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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曾布建五千線民監控學生 受害者憂心中國仍是「進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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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委託學界針對調查局移轉的3萬多件校園監控檔案解密研究。(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臉書)

國民黨威權統治時期為防範學潮動搖政權,曾在全台灣八十多所大學布建至少五千名「線人」監控校園。蔡英文上台推動轉型正義,3萬多件檔案曝光,不少當事人翻閱檔案驚人地發現30年前身邊同學就是「告密者」。有當事人告訴本台,不幸的是,在共產黨統治的中國,這種扭曲人性的做法仍是「進行時」。

台灣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委託學界針對調查局移轉的3萬多件校園監控檔案解密研究,發現1970年代台灣戒嚴時期,國民黨政府推出所謂「春風計劃」深入全台灣八十多所大專院校監控校園動態,包括重要院系的師生、社團幹部、宿舍、職員等均有布建線人;這一計劃企圖透過「層層布建,室室有人」,達成「沒有匪諜、沒有台獨、沒有陰謀活動,沒有政治暗流,沒有學潮醞釀」的目標。光是1983年全國各大專院校布建的線人就高達5041。

至於當局恐懼的背景,促轉會指出,源自國民黨在中國大陸潰敗的教訓,以及保釣運動和1970年代韓國掀起的民主運動浪潮。因此,國民黨政府將「防範學潮」視為優先任務。1970年代初期,政府結合教育行政部門、情治單位和國民黨系統,成立統籌校園政治偵防的「春風會報」,由各校各自組成負責第一線情搜與動員的「校園安定小組」。

「校安會報」每兩周開會一次,使政府得以即時因應各校發生的「違常事件」、打擊異議,避免學生思想遭黨外勢力、西方思潮的「毒素」污染。

學弟月領5千出賣學長30年後檔案解密發現「原來是他」

自由亞洲電台訪問三名在台灣最高民意殿堂監督國政的民進黨籍立法委員,他們在理想狂飆的大學時代,都受到國民黨當局布建的線人監控。

「我看了之後當然都很驚訝,當年我們不管是讀書會開會,或是社團開會、不管要做什麼事情、結論,你念的書名、參與的人員都一一被紀錄在那個檔案,過了30年這些檔案曝光以後,喔!原來某某某就是線民。當然我們看了會有點驚訝,原來是這個學弟。」

曾在就讀大學時遭當局監控的張廖萬堅,目前是民進黨籍立法委員。(張廖萬堅臉書)

張廖萬堅說,其實他就像現在年輕人眼中的一枚「文青」,高中擔任校刊主編,考取輔仁大學新聞系,與文學社、新聞社等社團學長姐共組地下社團,關心校園民主、反核、農民、勞工、環保、原住民、外省老兵返鄉等社會運動,對國外新思潮、左派、當代雜誌、人間雜誌等對社會現象有反省批判力的文章着迷,認為大學生不可能關起門念書,應該走上街頭抗爭解決社會問題,因此被學校視為「異議分子」。

這批校園監控對象,是「後美麗島時期解嚴前後」參與學運、社運活躍的「五年級生」。張廖萬堅透露,翻閱自己的檔案前,還先去外頭抽了根煙。雖然當時「選擇這條路」的都知道,一定被滲透、盯上,不會害怕,然而,真的解開30年前的疑惑,還是很錯愕,居然有人這麼鉅細靡遺幫你寫日記。

被監控者選擇寬容原諒告密者深陷背叛的陰霾

當時調查局執行的專案,在全台布建5千個告密者,以每月約5千元新台幣(約1200人民幣)酬勞全面進行校園監控。張廖萬堅連跟女友吵架,都被寫進檔案里。不過張廖萬堅受訪時強調,不要讓外界能辨識他的線民,自己也不會主動去找他,如果不期而遇,會擁抱他。

「他如果主動來找我說,感謝你不追究或者說原諒我吧,我一定會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

張廖萬堅選擇寬容:「如果以轉型正義邏輯,他好像是加害者的幫凶,實際上他在某種程度上是被情治人員灌輸家國大義、忠黨愛國,讓他陷入那樣子的糾結,因為都是學生,在那個時候都是被害者,體制被害者的角色。」

張廖萬堅說,慶幸台灣在解嚴之後,沒有流血地走向了自由民主,比起歷經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和清鄉那一代的前輩,自己是幸運的:「雖然有被職業學生好像寫日記去監控,可是我們沒有因為這樣失去自由被軟禁、被騷擾、被限制自由,或生命被威脅。」

張廖萬堅認為,當時告密的線民角色,可能為了生活或被威逼利透,是時代悲劇產物,是威權者的「幫助者」非「幫凶」,還好沒有導致很嚴重的悲劇,他深以台灣能夠轉型正義成功為榮。

民進黨籍立法委員沈發惠(左)1991年夏天,還是熱血澎湃的學運青年,在谷關和社團開會留影。右為現在的立法院副院長蔡其昌。(沈發惠臉書)

受託研究這批校園監控檔案的台灣大學社會學系教授林國明,當年在台大念書,也足足被監控了4年。他接受台灣《蘋果日報》訪問提到,曾在大學畢業30年後,遇到監控他的線民,他給對方一個擁抱並告訴對方:「當年的事不會影響我們的友情」。對方向他透露,「當時自己也很煎熬,常在惡夢中驚醒,即便30年後,還是會做惡夢。」

曾是1990年野百合學運決策成員的現任立委沈發惠,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表示,告密者曾對他「告白」:「學長要畢業,送舊的晚上,他就酒後吐真言跟我講說,他那三年都有在負責監視我、監控。」

RFA記者:你那時聽到的反應?

沈發惠:那是一個我蠻尊重的學長,那時候覺得也是很驚訝,我也沒有想到怎麼會是他,怎麼他也會是!不過就這樣,我也沒有特別的憤怒,我就覺得大家都是威權體制的受害者。」

沈發惠提到,在那種時代,即使不知道線人是誰,也應該知道政府在監控你!「我想,現在可能中國的狀況也是一樣。我覺得這種事情,對我們當事人來講,有時候一笑置之,但是我覺得這個都是對人性的扭曲,都是權力對人性的扭曲。」

面對國家機器拉攏吸收魔鬼與天使的交戰

民進黨立委鍾佳濱,也走過「監控,仿佛是校園日常」的年代。當年他就讀的台灣第一學府台灣大學,都是年輕菁英,更是政府的眼中釘。

鍾佳濱接受自由亞洲電台採訪表示,國家機器曾試圖要「吸收他」,面對這種鍥而不捨的接觸、攏絡、吸納、試探,確實會產生很複雜的心情。

民進黨籍立委鍾佳濱當年參加台灣大學學生日示威活動。(鍾佳濱臉書)

鍾佳濱:「當你被對方試探要拉你來做布建,你可能會說,我是那種對同學忠誠度有問題的一分子嗎?你怎麼會這樣看我,我是那種人嗎?我用搭訕來形容,但是你也會想去了解到底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會去做初步的接觸,純粹是因為好奇,在這樣的互動過程當中,當你了解原來他們打算對你做這樣的事情以後,你就很清楚地表示拒絕,對方就很識趣地不再接觸。」

鍾佳濱提到,看到檔案驚覺,國家機器居然動員這麼龐大的人力搜集情報,對校園監控非常嚴密徹底,布建之深入、之綿密遠遠超乎想像。他們這些學生,只不過是在校園爭取言論自由和民主。

鍾佳濱發現,這監控組織文化暴露出報喜不報憂、爭功諉過、情報失真的問題:「為了想表達、強調自己的貢獻,誇大活動危害性,布建人員才有存在意義,以致情資錯誤偏差傳遞上去,影響當權者作出錯誤判斷。」

威權體制受害者以台灣轉型正義成功為榮對中國告密文化當道憂心

走過國民黨威權監控的陰影,看到共產黨近年卻升高對社會和學校的監控,甚至鼓勵學生告密老師,仿佛回到文革時代。鍾佳濱有感而發地說,「國家監控人民,中共是箇中翹楚、特別嫻熟」。

鍾佳濱提到,自己曾到馬來西亞參加台商舉辦的年會,受邀表演的中國雜耍團看到現場懸掛「中華民國」青天白日旗,當下拒絕演出。「雜耍團負責人說,我們在商言商,我收你的籌金要做演出,但是你們掛了中華民國國旗,我如果繼續演出,我會擔心我們團里只要有任何一個人跟上級匯報,未來我們就不能出國接受商業性的演出,我們就沒有收入,所以可不可以拜託你們把國旗收起來,我們才能夠演出。」

「透過互相的檢舉、舉報,來達到人民跟人民的監控,無疑地,是把人民關在一個大監獄裏。台灣有幸走出來了,回過頭看中國很多值得我們同情的人民,他們還活在這樣的陰影中,擔心周邊有人監控、舉發,擔心因為這個舉發,他很單純要求一個溫飽的經濟生活就無以為繼。」

鍾佳濱感嘆,不只在台灣,在其他國家都看到,從中國到各國討生活的人民,還陷在被國家監控的恐懼當中。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自由亞洲電台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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