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人物 > 正文

高耀潔:94歲的我 一生都在逃難

我今年已九十三歲了,多次」跑反」和逃難伴隨着我的一生。從山東逃到河南,在河南又幾度逃難,度過了我人生艱苦的青壯年時代。到了老年,逃難並沒有停下來。到了八十二歲,為了說出中國愛滋病真相,我被迫離開自己的國家,孤身寄居美國紐約十多年。時下又遇到」新冠肺炎」疫情爆發,美國是全世界新冠肺炎重疫區,本人年老多病,無處可逃,奈之何?

疫情期間的高耀潔。(林世鈺攝於2020年7月25日)

(一)

1927年12月,我出生於山東曹縣一個深閨豪門的富裕家庭,獨莊獨寨,有田地70多畝,是魯西南出名的大富戶(見曹縣誌)。我是母親生育的第一胎,她是續弦。父親前任妻子病故,留下兩個姐姐,高家很盼望我母親生個男孩,但生的我又是個女孩。在那個重男輕女的社會,他們很失望。為了讓我母親再生男孩,停止了對我的母乳餵養,專門雇奶娘餵養,造成我終生慢性腸胃病,體形消瘦,體力差於同齡人,幸而進入醫學院讀書,掌握了醫學知識,後又從事醫療工作,目前活到93歲,已算長壽。1939年3月,八路軍一支部隊進入高新莊,拘留我家三人。其中包括我父親,還有因為中風半身不遂的二伯父,他的罪名是」日本漢奸」。那時日軍還沒有佔領曹縣,二伯父生病已年余,哪來的漢奸罪名?為了要錢,八路軍對他們三人進行嚴刑拷打,往鼻孔口腔灌辣椒水。折騰了半個月,高家拿出30萬現洋贖身費,他們才放人。同時把高家所有衣物、家具、糧食等搶劫一空。連吃飯的米粒,一匙都沒留下。無奈之下,我父親攜全家逃亡到柳河鎮九女集村。這是第一次跑反,那時我11歲。(二)九女集是一個大集鎮,除了五天一次集會外,在大道上還設有商鋪多處。鎮後方有廟宇,每逢集會時日,外地香客前來朝拜,非常熱鬧。全鎮有幾戶駐有國民黨第七路軍,經費靠政府發放,他們不搶劫,全鎮相對安定。我家在鎮中租賃了一處小院,三座房。上房三間,我父母和小弟弟們住。我和兩個姐姐、兩個妹妹,五個人住東屋三間。西屋三間做飯,放一些雜物。在那裏住了幾個月,終日提心弔膽,不敢外出,怕外人知道我們是高新莊逃出來的大戶,遭到意外的搶劫。有一天,我們全家正在院子裏吃午飯,等了多時,我父親匆匆忙忙走進來,說:日本鬼子已經到了寨外,趕快走!我母親抱着我小弟弟,拉着我大弟弟,還有我姊妹五個走出住處。這時街上十分混亂,人們都向東邊跑,我們被裹挾在人流中,出了東門。這時南門那邊突然爆發了激烈的槍聲,七路軍與日本鬼子交上火了,他們阻止日本鬼子前進,掩護老百姓撤退。東門外更亂了,人們出了東門向北跑,我母親是小腳,拉着兩個弟弟走不動了。我父親領着全家走過約一米深的土壕,坐在小樹林裏休息。這裏與大路只隔着一塊約十五米寬的高梁地,可以很清楚看到日本鬼子在大路上行走。約有三四百人,兩輛炮車,向城武縣方向進行。夕陽西下時,聽到城武縣方向炮聲隆隆,並可以看到幾處灰黃色煙柱。九女集平靜了,傍晚,我們隨着逃難的人群回到鎮上的家。(三)我父親認為社會動亂短時間不會平息,必須遠離故鄉,到抗日後方四川生活。但我母親想回高新莊,吵吵嚷嚷多日後,雙方折中,決定逃亡到河南省會開封市。那裏有幾家親戚,特別是呂家,是我父親第三任死去的妻子的娘家。她有六位兄長在開封定居,平時有來往。於是我們決定遷居開封。1939年6月(或7月)的一天,我們全家從曹縣天主堂乘馬車離開,中午到了柳河集火車站,進入候車室旁一間空房。裏面很髒,地上有幾片破蓆子,我們全家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來了四個民警檢查行李,我父親應付完他們後,全家很快登上了開往開封的火車。在火車上,我第一次近距離看見兩個日本兵。傍晚日落西山,火車到達開封南關火車站。當時開封是河南的省會城市,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的棚子,棚頂全是花玻璃。火車站有兩個月台,四條鐵軌。我們出了檢票口,離開火車站。全家拉着行李進入廟后街的租房裏,據說是呂家舅舅們給安排的。期間,我們與呂家六位舅舅經常來往。兩個月後,搬到南聚奎巷,那裏臭蟲很多,影響睡眠。一個月後,我們又搬到侯家胡同。當年冬天,又遷居北大街。父親在北大街井胡同口開個雜貨鋪,當時社會很亂,漢奸、無賴、流氓買東西記賬,永遠不還錢。因為賠錢太多,父親只好關了雜貨鋪。1943年秋季,父親買了游梁市前街31號獨院,生活總算安定下來了。父親開磨坊維持全家生活。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一葦杭之渡彼岸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21/0303/156369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