調侃。不這樣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話方式。

二老也知道了縣長的高論,但是他們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對此事表態。他們所有的信息來源都是家裏的電視,是新聞聯播和海峽兩岸,對新冠「清零」是十分支持的,縣長的舉動顯然是奔着「清零」去的,但同時,他們又覺得兒子過年不能回家似也不太妥當。

最後,老爸說,不回就不回吧,過了年,疫情輕了,我們去雲南好了。

我說好,還是年後你們來雲南吧。

且把他鄉作故鄉

本該過年坐在家裏磕着瓜子閒嘮的話也就在視頻電話里說了,老爸一直關心我的工作。我很早就離開了體制,父母可能不理解但也絕不反對;現在我跟幾個朋友一起開了家小公司,但以老爸的經驗又很難理解我現在所做的新媒體工作。他問我生意咋樣,我說還行;他問今年是不是有壓力,他大概從新聞上看到了中國的經濟形勢,我說工資還發得出。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其實抵押了昆明的房子申請了低息的經營貸,過完年這兩個月肯定是淡季,如果沒有收入發工資,就得動用這筆貸款了。

高興的事情也有。雖然過年不能回家跟父母團聚,但上大學的女兒從南京飛來看我,在昆明住了一周。因為疫情的阻隔加上工作忙碌,我們已經有兩年半沒有見真人了。女兒個子長到了1米76,學習也很好,欣慰。

父女二人跑到滇池邊餵了海鷗,她說比高中來那趟海鷗好像少了一些;吃了滇菜,她說滇菜有點重口味,還是粵菜可口。第七天,她坐上飛機回廣州過年,兩邊機場都沒要核酸證明。她從南京來的時候還是在學校提前做了核酸的,不過機場也沒要。

女兒也見過了,回家過年的決定也取消了。就這樣,我在昆明過年,且把他鄉作故鄉。

但不是每個人的決定都這麼容易。

我的一個發小,人在北京,很想今年開車回老家,他是家裏的獨子,唯一的兒子上了幼兒園,爺爺奶奶已經一年沒有抱過孫子了。

一個嚴酷的事實是,開車回家,他必須經過中高風險的安陽市。前兩天,我們通電話,他還是打不定主意,說,經過安陽怕是行程碼就要變色了,咱老家那位董縣長,怕是不會讓我下高速,就是下了高速,也是先隔離後拘留,這回家還有啥意義呢?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回還是不回。

距離除夕還有三天,

你回家過年嗎?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中國數字時代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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