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習黨媒多維/伴隨着周永康案的前前後後，江澤民這位已經退休的中共元老，可謂從未徹底離開公眾的視野。圍繞反腐問題，外界此前普遍的猜測是捆綁着江澤民演繹一場驚心動魄的權鬥戲碼。然而，待到與江有關的人員開始集中異動後，長子江綿恆提前卸任中科院上海分院院長職務，妻侄王榮從深圳市委書記任上調任安徽擔任閒職，昔日貼身大秘賈廷安捲入貪腐醜聞，連日來圍繞中共元老江澤民而起的颶風狂卷而來。以至於江澤民夫婦現身海南東山嶺也被解讀成「東山再起」，呼應與習近平的「鎮江」，揚州大管家季建業公開審理也有了醉翁之意。諸多京城耳語在令人目不暇接的關頭也不免狐疑：公眾為何揪着江澤民不放?不設指標上不封頂的反腐大潮，在打破「刑不上常委」的沉疴之後，會否再創新的記錄?
之所以江澤民家族異動引發廣泛關注，一方面在於江澤民本身的爭議性。作為「六四」事件後臨危受命的最大受益者，江澤民的從擔任總書記到執政期滿後的「退而不休」，加之其本人的高調和毫不避諱，多重因素的綜合作用下使得其從未脫離開爭議漩渦。另一方面在於從周永康五大外圍戰到令計劃帶領的西山會被掀翻，中共查辦重大貪腐案件已然形成了固定的套路，這些極具震撼力和眼球效應的情節經歷了流言四起——親信及家人出事——公開露面或發文——陸媒隱射——官方公佈——陸媒展開扒皮運動等一系列操作程序。而江澤民家族的異動，正好契合了這一「套路」，故而也容易被各路媒體借題發揮。事實上，以形式和目的論，不同的人揪着的原因有所不同，目的也良莠不齊。
第四權力帶着鐐銬跳舞
新聞媒體內外有別，揪着江澤民的形式也不同。西方媒體，尤其是以演繹權鬥和人事密局見長的群體，循着江澤民家庭和裙邊的動態，追蹤着觸角的延伸廣度和深度。有些甚至直接預判，高層決鬥時刻已經到來，習近平已經鎖定了江澤民云云。相對而言，防火牆內的大陸媒體，雖則受限於政治紅線，卻也能帶着鐐銬跳舞。以胡舒立帶領的財新團隊為例，在政治權鬥與擺事實列數據之間，選擇了後者。鑑於所有的政治問題到最後大都因經濟問題而敗露，故而這種做法也更具參考性和說服力。財新這次鎖定的，是江澤民長子江綿恆在令完成財富故事中扮演的角色。而令完成，正是剛剛落馬不久的胡錦濤的大內總管令計劃的弟弟。財新網之外的右派旗幟性刊物《炎黃春秋》，則藉由中共原總後勤部基建營房部部長張金昌之口，將江澤民大秘賈廷安與早已被判處無期徒刑的中共原海軍副司令員王守業捆綁在一起。前後不久，中南海政治深喉、多維名博牛淚也在其多維專欄內放風，借北大方正和政泉股份的紛爭，影影綽綽的說穿了這場法律糾紛背後的政治風頭。內部人士現身說法再加上敏感時期的定向捆綁，顯然很難被看作是一場偶然。
江澤民登海南東山嶺
紅牆外雷雨交加，紅牆內又何以閒庭信步?從谷俊山到周永康，媒體在推動或是倒逼官方查辦重大貪腐案中，着實助力頗多。甚至有時候遠遠走在了權威消息之前。以周永康為例，在官方消息公之於眾前，各路輿論場域早已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全面扒皮運動。其子周濱從神秘富商祛魅，「斌」與「濱」的混淆使用，秘書幫背後的「某部長」，換了馬甲的「周元根」其人家族秘事，神秘車禍背後的政治交易等等，早已沸反盈天。作為最核心的人物，周永康三個字在呂新華口中以「你懂的」代替，自此全中國人民已經都懂了。待到這一次，眾媒體大抵也在循着這一扒皮路徑展開。從外圍到核心，從家族成員東窗事發到全面崩盤，或許只有一步之遙。何況，單以新聞價值論，江澤民都是極具眼球效應的。最大限度地跟進這一話題源頭，以把脈中南海政治脈搏，也是分內之事。
密室政治加劇大眾窺探欲
作為第四權力的媒體，揪着江澤民不放，可能是出於現實利益的考量，那麼普羅大眾也心有戚戚然地揪着這位「太上皇」不放，形式和目的直接又有着怎樣的來龍去脈?單就形式而言，「揪着」體現得並不突出，一方面是防火牆內的信息封鎖已經是銅牆鐵壁，另一方面已存的信息流通渠道也是四處夾擊。所以，與其說公眾在「揪着」江澤民不放，毋寧說是中共固有的難以打破的信息管控高壓手段，讓「揪着」演變為更市井化的表達。比如北京玉淵潭公園引入蛤蟆，讓人聯想到民間賦予其的代號；捲入周案中的央視女主播沈冰在自傳中透露的周永康與曾慶紅私下裏的耳語，讓人又不由地關聯到其風流韻事等等。
越神秘，公眾的窺探欲就越強烈。這是從亞當、夏娃偷吃禁果開始，就註定了的人性。而對於中共這樣一個世界最大黨，長期以來施行的，正是不斷讓執政者神秘化，以至於密室政治、小圈子治國等說法一再作為反詰之詞湧現。從這個層面來看，公眾揪着江澤民不放，其實意在滿足窺探欲。如若有一天，中共敞開了大門，政治透明度全然可以打消公眾窺探的欲望，那麼這股「揪」勁兒，恐怕也會自動潰散和松垮。這一點，從官員落馬之後最能提振公眾參與熱情的話題點中，也能管窺一二，比如涉及通姦、泄漏機密、政治勾連等。而這些話題，在涉事官員虎落平陽之前，完全是被封鎖在密不透風的紅牆內的「秘聞」，是不能橫加「妄議」的。
反腐颶風「逼急」江澤民
縱然媒體和公眾群情激憤揪着江澤民不放，但是最終讓這股情緒愈演愈烈且深信不疑的，正是時下風頭正勁的反腐颶風。時有坊間民謠：「毛澤東的幹部兩袖清風，華國鋒的幹部無影無蹤，鄧小平的幹部百萬富翁，江澤民的幹部國庫掏空。」很形象地說明了伴隨着改革開放，黨內腐敗也在步步深入。所以隨着習近平關於反腐講話的首次披露，很容易直接被演繹為直接揮舞向江澤民的大刀。首先是結黨營私和拉幫結派。在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習近平明確指出，一些人為了自己的所謂仕途，為了自己的影響力，搞任人唯親、排斥異己，搞團團伙伙、拉幫結派，搞收買人心、拉動選票，搞封官許願、自行其是、陽奉陰違的大有人在。此外，習近平還特別指出，腐敗問題與政治問題往往是相伴而生。搞拉幫結派，搞收買人心，沒有物質手段做不到，那就要去搞歪門邪道找錢。反過來，有腐敗就會給自己找一條安全通道，找保護傘，就會去搞團團伙伙。
而作為「上海幫」的總後台，江澤民長期以來被外界看作是結黨營私和拉幫結派的集大成者。加之習近平強調反腐不設指標，上不封頂，在打破外界圍繞反腐而起的諸多爭論之外，也給公眾留下了很多想像的空間。簡短四個字「上不封頂」意味着什麼?已經打破了「刑不上常委」的潛規則，再上能上到哪個層級?剛剛結束的中紀委五中全會上，習近平再次釋放出了反腐肅貪不僅是抓貪官這麼簡單，而是開始轉向更講政治的方向的訊號，更加夯實了外界的觀感。加之中紀委在距離四中全會不足三個月就召開五中全會，多少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七常委的集體出席，也讓這次五中全會籠罩上了一層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濃重氣息。
此外，鑑於當局在查辦重大貪腐案件時已然形成了固定套路，也即流言四起——親信及家人出事——公開露面或發文——陸媒隱射——官方公佈——陸媒展開扒皮運動。而江澤民無疑正在沿着這一套路亦步亦趨，這也更加夯實了人們觀感後的大膽揣度。關於流言四起，漩渦中的江澤民自不必多說;親信出事，也是一抓一大把，比如昔日親信賈廷安，比如即將公審的周永康、徐才厚等巨貪;公開露面或發文，就近可以追溯到江澤民夫婦現身海南東山嶺觀光，事後大陸刪除相關報道的舉措，至今仍然留有待解的謎團;陸媒隱射，雖然不及周永康事件中那麼明目張胆，卻也儘可能地接近政治紅線邊緣打轉，比如《炎黃春秋》關於賈廷安的報道，財新網關於江綿恆斂財醜聞的隱射;至於後續的官方公佈和陸媒展開扒皮運動會否沿着固定套路繼續走下去，恐怕將不再是單純的打虎這麼簡單，習近平和王岐山更多需要考慮的，是這麼做的政治成本和政治後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