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許多國家面臨同樣的困境,與中國大陸有着深厚的經濟關係,又對中共在全球擴張的野心愈加不安。這致使日本長期以來即尋求與美國等盟友保持緊密聯繫,但對中共的批評一直較為低調。
然而,國際關係專家指出,日本需要調整對華策略,更加積極地行使區域大國的領導作用,對中共的挑釁做出更為積極的反擊,維護地區的和平和穩定。
東京大學社會科學研究所副教授伊藤亞聖(Asei Ito)解釋說,在2012年安培晉三開啟第二次任期後,日本政府推進了雙重戰略,即在溫和的地緣政治環境下與中國進行對沖和合作,但當前中國的地緣政治經濟影響力已經發生了根本性改變。
伊藤亞聖告訴美國之音:「對日本來說,來自中共的風險正從過去的雙邊政治風險轉變為今天更廣泛的大國競爭風險和地緣政治風險。」
他在一篇分析文章中還寫道:「在中共更加集權的政治體制下,中共對市場的干預和對經濟依賴武器化,對日本企業以及西方企業來說都是實實在在的風險。」
作為七國集團中唯一沒有參加上月就新疆局勢對中國官員實施統一制裁的國家,日本政府再次試圖避開可能會破壞與中國經濟關係的正面衝突,但這似乎沒有給日本商業帶來想像中的優勢,日本品牌仍然被捲入中國民族主義者抵制的浪潮中。
人權問題發酵
儘管擔憂地緣政治風險,但日本國內對中共的態度正在迅速發生轉變,有望推動日本在制裁中國人權侵犯上發聲的意願。
近年來,日本公眾對中國的看法變得更加強硬。據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的研究,86%接受調查的日本人對中國持負面看法,主要受到新疆、香港問題和領土爭端的推動。
日本立法者也呼籲懲治中共侵犯人權的行為。彭博社上月援引日本前防務大臣中谷元(Gen Nakatani)的話說:「日本被視為對正在發生的一切假裝看不見的國家,這是可恥的」。中谷元是日本眾議院一個跨黨派對華政策議員小組的聯合主席。
面對輿論壓力,日本政府對中國的語氣在某些方面已經強硬起來。本周一,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在與中共外交部長王毅的通話中,呼籲中國採取行動改善維吾爾人的人權狀況,並停止對香港的鎮壓行動。
日本的呼籲似乎挑動了北京的敏感神經。中共外交部罕見地就王毅和茂木敏充的通話發表了兩份聲明。其中一份聲明暗示美國總統拜登最近努力與盟友協調對華戰略,警告東京避免跟隨華盛頓就人權侵犯問題制裁北京。
日本關西學院大學政策研究所教授井上一郎(Ichiro Inoue)認為,2022年下半年習近平結束第二個任期後很可能邁向第三個任期,因此中國近期內不可能改變外交政策或回歸合作。
「在習近平的第一和第二任期內,中共在香港、新疆、台灣、南海和東海等主權相關問題上顯然保持強硬立場,絲毫沒有妥協,」井上一郎周一在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活動上表示。「中共並不完全否定或試圖推翻當今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但是,中國共正逐步以改變當前的國際秩序為目標,使之對自己有利。」
井上一郎表示,中國共啟動了擺脫全球經濟依賴的「雙循環」戰略,試圖建立一個能夠抵抗全球經濟壓力的強國,因此志同道合的民主國家之間面臨的挑戰更為相似,有理由堅定地保護自由的國際秩序。
他指出,正如最近的美日聯合聲明所顯示,日本和美國在與中共的意識形態競爭方面開始有了共同的擔憂。
今年3月中旬,日美兩國外長和防長在東京舉行了「美日安全協商委員會」(2+2)會議。雙方發表的聯合聲明中將中國視為共同挑戰,並對北京在香港和新疆的人權侵犯,以及海上強權行為表示「嚴正關切」。
拉近美日聯盟
在美國總統大選前,日本政界曾擔心,新一任政府是否會延續對華的強硬立場,而拜登政府的重返印太戰略,以及上述會見與聲明展現了華盛頓對東京的支持,可能進一步推動日本成為美國在印太地區對抗中國日益增長影響力的有力夥伴。
接下來,美國總統拜登將在4月16日在白宮接待日本首相菅義偉,這是拜登上任後首次有外國領導人來訪,體現了日本在日益緊張的美中競爭關係中的重要性。
滑鐵盧大學國際事務學院政治學教授威爾許(David A. Welch)告訴美國之音:「我期待拜登和菅義偉在一系列與中國有關的問題上發出團結的信號。。。要點將是明確的,東亞出現了新的冷戰,美國和日本是一方的堅定夥伴。」
日本媒體報道指出,美國和日本兩方在會晤期間有望宣佈加強在亞洲安全領域的合作,尤其涉及對日本在領土爭端中的支持,以及穩定台海局勢的重要性。
另有日本媒體報道稱,在菅義偉訪問華盛頓期間,日本和德國的外交部長以及國防部長將舉行線上對話。分析稱,東京正爭取更多民主同盟國家的支持,承認日本的主權聲索。
面對日本計劃在印太地區扮演更強硬角色的跡象,中國近月來在附近爭議海域展現出越來越強勢的侵犯行為。
今年2月,中共通過了海警法授權中國海警可以在中國聲稱擁有主權的海域內對外國船隻動用致命性武力,此後中國船隻屢次駛向爭議海域。日本防衛省周日(4月4日)表示,中國航空母艦遼寧號在五艘護衛艦的伴隨下,通過宮古海峽駛向太平洋,這是自去年4月以來首次通過該地區。
一個同樣重要的問題是,如果台海緊張局勢加劇,日本願意在多大程度上介入,這將體現日本維護地區安全的決心。日本一直在台灣問題上保持相對克制的態度,但在近期的美日2+2會議上特別強調了「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
東京大學亞洲高等研究所國際政治副教授佐橋亮(Ryo Sahashi)告訴美國之音,一旦台灣出現緊急情況,美國對日本給予厚望。如果美國和日本領導人的會晤就台海問題達成協議,將意味着美日領導人半個世紀以來首次直面台灣問題。
他說:「日本面臨的挑戰是,國內輿論是否真正支持日本在台灣突發事件中擔任共同領導者,但現階段至少有足夠的支持在台灣問題上採取強硬的外交立場,在和平時期加強對中共的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