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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消費降級實錄 最牛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了

某次吃飯,隔壁桌的兩位白領一邊撿着碗裏頭的牛肉,一邊大談英倫風光、海外留學、項目融資、創業發家等大事,說得不亦樂乎,霸佔兩個座位長達一個小時之久——直到服務員氣沖沖地跑來勸客:「先生,吃完快點走好不?後面還排了好多人呢!」我猛然驚覺。人還是那群人,還是當年在咖啡館大談融資創業的那群人——只不過他們談事說話的地點,從往前的手沖咖啡館、網紅西餐廳、豪華大酒店,轉到了冒菜館子而已。

我對消費降級沒有切身體會。畢竟對於我等月入剛剛破萬,在一線大城市混生活的失敗人士而言,本已處於消費最底層,降無可降了。

但我未曾想過,短短一兩年間,竟有無數曾經高不可攀的成功人士,從仙界高高地跌落下來,墜入與我等同流合污的凡間,接了回地氣。

去年,宇宙中心三里屯新開了一家餐廳,各大美食媒體紛紛推薦,城中時尚人士無不爭相前往打卡。人均消費四百起,預約要提前一星期。饒是如此,依然門庭若市。入座後,服務員面無表情地告訴你:只有一個小時時間,麻煩用餐快點。

前兩年,這樣的餐廳酒吧如雨後春筍般,在京城的土地上長了出來。消費高,東西難吃,服務態度惡劣,但是大家趨之若鶩,每周不去新開的高檔餐廳吃兩回,仿佛就會因此失去都市人的資格。

今年我再度路過那家餐廳。晚上七點,正是用餐時間,卻再也不見去年的熱鬧,稀稀拉拉坐着三四桌客人,服務員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沖我問道:先生,用餐嗎?

現在最牛氣的服務員,大約要數各種小吃店的服務員了。

我家樓下新開了一家冒菜店,人均不過三十,人氣堪比喜茶。一到飯點,大排長龍,不乏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白領精英。

某次吃飯,隔壁桌的兩位白領一邊撿着碗裏頭的牛肉,一邊大談英倫風光、海外留學、項目融資、創業發家等大事,說得不亦樂乎,霸佔兩個座位長達一個小時之久——直到服務員氣沖沖地跑來勸客:「先生,吃完快點走好不?後面還排了好多人呢!」

我猛然驚覺。人還是那群人,還是當年在咖啡館大談融資創業的那群人——只不過他們談事說話的地點,從往前的手沖咖啡館、網紅西餐廳、豪華大酒店,轉到了冒菜館子而已。

畢竟,這家冒菜館子旁邊可是大望路CBD,房價十萬一平的洋氣地兒呢。這裏聚集的男男女女們,很大程度上,左右着京城的消費風尚。

大望路的skp,多麼高檔時髦的地兒。就兩三年前,CBD精英們還會按着公眾號新鮮出爐的推薦,搶購Chanel或Gucci的限量款皮包;一兩年前,精英們搶購的,就變成了YSL的口紅;到今天,精英們買得更多的,是skp地下一層的奶茶或簡餐,吃喝完畢,再順道搭地鐵一號線,回自己通州邊上的出租屋裏去。

畢竟,自從上半年清理過一波黑車與外地牌之後,京城網約車價格直線飆升,不是誰都坐得起的。

就在昨天,CBD精英還敢於趾高氣揚地說:我十年沒坐過地鐵了!

但如今形勢比人強,再度登上地鐵,仿佛回到初來北漂的青澀歲月,驚覺十年仿佛一場大夢,除了臉上的皺紋和身上的贅肉,什麼都沒改變。

住房也是如此:十年前,初來乍到的北漂住到了管莊,好不容易憑努力搬去了四惠;如今房租大漲,可能又得灰溜溜地搬回管莊了。

可能還要更遠一點兒,燕郊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就在三五年前,京城仿佛還是個遍地黃金,處處流淌着奶與蜜的地方。

那時,賺錢的門路不計其數。

海淀人民在談創業,夢想着自己的科技初創公司能去納斯達克敲鐘。

朝陽人民在談影視,能請到哪個小花小生,輕輕鬆鬆撈個十億票房。

西城人民在金融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p2p、股票、債券個個前景大好,券商投行的小菜鳥,都能拿到百萬年薪。

豐臺人民在等拆遷,麗澤商務區要成型了,京城第二個金融中心要崛起了,推土機一開,黃金萬兩滾滾來。

每個咖啡館都在談着上億的生意。稍微有點名頭的精英,屁股後面都跟着一群投資人,捧着熱錢哭喊,求着他們創業。

每個年輕人都是了不起的蓋茨比。兩年跳槽三回,月薪就能從六千跳成兩萬。運營沒三個月的公眾號,便能捲來幾百萬的融資。哪怕什麼才華也沒有,親戚朋友資助點,去燕郊買套小房子,一年也能翻一番。

那時候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慌,什麼大牌都敢買,什麼餐廳都敢進,一言不合就辭職,時興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去看看大世界。

《小時代》是那個年代最好的寫照。彼時是紀錄片,放今天來看,可算是古裝偶像劇。

當年的朋友圈也是熱鬧非凡,精彩紛呈。創業精英們在曬剛搬進去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傳銷精英們在喜提法拉利和私人遊艇,自媒體精英們一日發三迴環游世界的精修九宮格美圖,職場精英們在美滋滋地分享年終獎工資單,好一派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盛世。

套用《新華字典》的經典例句:Amanda創業了,方處長升職了,小王裸辭開了公眾號,李姐是進軍微商界的女強人,張阿姨把退休金都拿去買了p2p,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當年的朋友圈一去不復返了,我很懷念它。

要知道,在我們這代人看來,巴黎才算是浪漫的代名詞。現在的年輕人呢?帶你去趟浪漫的土耳其,便是可託付終生之人了。

挺心疼這些姑娘小伙,沒趕上好時辰。

當然,光是嚷嚷沒用,大多人是走不出去的。

羈絆他們的,有義務,還有責任。

這一代漸漸長成的中產,大多是獨生子女。成家以後,上頭四個老人,下頭兩個子女,身上六座大山——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認識一對生活得還不錯的夫婦,夫妻合着年入將近百萬,京城兩套房,孩子上小學,看着和和美美,生活無憂,最近一件大事,卻擾亂了他們生活的軌跡。

兩家父母年老體弱,要來北京投奔他們了。

四位老人,如何安排?擠在一套房裏?那怕要是翻了天。分開安置?房產不夠是大問題,再買一套有心無力,租房也是大負擔,更何況請保姆費用不低,怎麼算,手頭那點錢都不夠挪騰的。

那才真真急成一個熱鍋上的螞蟻。

所以,各位因房租上漲而焦心的青年們,現在還不是真正的至暗時刻。上漲的一兩千房租算什麼呢?不過少買一雙喬丹限量款,少陪女友吃一頓七夕的米其林,對青年人來說,一兩千算什麼?supreme和LV出的合作襯衫,夠一截袖子的錢不?

不要焦慮,不要憂心。遙記三五年前,人們還在紛紛懷念2005的好時光——房價尚在低位,各種小企業朝氣蓬勃,股市正蓄勢待發,誰都有發財的可能,誰都沒有察覺:眼下的時代,正是最好的時代。

等再過三五年,我們,也會悠悠嘆出一口氣:記得2018年嗎?那時的一切,仿佛也沒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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