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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扣漢奸的帽子了?頭骨厚的人,看誰都像漢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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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的極端民族主義,就如同一個進入發育期的16歲的孩子,剛長了點肌肉,自己覺得就是個大人,總要在村里比試比試,顯示一下自己肌肉的力量,在這個孩子的心智上,欠缺與人交往的成熟智慧,謀求讓村里人承認的意願,遠強於對切身利益的真實考量。」

昨天燕之敖寫了一篇文章《以死謝罪,是因為知恥近乎勇》,本意只是想普及一下「以死謝罪」的歷史來源,結果後台有個人留言說這篇文章是「日吹」,緊接着另外一個人跳出來說我們是「精日」。

之後看到黃章晉的文章里有一個形容:有的人「頭蓋骨太厚」。現在隱約有點明白了這裏面的深意。

現在互聯網上隱隱約約有一種風氣——「被中國請來學習交流的外國人是國外年輕學子,是國際對華友好人士;被外國請去學習交流的中國人,則都是漢奸。」

還記得前段時間被封號的「至道學宮」嗎?一個煽動民族情緒、充斥着謊言謠言的公眾號,卻篇篇十萬加。它隨便一篇文章,比如導致它被封的那篇《瀕死:美國沉沒》,據說閱讀量短時間內超百萬,網上流傳的一張截圖,顯示文末「喜歡作者」(讚賞)的人數達753人(感嘆,騷客文藝從未有過如此殊榮啊)。

「至道學宮」文章《瀕死:美國沉沒》截圖,753人打賞。

「哪個國家沒有問題?別總是跟自己國家過不去。奸商貪官再怎麼壞,咱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不能讓美國佬總是欺負咱們。」類似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的言論不僅僅出自某篇網文描述的縣城中年人,也充斥在各種言論空間。

若干年前,阿乙老師給我推薦過孔飛力《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它講述的是一個關於「盛世妖術」的故事。一股名為「叫魂」的妖術是怎麼在1768年由春天到秋天的那幾個月里衝擊了半個中國,把百姓官員乃至乾隆都攪得天昏地暗。孔飛力細緻入微的描寫生動地再現了各省的恐慌是如何演變成一場全國性的除妖運動的。

「叫魂大恐慌向中國社會的觀察者們凸現了一個特別令人難過的現象,社會上到處表現出以冤冤相報為形式的敵意。」

這句話聽上去何其耳熟,自媒體時代,民間輿論對國家形象有如此強的影響力,盲目的民族主義蒙蔽了相當一部分國民的心靈。經過各色「戰狼」、「小粉紅」以及媒體的輪番戰鬥,得罪的不僅僅是「國際友人」,他們的槍炮擊中的壓根就是「自己人」,是那些和他們觀點不同,有名氣有文化又抓不到把柄的人。

「漢奸」這樣的詞已經成為他們的膠水,覺得哪裏不入他們的鈦合金眼就往哪裏粘。

《叫魂》的書評裏面有一個叫做@跨過盧比孔河的人說:

「我還記得1982年在北京與一個老紅衛兵的談話。他當時是一個低收入的服務工。他感慨地說,對於像他這樣沒有正式資格循常規途徑在社會上晉升的人來說,毛的文化革命是一個黃金時代。毛號召年輕人起來革命造反。這一來自頂端的突然可得的權力使他的野心得到了滿足。他抱怨說,現在的社會樣樣都要通過考試,他再也沒有希望從現在這個最底層的位置爬上去了。」

這段話細思極恐。一個對權力始終渴求卻始終不可得的群體,突然有了這樣的機會,怎麼會不緊緊抓住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極端的民族主義也有可能隨時轉換成「民粹主義」。

上海師範大學歷史系教授蕭功秦論述「為何冷血的極端民族主義會這麼多」時,打了一個比方:

「這就如同一個進入發育期的16歲的孩子,剛長了點肌肉,自己覺得就是個大人,總要在村里比試比試,顯示一下自己肌肉的力量,在這個孩子的心智上,欠缺與人交往的成熟智慧,謀求讓村里人承認的意願,遠強於對切身利益的真實考量。」

這幾天,關於「中國大V接受日本外務省資助」的新聞炒得沸沸揚揚,感覺和前段時間微博上「不罵不扔不抵制就是賣國賊、洋奴,就應該被抵制」的大混亂並沒有多大差別,只是有些人把U形鎖對準了不同的對象而已。

有記者就「日本資助中國個人赴日參觀考察」一事提問,對此,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回應表示:「國與國之間以各種形式開展人員互訪交流的做法,在國際關係實踐當中普遍存在。中日互為重要的近鄰,兩國人員往來十分密切。中日邦交正常化以來的近半個世紀裏,雙方由政府支持推動的人員交流不勝枚舉,為兩國關係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雙方今年還確立了「5年安排兩國3萬名青少年雙向互訪」的交流計劃,兩國政府支持的青少年學生雙向研學旅行活動也在規劃籌備之中,將在疫情結束後陸續付諸實施。中方希望通過中日間持續健康穩定的人員交流,實現增進理解,建立信任,深化友誼的目標。

外交部回應日本資助中國個人赴日考察,圖源:微博@中國日報

即使有外交部發言人的說法,也擋不住生理期一般的「義和團」行為,微博上有個網友@雙黃連的夏天寫道:

「日本二戰犯下罪行,至今沒有道歉,這一點不可原諒,也毋容置疑。

這是蔣方舟面對日本外務省一事解釋的微博開頭。恍恍惚惚就想起以前紅紅火火的事。大家說話都要先背一句教員語錄作為開頭,比如說你去看大夫,坐定,大夫會說:五洲震盪風雷激,哪裏不舒服?你答:四海翻騰雲水怒,大姨媽沒來。

今夕是何夕……」

是啊,今夕是何夕。

蕭功秦也說過,「『天下中心』的文化心理、極左思潮的潛意識與虛驕民族主義,這三者一旦彼此相結合起來,其力度之大,對於我們民族將是災難性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培養出來一大幫盲目的民族主義,卻從未考慮過反噬的問題,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可以把「萬邦來朝」的盛世情懷轉化為「萬國歸心」的天下主義,那我們才會是妥妥的大國。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騷客文藝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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