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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少女遭強姦拋屍案二審 嫌犯前妻常遭家暴

十六年裏,雷隆常會夢見妹妹雷橋蘭,妹妹告訴了他,害死自己的人是誰。可一覺醒來,雷隆心裏仍然滿是問號。

雷橋蘭的生命停在了2005年,去世時只有15歲,她的遺體在河裏漂了兩天才被打撈上來,經過法醫鑑定,遇害前她遭到了強姦。

2020年,通過DNA比對,嫌疑人歸案,雷隆的夢終於有了答案。一個心結剛剛解開,對於兇手該受到怎樣的刑罰,又成了雷隆及家人的另一個心結。

受害人家屬拒絕賠償

2021年3月9日,15歲少女雷橋蘭遭強姦拋屍案二審在江西高院開庭。庭審中,提出抗訴的檢方認為,一審法院量刑較輕,應判處兇手死刑並立即執行。

2005年,雷橋蘭的屍體被發現在江西廣豐的一片水域中,經法醫鑑定,女孩曾被強姦,系窒息死亡後被拋屍入水。

案發15年後,2020年6月,65歲的犯罪嫌疑人曾樹良被抓捕歸案。2020年12月30日,法院做出一審判決,以強姦罪判處被告人曾樹良死刑,緩期兩年執行,並賠償被害人家屬喪葬費38065.5元。法院認為,被告人曾樹良以暴力手段姦淫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並致被害人死亡,其行為構成強姦罪。但曾樹良歸案後能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系坦白,依法予以從輕處罰。

這是雷橋蘭家屬無法接受的結果,他們在簽署《宣判筆錄》時寫下對判決的意見,「希望法院按強姦罪、故意殺人罪數罪併罰,判處曾樹良死刑並立即執行,另對民事部分提出上訴。」雷橋蘭的家屬向上饒市中級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申請得到支持,案件隨後移交江西省高院進行審理。

曾樹良的辯護律師劉衛國告訴深一度記者,此次二審開庭,他再次重複了一審時的辯護意見,曾樹良作案時不知道雷橋蘭是未成年人,且捂住雷橋蘭口鼻致人死亡屬於疏忽大意,主觀惡性並不深。另外,曾樹良歸案後能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具有坦白情節,再考慮到他如今已經是65歲的老人,建議法院對曾樹良從輕處罰。

劉衛國同時提到,在看守所會見時,曾樹良多次表示悔罪。在二審開庭前,劉衛國嘗試通過法院向雷家人表達賠償意向,但遭到雷家人拒絕。雷橋蘭的姐姐雷莉證實了這一說法,她和家人認為,曾樹良作案後15年才歸案,性質非常惡劣,而且將雷橋蘭拋屍河裏的做法也很殘忍,「我們已經無意商討賠償事宜。」

3月9日,二審庭審結束後,江西高院將擇日對案件進行宣判。

3月9日,二審在江西高院進行

永遠留在15歲的妹妹

在哥哥姐姐的印象里,雷橋蘭的笑容一直停留在她十五歲那年,一米五八的身材,漂亮、聰明。

在貴州紫雲縣的老家,小時候雷橋蘭就能獨自走25公里山路,去完全陌生的外婆家,進門喊着「餓了」,連吃三碗飯。她能說會道,出去玩時,能以幫忙幹活作為交換,說服附近村鎮人家管她飯吃。

唯一讓家裏人操心的是,雷橋蘭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好,小學三、四年級連續兩次留級。她的聰明伶俐在「干正事」上似乎並不明顯,干農活時雷橋蘭總心不在焉,讓她放牛就把牛角栓到樹上,偷偷跑到一旁去玩了。

但在姐姐雷莉的印象里,父母還是很寵着這個小妹妹,家裏那會不富裕,靠挖草藥補貼家用,但父母寧願自己吃燒土豆果腹,也要把最好的飯菜留給雷橋蘭。「後來我母親在39歲就去世了,靠我父親一個人想要帶好妹妹,其實挺難的。」

貧苦的生活加上雷橋蘭的性格,似乎早就註定了她會離開這個家。2004年的12月的一天,父親雷保東去鎮子上趕集。出發前,他讓雷橋蘭去放牛,趕集回來後,牛依然在圈裏,雷橋蘭卻不見了蹤影。她的衣服、行李,還有家中籮筐里的幾十斤玉米,也都一起消失了。

家人去附近村寨尋找並沒有結果,一個親戚對雷保東說,雷橋蘭離家那天,她看見女孩和三四個男人一起上了中巴車,方向是長順、貴陽的方向,有可能是往外省走了。

離家後,雷橋蘭曾給哥哥雷隆打來一通電話,「她也沒有告訴我她在哪兒,她叫我跟爸爸不要去找她,讓後就把電話掛了」,雷隆說,他再循着電話打回去,卻發現那是一部公用電話。

3個月後,再次傳來雷橋蘭消息時,她已經不在人世了。那時通訊不暢,有鄰居告訴雷保東,派出所正在查找一具女屍的身份,看着有些像雷橋蘭。雷保東去辨認派出所牆上張貼的照片,看到了女兒右臉頰上那顆不太明顯的黑痣。

雷橋蘭死於一起發生在江西廣豐的命案,遇害前遭到了強姦,但兇手是誰尚不得知。

正在廣東打工的雷莉和雷隆,趕去江西陪父親認屍。在殯儀館,冰櫃拉開,先露出來的是腿,雷隆一眼認出了上面的那塊疤痕——那是妹妹在地里被玉米杆割傷後留下的痕跡。「都不用看臉了,就是她了。」

整個身體緊接着被拉出。雷橋蘭的屍體在河裏泡了幾天,吸水腫脹,臉都已經變了形,但臉上的那顆黑痣還能辨認出來。雷莉幾乎哭暈過去,雷隆也覺得,自己要「倒在太平間裏」了。

雷橋蘭家屬所寫的一審判決意見

「散了」的家

雷隆始終覺得,妹妹死了以後,這個家好像都「散了」。

在江西辨認遺體之後,雷保東獨自一人留在了貴州紫雲縣的老家繼續務農。剛出事的那段時間裏,雷保東總把一柄殺豬刀磨得鋥亮,殺害女兒的兇手一直沒有歸案,雷保東的憤怒無處發泄。

雷莉回了廣東繼續打工,她還想為妹妹的案子多做些事情,找的單位都離廣播電視台很近,方便她尋求媒體幫助。她還學會了電腦,把案件材料打印出來,寄給相關部門。有一次因為使用了單位電腦準備材料,「嚇到了」領導,直接把她解僱了。

雷莉一度覺得自己的生活被「困在」妹妹的案子裏,到了26歲還沒談過戀愛,直到通過老鄉群結識了現在的丈夫,事情才有所轉變。丈夫約她出去玩,給她買電腦,鼓勵她參加各種考試,也支持她為妹妹討回公道。

多年來,雷隆也一直在外打工,他同樣想給妹妹的案子出力,但不知道該怎麼下手。雷隆始終覺得,妹妹以那樣的方式被害,於他而言,是一種恥辱。他們一家在村子裏也始終抬不起頭、沒有顏面,家裏出了小女兒被姦殺的事情,每次回去,村里人都要問,兇手抓到了麼。

在老家忍受了十年的議論之後,2015年,雷保東因為一場車禍去世。雷隆記得,父親曾對他說,如果雷橋蘭尚在人間,她也該和哥哥、姐姐一般高了。後來,雷隆每次去給父母掃墓,站在墳前,他總會忍不住問上一句:「你們能託夢告訴我,殺害妹妹的兇手是誰麼?」

十三年裏,雷莉從物流公司文員一路做到了老闆,成立了自己的物流公司,在深圳買下了多處房產。雷隆也在姐姐幫助下,在廣州按揭買下了一套房子,跑起了自己的貨車生意。姐弟倆都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孩子,但他們忘不了小妹雷橋蘭。

雷隆和雷莉一度覺得,找到兇手是種「奢望」了,直到2020年,他們接到了來自江西警方的電話。

2020年6月3日,上饒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向廣豐區刑警大隊反饋:通過Y-STR刑事科學技術檢驗比對,發現「2005年3月26日強姦案」中現場遺留的生物檢材系廣豐區下溪街道官塘社區的曾氏家族男性所留。民警通過調查,發現該家族的曾樹良有重大作案嫌疑。2020年6月9日晚,廣豐區刑警大隊將曾樹良抓獲,同時採集曾樹良的生物檢材送檢。經審訊,曾樹良如實供述了強姦犯罪事實。次日,公安機關對曾樹良刑事拘留。

雷橋蘭的遇害經過變得清晰,根據一審判決書,2004年12月底,雷橋蘭被人從老家帶走,介紹給江西廣豐一劉姓男子做老婆。2005年3月24日,雷橋蘭從劉家逃出。同一天傍晚,雷橋蘭遇到了在當地拉黃包車的曾樹良。

曾樹良供述,他當時以為有客可拉,便騎車靠近了雷橋蘭。走近後,雷橋蘭問他,附近是否有可以過夜的賓館,她身上沒有錢了。曾樹良聽到雷橋蘭所說的是普通話,手上又提着幾個行李包,顯然是外地人,於是產生了想要與雷橋蘭發生關係的念頭。曾樹良後來謊稱要帶雷橋蘭去旅館過夜,讓她上了自己的黃包車。

當晚8點,曾樹良將雷橋蘭帶到了他熟悉的僻靜處,騙雷橋蘭下車後,抱住了她並試圖去脫她的褲子。雷橋蘭大喊「救命」,曾樹良擔心被人聽見,用左手捂住了雷橋蘭的口鼻,使其不能發聲。

幾分鐘後,雷橋蘭不再掙扎,身體也軟了下來。曾樹良放開手,雷橋蘭倒在了地上。曾樹良稱,他用手去試雷橋蘭的鼻子,認為她已經斷氣了,但依然對雷橋蘭實施了強姦。之後,曾樹良將雷橋蘭拉至河邊的欄杆缺口處,解下黃包車上的電線,將雷橋蘭和她隨身攜帶的包捆綁在一起,推入水中,並逃離了現場。

案發兩天後,曾樹良依舊在廣豐區附近拉黃包車。在接送客人時他還一度被刑警攔下,讓他辨認過雷橋蘭遺體的照片。當時,曾樹良否認了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女孩。

「不想再管那個人的死活了」

前妻潘鳳仙稱,她對曾樹良「恨之入骨」,「要是能把他槍斃就好了,我已經不想再管那個人的死活了。」

潘鳳仙出生於廣豐當地一個農民家庭,沒讀過幾年書,除了自己的名字外,至今不會寫幾個字。幾十年前,父母覺得,退伍回來的曾樹良畢竟當過兵,應該不會「亂來」,就安排潘鳳仙嫁給了曾樹良。

潘鳳仙說,她為曾樹良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可曾樹良從未給家裏掏過一分錢。潘鳳仙不得不外出打工。她曾在浙江的工廠里幹過活,還給別人家做過保姆,一路把兒子供進了大學。

「我一見他,他就會打我」,在潘鳳仙的記憶里,抹不去的是曾樹良對她的屢次家暴,曾樹良曾對她說,很討厭她。她的手臂曾被曾樹良打斷過,「兒子也挨過他打,所以兒子到今天都不願提起他。」

父親曾勸潘鳳仙與曾樹良離婚,但因放不下孩子,她暫時選擇了忍耐,「我是一天天熬過來的,過得很苦。」

最終,潘鳳仙還是和曾樹良離了婚,帶着兒女去了別處生活。眼下,潘鳳仙在外地兒子家帶孫子。曾樹良的近況,她已經一概不知,「在我心裏,曾樹良只是個心很狠的人。」

「他一下子死掉就好」,她說曾樹良害了自己,也害了兒子,但在採訪的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據曾樹良居住社區的村民組長楊克高回憶,曾樹良的黃包車生意很早就停了,近些年,他的呼吸疾病越來越嚴重,已經沒法再去拉客。

在楊克高看來,曾樹良平時話不多,個性比較強,也比較古怪,很少與人打交道。楊克高很早就聽說過曾樹良打老婆、打小孩的事情,但因為是家事,不好過多干預,後來知道他們夫妻已經離婚。

2020年底,案件一審通過遠程視頻開庭,那是雷隆、雷莉第一次見到曾樹良。儘管視頻信號不好,但雷隆回憶起曾樹良的大個子、高鼻樑,印象很深刻,「看起來像是個很兇的人」。

雷莉還記得,曾樹良在庭上說過,會在監獄裏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獄,好像他很確定自己不會被判處死刑。同樣是強姦未成年少女致死的「百香果女孩案」,兇手楊光毅在法庭上比划過一個槍斃自己的手勢,好像「一心求死」。兩相比較之下,雷莉心裏的感覺很複雜。

責任編輯: 葉淨寒  來源:北京青年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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