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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貧農打紙」到「女孩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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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寇忽然跳起來衝上台,對着毛澤東的畫像連接扇了三個耳光,嘴裏還喃喃有詞:「叫你收我的地!叫你不讓我走路!叫你不讓我喝水!」那一刻,所有人全驚傻了

董瑤瓊上次出院前後判若兩人。

湖南籍女子董瑤瓊,兩年前因朝習近平畫像潑墨,當日即遭中共警方秘密抓捕。在非法關押多日後,中共警方宣稱董「患有精神病」,將董秘密押送湖南株州精神病院。一個「精神病患者」,值得中共警方如此暗中興師動眾嗎?墨潑在紙上,究竟算什麼罪?除了對董瑤瓊強加一個「精神病」罪之外,大概也別無良策。這是中共既不擇手段迫害異見者,又欲蓋彌彰的選擇。

董瑤瓊在拘押期間以及在「精神病治療」期間,受到怎樣的迫害打擊?又怎樣被強行灌藥?至今無人知情。董父及企圖了解真相的律師到株州精神病院,要求見董瑤瓊,都遭不同程度的打壓。山西人董斌,僅因在推特上發起「拯救董瑤瓊的聯署」行動,即遭中共當局以「尋釁滋事罪」監禁。據外媒消息,2020年初,董瑤瓊曾獲在家鄉露面,但與當初的「潑墨女孩」已判若兩人。看上去她神情痴呆、臉上浮腫、情緒緊張、沉默不語、常常半夜驚恐喊叫。顯然,這是中共以「治療」為名實施迫害的結果。迫害就此結束了嗎?我們不清楚迫害董瑤瓊的直接兇手是誰,但誰都明白站在兇手背後的哪個主犯是誰!

董瑤瓊事件,令人聯想起多年前,河南許昌曾有一貧農,因「巴掌打在紙上」入獄。法院一直無法判定一個「巴掌打紙」罪,只得將這個種田人關在看守所內直至死亡。董瑤瓊因「墨潑在紙上」獲罪,與農夫「巴掌打在紙上」獲罪,何其相似?

1949年中共建政后土改,這個姓名叫寇學書的貧農分到三畝半土地,同時獲地方政府頒發的、蓋有紅色大印章的「土地證」。分到土地的寇學書心滿意足、感恩不盡,成了中共的忠實擁護者。誰知好景不長,到了1953年中共開始搞「農業合作化」運動,農民必須「自願」交出分到手的土地,成立「互助組」。老寇拒絕「自願」交出土地,他的回答是:「自願?我自願不參加互助組!」

局勢發展迅速,接着「互助組」升級為「初級合作社」,再接着,「初級社」又升級為「高級社」。毛澤東稱「農村社會主義高潮」來臨,無數農民「自願」交出土地。到了1958年,毛又號召「人民公社好」,農民「跑步進入共產主義」,公社開始吃大鍋飯。只有老寇不識時務,死命奉行「自願」不參加原則。這在人們看來簡直匪夷所思,因為他從1953年決心「自願」不參加,一直堅守到1964年的四清運動。這一年,堅持土地私有的老寇,被四清工作隊怒斥為「走資本主義道路」;他的三畝半農地被咒罵為「小台灣」。工作隊宣佈,你寇學書既不願交出三畝半土地,那麼公社的每一條道路也不許你寇學書行走。你若想強行通過,我們安排打手棍棒伺候。

老寇沒被嚇退,他趁夜晚偷偷逃往許昌。中國的農民,在沒有嚴厲控制的條件下,自我生存的能力毋容置疑。老寇在許昌靠清掃廁所與積肥謀生,年終盤點收益,居然遠超出「自願」加入公社的社員。直至1966年初,大隊黨支部根據毛澤東指示,狠抓階級鬥爭。對於頑固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寇學書,黨支部決定,所有水井不許老寇使用。水井安排人員日夜看守,只要老寇敢來打井水,就用棍棒毒打。在階級鬥爭的戰場上,不知挨過幾次打的老寇,終於走投無路,狼狽地敗下陣來。這一年「文化大革命」爆發。社員人人手捧紅寶書,到處學習「最高指示」、開批鬥會。至此,堅持「自願不參加」的寇學書,真是形同喪家之犬。生產隊召開批判大會的那天,老寇悄悄擠在離毛澤東標準像不遠的地方。

當主持人宣佈批判大會開始,社員們剛要起立唱《東方紅》,老寇忽然跳起來衝上台,對着毛澤東的畫像連接扇了三個耳光,嘴裏還喃喃有詞:「叫你收我的地!叫你不讓我走路!叫你不讓我喝水!」那一刻,所有人全驚傻了,會場死一般地沉寂。好一會兒才有人如大夢驚醒,死命狂喊一聲:「反革命!」接下來現場沸騰了,走火入魔的革命群眾爭先恐後湧上前,高呼:「打死他!」「打死反革命!」「誓死保衛……」。老寇倒在地上,渾身被打得體無完膚,然後被五花大綁地扭送縣公安局。

如此群體暴力,在本朝稱之為「群眾的革命熱情」。與半個世記後的潑墨女孩董瑤瓊一樣,失去自由的老寇並沒有經法庭審判。其中原因何在?據知情人說:老寇扇耳光事件,事實是扇在紙上,既不存在被害人,更無被害人起訴。故法院雖由中共直接控制,但也無法辦案。況且老寇沒有檔案,僅由革命群眾扭送而來。老寇成了無人管的「罪犯」,當然也沒人敢放。換言之,因為無「法」審理,老寇不得不接受事實上的無期徒刑。不過,關在看守所的老寇,如果真的無人管也就罷了。偏偏中共的獄警也是「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老寇在看守所的「態度不老實」,被獄警用繩子為刑具,捆了起來。

看守所的獄警,繼承了明代東廠懲治犯人的殘毒。普通的繩子,只要在他們手中,就成了令人喪膽的刑具。繩子的粗細、捆綁的技術與鬆緊程度,都有講究。據說老寇被捆的用繩,約小拇指粗細。結結實實的五花大綁,繩子幾乎嵌入肉里,再從背後收緊。據說遭此繩刑,15分鐘不到雙臂神經壞死,顏色變黑。再解開後,也永無恢復的可能。後來的犯人進來看到的老寇,無論冬夏,雙臂赤裸,如同軟麵條一樣掛在兩側晃着。一望而知,那是兩條「死」了的手臂。看守所開飯的時候,老寇既無法端飯碗也不能用筷,只能趴在地上像豬一樣地拱食。至於大小便,那就更不用說了。殘害老寇的獄警,可以堂而皇之地作惡,沒人覺得他們的行為喪盡天良。老寇在看守所關了10年後,捱到1976年夏天,這個曾「自願」不放棄土地,又對着大人物的畫像扇耳光的老貧農,終於默默地死去。死亡對老寇而言,是徹底的解脫。

寇學書的悲劇沒有結束。半個世記後「潑墨女孩」董瑤瓊的遭遇,正是這一悲劇的延續。區別僅在於,一個是「紙上抽耳光」罪,另一個是「潑墨紙上」罪。最近,有民運人士傳出董瑤瓊的推特視頻,視頻中董瑤瓊流淚控訴中共對他的迫害,並告訴人們她無法忍受,她已逼近崩潰了。

責任編輯: 趙亮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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