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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人一幕:廣東窮得怎麼跟朝鮮一樣了?!組圖

—涼鞋,單褲,孩子,0攝氏度 「逃離」的大學生

穿着涼鞋,單褲,孩子們說他們「不冷」。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寒冷,也習慣了感覺「不冷」。


12月22日,拱水小學,穿着涼鞋的學生東莞時報記者 王歡 攝


又是一年歲末,粵北清遠清新縣的留守兒童們,正穿着單衣涼鞋等待在外打工的父母歸來東莞時報記者 王歡 攝


12月22日,5年級的毛水明家中,他的被子已破舊不堪東莞時報記者 王歡 攝

 


涼鞋、單褲,這些與夏天有關的詞,卻與山區、0攝氏度聯繫在一起。貧困,讓這幾個不相干的詞語,纏繞着,糾結着。

  孩子們並不糾結。即使在雪天裏,他們依然是這樣的裝扮。但你問他冷不冷,他依然會鏗鏘地回答:不冷。是的,他們「不冷」,因為他們從沒溫暖過,也不知道溫暖的滋味。

  他們嘴上的不冷,並沒有阻止寒冷給他們刻上印跡。「凍傷的腳、發紫的大腿、開裂的臉蛋」都是他們的特徵。

  這裏是清遠市清新縣浸潭鎮桃源拱水村,地處粵北山區,全省有名的貧困村。這些「不怕冷」的孩子,就來自拱水小學。

  「全校173名學生,80%是留守兒童,近一半的人穿不上鞋。」、「3年多來,這裏先後『嚇』跑了3名大學生教師。」

  沉甸甸的數字,沒有溫暖,只有寒冷。


  「我們不怕冷」

  這裏的孩子,多數買不起鞋也買不起衣服,為了掩飾,在大雪天裏,他們依舊向黃水清重複那句「老師,我們不怕冷」。

  12月22日,冬至。拱水村的最低氣溫逼近0℃。

  清晨6點,村里公雞的打鳴聲逐漸頻繁。透過窗戶,隱約可以看見一絲亮光。才上一年級的黎振業勉強睜開了一下眼,雖然知道該起床了,但耷拉的眼皮還是蓋住了眼珠。

  抵抗沒有超過5分鐘,他被姐姐從被子裏拽了出來。半睡半醒狀態刷牙、洗臉,然後喝了點菜粥,姐弟兩人從家裏出發。

  6公里外的拱水小學,是他們的目的地。天依舊沒有亮透,路的兩旁,高山和水庫還沒有睡醒,山裏的寒氣擠壓着他們單薄的衣服。

  路上,不時地會出現拱水小學的學生。因為學校只有173名學生,黎振業對路上的同學並不陌生。一起上學的學生里有一半穿着涼鞋,有的學生還穿着夏天的中褲,腿凍得發紫。

  「冷不?」黎振業拉着穿單褲的男孩問。

  「不冷,習慣了。」男孩子衝着黎振業說,黎振業撇了撇嘴,和姐姐一路走着。

  7點不到,兩棟3層教學樓和一棟2層教師宿舍出現在他們眼前。這裏就是拱水小學,與村莊裏佈滿的土磚房相比,夾在兩座筆直山峰中間的樓房顯得很氣派。

  還沒有開始早讀,一群學生在操場上玩耍着。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雙涼鞋和一件件單薄的衣服。12月初,這裏的氣溫已經下降。寒冷,在學生的臉上留下了印跡:紅撲撲的臉蛋有些腫脹,有些甚至裂開了口子。

  拱水小學校長黃水清站在操場上,拉着一個摔倒的學生。孩子腳上的布鞋開了個大口子,腳拇指裸露着,「沒鞋子了麼?」黃水清問。

  小男孩並不回答,使勁地咧着嘴哭,黃水清摸了摸男孩子的頭。

  黃水清走到幾個學生中間,問:「冷不冷?」穿了一件破洞襯衫的陳元海站在一旁答到,「老師,我不怕冷。」

  在黃水清的印象里,陳元海只有一雙帆布鞋和一雙涼鞋,「洗了布鞋,他就只能穿涼鞋了。」

  這裏的孩子,多數買不起鞋也買不起衣服,為了掩飾,在大雪天裏,他們依舊向黃水清重複那句「老師,我們不怕冷」。

  母親,瘋子

  村里人告訴陳珍英,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女人來自哪裏,多大年齡,亦不知道她叫什麼。

  「沾滿泥漬且合不攏口的書包、破舊的涼鞋、弱小的背脊有些彎」,這些都是今年10歲的陳珍英的特質。這天下午,放學鈴一響,她第一個衝出了教室。「今天要回去做飯,哥不在。」

  20多分鐘後,她到家了。一座低矮的土坯房。

  稍微喘了口氣,她推開了虛掩的門,潮濕的霉氣撲面而來。屋子裏有個女人,她披頭散髮,並發出奇怪的聲音。陳珍英說,她聽不懂這個女人在講什麼。

  陳珍英看了她一眼,將書包放在快散架的椅子上,轉過身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屋子裏的空氣有些凝結。  

  女人並沒有理會陳珍英,她繼續用瓢從水缸里將水舀出,一瓢一瓢地往手上澆。直到水沿着她的胳膊,一直流到了排水渠。一共用了23瓢,雖然冰冷的水很刺骨。

  村里人告訴陳珍英,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女人來自哪裏,多大年齡,亦不知道她叫什麼。

  門口,一個小男孩跑過,喊了一句:「陳珍英,你媽媽是個傻子。」愣住神的陳珍英打了個冷顫,挪了挪步子,然後喊了聲「媽」,女人似乎聽到什麼,抬起頭衝着陳珍英傻笑。

  陳珍英說,在自己10年的生命中,這個女人只會衝着她笑,而自己,也有些厭惡念出「媽」這個字了。媽媽,在她心目中,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想叫她」,陳珍英轉身走出家門。

  村里人說,這個女人來自內蒙古,十幾年前嫁到村里。「跑過,那時候村里沒修去縣裏的路,跑了很多次都沒跑出去,就瘋了。」

  距離陳珍英家不遠的地方,六年級陳元海的母親也是個「瘋子」,老人們說,1996年的春天,有很多陌生的女人進了村里。老人們並不知道她們是怎麼到來的,但是她們的經歷相同,很多在進了村子後,就成了瘋子。

  「村裏的人沒錢,娶不到老婆,就買。」 清新縣浸潭鎮拱水村村委會主任毛師英站在村委會門口,指着不遠的地方介紹,那戶人家有個買來的越南老婆,後來也跑了,孩子就成了孤兒。

  毛師英回憶,2004年的冬天,村里又來了一批陌生的人,他們私下走進很多戶人家,介紹了一批越南、湖南、四川的女人進村。「有些跑了,沒跑成功的,很多都瘋了。」

  說這話的時候,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面前走過,嘴裏嘟囔着什麼。


  「瘋子」,一個喝得大醉的男人吼了一句。

  一個人的家

  這是陳珍英養的貓,她的夥伴,比起母親,她更願意和它說話。

  走出家門的陳珍英,歪着腦袋看了看左手邊的鄰居,鄰居正蹲在門口,手裏拿着一束祭神用的檀香,面前擺放着剛剛宰殺完的母雞和一鞭爆竹。爆竹點燃後,聲音迴蕩在整個山谷里。

  在這裏,冬至大過年。陳珍英並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在這天,很多同學可以吃上豐盛的晚餐。

  穿着涼鞋的陳珍英還不知道,冬至過後,就要「進九」了,意味着氣溫將繼續降低。

  「珍英,你奶奶和你爸沒回來?」鄰居吼了句,陳珍英低着頭「嗯」了一聲,事實上,在她的生命里,爸爸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打工去了」。她嘴裏蹦出了四個字,然後轉身就走。

  陳珍英並不會殺雞,「煮白飯、煮菜」,她一邊走路一邊跟旁邊的人說冬至自己家的晚飯,繞過自家的房子,要走一段不大平坦的小路,有一塊不大的菜園,裏面種着青菜、蒜苗。

  陳珍英跨過一個臭水坑,然後用黑乎乎的小手將菜園的圍欄一層層地撥開,走進菜園裏,順手拔了幾棵青菜,她說,這裏是自己種的菜,爸爸和奶奶不在家時,施肥灌溉都由她自己完成。

  從菜園回到家裏,陳珍英沒有搭理母親。她走進自己的房間,一個影子從屋子裏閃過,伴隨着「喵」的一聲。這是陳珍英養的貓,她的夥伴,比起母親,她更願意和它說話。

  不大的屋子裏沒有窗戶,陰暗潮濕,終年見不到陽光,床上的被子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陳珍英說,家裏沒人的時候,她要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自己種菜。這些蘊含着「自己」的事情,她從懂事一直做到現在。

  和她住在一條巷子的同學,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和不知名的運動鞋跑來跑去,手裏拎着一條剛剛從池塘里打回來的魚,今晚,她的同學會有雞和魚吃。

  類似於陳珍英的留守兒童在村里還有很多,根據拱水小學統計出的數據顯示,80%的學生均為留守兒童,他們的父母多在廣州、東莞、深圳打工,一年僅有兩三次回家。

  「逃離」的大學生

  最終,她還是走了。走得很突然,沒有跟誰打招呼。坐着最早一班去縣城的車,離開了這個山村,離開了一群沒有衣服沒有鞋子穿的孩子。

  拱水小學是浸潭鎮最偏僻的一所學校。校長黃水清說,這裏,距離韶關已經不遠了。

  2007年下半年,按照縣教育局「發展優質教育,撤併村辦小學」的指示,拱水小學將10里外的新華小學併入,由最初的幾名教師拓展到了10名教師,教師工資由縣財政局直接劃撥,而黃水清本人,在拱水小學已經任職6年了。

  撤併後,縣教育局為了提升偏遠小學的教學質量,專門前往廣西師範學院招聘了當年的本科應屆畢業生,此前,拱水小學教師的最高學歷為大專,而校長黃水清,則是中專畢業。

  黃水清清楚地記得,2007年8月30日,縣教育局打電話通知他第二天趕早去縣裏接新到的大學生老師。那天晚上,黃水清約了村幹部喝了點酒,幾乎流着眼淚跟村幹部說:「以後咱們村的老師都是正規大學生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透,黃水清就站在站台上等去縣裏的車,車子行駛在山半腰削出的狹窄公路上,山山相連,峰峰相接,車子的另一側,是落差百米的懸崖。他望着一座座綿延的山峰,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見到新來的教師時候,黃水清突然有種莫名的自責感,「清秀、乾淨、披肩發,笑起來有個小酒窩,城市的孩子」。這是黃水清第一次接大城市來的大學生,給他留下的印象至今無法抹滅。

  他幫着她將行李提上車後,車子開始緩緩地前行,一路晃悠地繞過鎮裏,就進入了山區。新來的大學生突然一句話也不說了。

  半個小時後,她突然哭起來,一遍遍地重複:「還有多遠?還有多遠?」

  黃水清一遍遍地重複:「快了,快了,繞過這座山就到了。」

  她越哭越厲害,黃水清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內心猶如倒了五味瓶一般。

  那一路,黃水清覺得車子開了很久很久,怎麼都開不到學校,他一遍遍地安慰她:「雖然我們條件苦,但是我們教師情誼深厚,孩子們樸實天真。」

  最終,她還是走了。走得很突然,沒有跟誰打招呼。坐着最早一班去縣城的車,離開了這個山村,離開了一群沒有衣服沒有鞋子穿的孩子。

  她只待了兩個月,黃水清用了一句話形容:「每天都哭,甚至上課也哭。」

  那天,黃水清抽了一包煙,他站在教學樓上,一臉惆悵地望着看不穿的大山,一言沒發。

  此後的日子裏,縣教育局又先後送來了3名大學生,結局都一樣。

  窮,是唯一的理由。由於當地屬於典型的石灰石地區,農作物少得可憐,經濟發展嚴重滯後,全村總人口3143人,而常住人口僅有1300餘人。

  這裏,已經窮得沒人願意留下來了。

  留守的教師

  吃過午飯,10名教師說要合影,他們站在「忠誠黨的教育事業」字樣下面,定格住了微笑的一瞬間

  在3名大學生教師離開學校後,縣教育局再也沒有向拱水小學派遣過老師。「做的是無用功。」

  現在留下的是任教時間長達幾十年的10名村辦教師,縣教育局並將這10名村辦教師併入正式教師編制序列。

  在學校門口的右手邊,有一塊菜園,是教師們自己種植的蔬菜,校門口的左手邊是一個常年見不到光的小房子,這裏是學校的食堂,中午,學生們會和10名任課老師一起在這裏吃飯。按照縣教育局有關規定,學生留校吃飯需要繳納伙食費。然而,收錢,在這裏做不到。

  「窮,我們就不收錢。」黃水清這樣說。

  10點,透過山峰的陽光鋪灑在操場上,但依舊掩蓋不住山裏的寒意。黃水清和兩名教師到菜地里摘了幾課青菜,轉身回到食堂,兩個大鍋里蒸着米飯,灶台上只有半包鹽和見了底的醬油瓶。

  飯剛煮熟,下課了,一群孩子就嬉鬧着衝進來。老師給每個孩子碗裏扣上厚厚的米飯,孩子們咧着嘴笑,然後用勺子大口大口吃着「白飯」。

  在他們的印象中,白飯就是最好的食物,黃水清說,有些孩子家裏沒有白飯,就煮「玉米」湯喝,所以很多孩子都消瘦得厲害。

  按照縣教育局有關規定,拱水小學的辦學經費是按照每個學生144元每學期補助,這意味着,除此之外,教育局不會投入任何有關教學設備、教學設施建設的經費。

  這導致,教學樓2層的電腦房裏,一台電腦也沒有,桌子上佈滿了厚重的灰塵。「課改以後,只要是涉及到現代化教學的課程,我們都跳過。」任課教師羅老師嘆了一口氣,她是拱水小學裏唯一一名全日制大學專科畢業生,也是10名教師里唯一的女人。

  教師的辦公室里貼着8個大字——「忠誠黨的教育事業」,黃水清時常會坐在椅子上望着牆上的幾個字發呆,黃水清19歲走上講台,到今天已經十多年了。

  吃過午飯,10名教師說要合影,他們站在「忠誠黨的教育事業」字樣下面,定格住了微笑的一瞬間。

記者手記

  穿着涼鞋,單褲,孩子們說,他們「不冷」。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寒冷,也習慣了感覺「不冷」。

  我不知道「習慣」這兩個字背後有着多少的心酸和無奈。他們沒有見過手機,也不知道什麼是聖誕節,更不知道什麼是上網,也不知道什麼是課改後的現代化教育,每次我拿出手機的時候,他們都衝上來圍着我。

  到陳珍英家的時候,我哭了,我不能想像一個小女孩如何在10年裏面對一個不認識的母親,更不能體會一個弱小的小姑娘如何自己生活的,我問陳珍英需要什麼東西,下次我買給她,然而她始終沒有回答。黃校長說,陳珍英似乎都快失去與人溝通的能力了。

  山裏的孩子,學習都很不錯,他們會說流利的英語,每天早讀的聲音在山間不斷地迴響,能叫人感覺到一種力量。

  值得慶幸的是,拱水小學受困的信息被本報發佈在微博上後,很多熱心的網民開始關注,黃曉明影迷會將在周二運送一批鞋子前往當地。而虎門、西安、山東等地的熱心服裝廠商也將通過本報向拱水小學捐獻禦寒物資。我們呼籲更多的讀者能夠參與到這場「冬季溫暖」活動中,獻出自己一份愛心。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東莞時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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