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老先生有篇《出恭十二景》的短文配畫小冊子，畫子是樸實無華，妙趣橫生；文字是家常親切，詼諧幽默。
老先生的確是文章高手，畫界大師，看後總能讓人會心一笑，開心一樂。有興趣者，可在網上搜索一看。
何為「出恭」？
翻譯一下其意：文言文是如廁，委婉說是內急，高雅講是淨手，大白話是解手，文明語就是去衛生間，通俗的說法是上廁所，粗俗點的說法就是拉屎撒尿。
這些詞語都好解釋，但解手為何叫「出恭」，可能有很多人不解。
「出恭」一詞，源出古代科考時，考場規定考生內急離開考棚解手時，必須領取一塊「出恭入敬」的牌子，憑牌離開考棚進入廁所。於是，舉子們便將如廁稱為「領出恭牌」，簡稱「出恭」。
「出恭入敬」，原是參加科舉的舉人們，表示對皇帝和監考大臣的敬重，也是對考場的敬重。此說後來在民間傳開，文人雅士皆稱去廁所為「出恭」。
人們將對皇帝和監考大臣，以及對考場的敬重語言，轉換成對茅坑，這惡搞，實在是夠反動。
「解手」可能是中國人對「如廁」，即要去拉屎撒尿最廣泛的口語。
按說，「如廁」應該叫「解褲帶」最為貼切。可「解褲帶」這一形象準確的語言卻被社會淘汰，莫名其妙的「解手」卻成為如廁的公認名詞。
個中自然有原因。
原來此說源於元代蒙古族入侵宋朝，強迫漢人遷徙而來。
當時，大規模的漢人不願離開故鄉，被入侵者強行捆綁押解，移民他鄉。民諺曰：「管天管地，不能管人窩屎放屁」，路上，被捆綁押送的人要拉屎撒尿，就會對看押他們的軍士大喊一聲「給我解開手」。於是軍士知道此人內急，便給他解開被捆綁的手，讓其方便解決內急。
久之，解手便成為如廁的代名詞。
從「解手」這一歷史遺言至今使用的頻率之高，範圍之廣，我們可以想像出當時漢人被外族強迫遷徙的人數之多。
雖然我們中國人很愛面子，但說來也可憐，我們絕大多數人在四十年前，如廁後並沒有用手紙擦屁股的奢侈條件。
當時，很多人是使用樹葉、麻秸、竹片、瓦塊，干土坨擦屁股。即使是現在，此一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並未在我中華絕跡。各地農村里，依然有一些地方，這一遺風尚存。
文革時，我有次夏天到淮北辦事，途徑一小鎮，中午在鎮裏一家小麵館吃飯。三十多歲漂亮的老闆娘，穿着一雙木製的「拖鞋」，在案板上擀麵條。這時，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提着褲子，光屁股跑到老闆娘身邊。只見那孩子轉身就將他那小屁股高高撅起，老闆娘則用左腳支撐身體，伸出右腳，翹起大腳趾，用腳趾甲順孩子的屁股溝由下而上，使勁一刮，孩子的屁股頓時便算擦好了。孩子則直起身，提上褲子，蹦蹦跳跳而去。
整個過程，母子二人一言未發，配合的天衣無縫，默契而迅速。
可見是天天都有這樣的演練。
我噗嗤一笑，付款走人。
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對此有何感想？
用報紙擦屁股，在那時候就是很奢侈，很讓人羨慕的了。
文革中，各地到處都有人因用報紙擦屁股被判刑、批鬥、挨整的事情發生。不是聳人聽聞，甚至有的人為此丟掉性命。原因是那是報紙上都印有大量的毛主席光輝語錄和寶像，一有不慎，或者不識字，就會在無意中闖下大禍。
因為有不成文的規定，用帶有毛主席字樣的紙張擦屁股，就是反革命，是侮辱偉大領袖的滔天罪行。那時候，對毛主席沒感情和不忠，後果都十分嚴重。
況乎你竟然還敢用帶有毛主席語錄和寶象的紙擦屁股！你該當何罪？
一九八一年的時候，金寨一位離鄉三十多年的台胞，帶着夫人回到故鄉大別山南溪。他沒有想到是是，除了孩子，他丟在故鄉的老妻居然還健在，並一直在無望地守候着他。
他的孩子，如今也有了孩子。而老妻，早已蒼蒼白髮，舉步維艱。
老人感嘆萬端，對親人深感愧疚，遂生感恩回報、落葉歸根之念。他在台灣後娶的夫人亦通情達理，願意犧牲自己的家庭幸福，成人之美。
一切事宜商量妥當，這位老人卻因為落後的家鄉沒有衛生間和坐便池設備，無法在故鄉生活。
那時偏僻落後的大山里別說衛生間，連自來水都沒有。就是縣城，有衛生間的家庭也寥寥無幾。老人最終給妻兒留下一筆錢，遺憾而傷感地揮淚而去。
可見一個小小的衛生間，對人們的生活，特別是對老人、病人和殘疾人的生活，是多麼重要。
十幾年前，我家來了一位山裏的客人，她見我們都在忙乎做飯，一生勤勞的她便要要來幫忙洗菜。廚房的洗碗池正在使用，孩子便請她去衛生間洗臉池洗菜。她竟然誤以為抽水馬桶是洗滌的水池，將蔬菜放進馬桶後，因找不到水龍頭來問孩子。孩子一見，目瞪口呆之後，個個噴飯笑煞。
山鄉的客人在驚奇之餘，頗覺不以為然。感覺城裏人太浪費，責怪我們不該用這樣好的瓷器當馬桶使用。
我則頓生一陣悲涼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