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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雁:烏克蘭不負世界,世界愧對烏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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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1933年間,烏克蘭這個佔全球總出口一半的產糧沃土遭遇了前所未有後無來者的大饑荒,不同資料披露的饑荒致死數據一個比一個驚悚,但根據烏克蘭自己官方解密檔案至少有380多萬烏克蘭人死於前蘇治下的大饑荒。後來眾多西方學者得出一致結論:大饑荒是紅色鐵幕針對烏克蘭的種族大屠殺。

你可以表達憤怒,但不可以憤怒地表達。不知這句是哪位在深山岩洞修煉千年的禪師說的,他的意思是,成年人要善於管理情緒。

而我沉雁寫了這麼多年時評所犯的最大毛病也在這裏,我的每篇文章都是在憤怒地表達。正是因為憤怒地表達,所以用詞造句就控制不住有傷害,這也是我文章活不出來的原因。可不是,前天我好不容易寫一篇壓抑憤怒的《天涼好個秋,哪是我的渡口,哪是我的舟》,但還是有個別字句的傷害性和侮辱性都很大,所以最終還是沒有活出來。

沒辦法,這就是我的命。如果讓我重新活過,我還是這個命。

自從俄烏戰爭一開打,我一直都沒追過。因為真實的戰場不在橫店影視城,真實的戰場都是瞬息要命,前一秒還是誰的丈夫、誰的爹、誰的兒子、誰的鄰家大哥,後一秒就是陰陽兩重天。我沒能力寫血淚英雄史和戰場抒情詩,我很容易上情緒傷春悲秋,所以我儘量迴避不去關心戰場畫面。無論是捷報頻傳還是舉步維艱,我深知畫面的背後都是血與火、傷殘與屍骨、和無數破碎家庭澆築的人類悲劇。

但昨天我還是不小心點開了一個視頻,澤連斯基在給戰死沙場的英雄們遺孀遺屬授獎,場面讓我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在綿沉的音樂背景下,看見滿臉悲痛的年輕妻子和一臉茫茫尚未成年的孩子,從同樣是滿臉悲痛的澤連斯基手中接過證書那一刻,視頻中的人都在強忍情緒,但視頻外的我,眼淚卻不聽話地流了下來。所以,我寫下了這個憤怒的題目,我不僅是在表達憤怒,我更是在憤怒地表達。

如果不是這場戰爭,這些年輕的媽媽和她的孩子們,在這烏克蘭最美的季節,一定是丈夫們帶着她們,在亞速海衝浪,在黑海的沙灘上,沐浴着金色的陽光。

但現在,她們的丈夫再也回不來了。當她們和她們的孩子從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沉重的雙手中接過證書那一刻,她們滿眼熱淚像是捧着心愛人的臉龐,想聽聽他生命最後一刻說了什麼。澤連斯基不曉得,她們也不曉得,但有一個人一定曉得,他就是烏克蘭土生土長的著名詩人謝普琴科。謝普琴科早在177年前就幫她們的丈夫寫好了《遺囑》:

當我死了的時候

請把我在墳墓里深深地埋葬

在那遼闊的草原中間

在我那親愛的烏克蘭故鄉

好讓我能看得見一望無邊的田野

滾滾的第聶伯河,還有峭壁懸崖

好讓我能聽得見奔騰的河水

日日夜夜在喧囂流蕩

當河水把敵人的污血

從烏克蘭沖向蔚藍的海洋

願大家不要把我遺忘

常用親切溫暖的話語將我回想

擦乾眼淚,回到戰場傷亡冰冷的數字,我也許是一個優秀的戰爭評論員。就目前信息渠道,我們找不到俄烏雙方真實的戰損數字。我不關心俄軍傷亡數字,但我很是掛念烏軍軍民在這場戰爭中喪生的數字。由於傷亡數據屬於國防機密,各種原因偶爾透露的數據水分肯定嚴重。烏克蘭國防總司令在8月中旬透露烏軍陣亡9000多人,但俄羅斯一家黑客組織早在7月上旬透露說烏軍陣亡至少5-7萬人。但無論如何,我推測烏軍陣亡將士應該在1-3萬之間。

數字是冰冷的,但數字下面流淌的血是滾燙的,數字背後的每一個家庭是抽泣的。烏克蘭這個民族究竟招誰惹誰了?究竟前世做了什麼對不起上帝的孽?不得而知。慢慢追尋歷史,我才發現,這個民族所遭遇的大災大難,足以解釋烏克蘭為什麼擁有全世界40%的黑土地,那是一塊由烏克蘭人的血和生命澆肥的土壤。

1932-1933年間,烏克蘭這個佔全球總出口一半的產糧沃土遭遇了前所未有後無來者的大饑荒,不同資料披露的饑荒致死數據一個比一個驚悚,但根據烏克蘭自己官方解密檔案至少有380多萬烏克蘭人死於前蘇治下的大饑荒。後來眾多西方學者得出一致結論:大饑荒是紅色鐵幕針對烏克蘭的種族大屠殺。2014年11月22日(大饑荒紀念日),烏克蘭民眾在首都基輔舉行儀式紀念大饑荒81周年追悼遇難者,總統波羅申科與夫人一道出席了紀念儀式。

大饑荒陰鬱未盡,接着就是1941年納粹鐵蹄肆虐黑土地。悲催的烏克蘭成了蘇德戰爭的主戰場,既是納粹率先侵入蘇聯的第一塊土地,又是最後一塊從納粹鐵蹄下解放的土地。二戰勝利了,但烏克蘭為之付出的軍民生命代價達1100萬之巨,佔蘇聯在衛國戰爭中總犧牲人口的44%。而當年烏克蘭總人口才3000多萬,"二戰打光了烏克蘭年輕一代"之說絕不是危言聳聽。

至於烏克蘭人在前蘇存續69年間遭受了怎樣的系統性折磨,這裏就不好一一展開。但1986年的切爾諾貝爾核泄漏事件,又是被悲催的烏克蘭人遇到了,它就發生在離基輔北部130公里處。唉,烏克蘭人啊,就像《靜靜的頓河》的作者肖洛霍夫所描繪的那樣:"草原雖然寬廣,土地也肥沃,但道路總是異常崎嶇和狹窄。"

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從阻擊人禍毒瘤所作出的巨大犧牲和代價而言,烏克蘭人不負世界。但這個世界又是如何對待烏克蘭人的呢?

如果不是這場俄烏戰爭,我壓根就沒對烏克蘭有一絲半跡的了解,我甚至不知道它在地球哪個方位,我不知道它就是柴可夫斯基和果戈里的故鄉,我不知道《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原生素材就在由2000多烏克蘭勇士死守的馬里烏波爾,我不知道我們吃的大豆油大豆和葵花籽油的葵花籽就是從敖德薩港口發的貨,我不知道戰前的烏克蘭不像一個國家更像一個童話世界,我不知道歐亞最長大陸分界線就是烏克蘭境內的烏拉爾山脈,我不知道烏東頓巴斯地區就是烏克蘭經濟最發達的工業重鎮。

我幾乎什麼都不知道,我相信,像我一樣對烏克蘭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在這個世界占絕大多數。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一位名叫阿列克謝耶維奇的女作家,她出生於烏克蘭的斯坦尼斯拉夫,後定居白俄羅斯。她在她的代表作《戰爭中沒有女人》中這樣描繪不為世人所知的烏克蘭人:"我們平凡普通,默默無聞,雖然我們努力生活。我們去愛,我們忍受苦難,但沒人對我們感興趣,書中也不會寫到我們——普羅大眾,數不清的人。"

"沒人對我們(烏克蘭人)感興趣"。謝耶維奇是不是太過於妄自菲薄?我們來看一個視頻,請注意視頻右上角時間。

是的,你沒看錯,這是2月24日俄軍鋼鐵洪流湧入烏境第一天,俄羅斯官方報道"烏克蘭總統已經逃離烏克蘭",澤連斯基不得不在總統府露面澄清謠言。

澤連斯基語氣平靜的講到:"今天我問了歐洲27位領導人,烏克蘭是否能加入北約?我直接問的,每個人都感到害怕,沒有人回答我。"

爹不疼娘不愛,嬸不搭叔不理,這哪是對他們烏克蘭人不感興趣,而是都把他們當作了燙手的山芋。這樣的場面我們並不陌生,當幾個大男人暴打一個姑娘時,所有在場的人都選擇了默不作聲。這是天地垂首的場面,這是山河掩淚的場面,這是世界羞愧的場面。

在亡國滅種的危急時刻,歡樂的盛宴一鬨而散,毫無政治經驗的澤連斯基依然緩緩講到:"但我們不怕,我們什麼都不怕,我們不怕保衛我們的國家,我們不怕俄羅斯,我們不怕談論任何事情,我們不怕對話,我們目前不是北約成員國,但我們能得到什麼保證?哪些國家會給我們保證?"

那一連串的質問,"誰來給我們保證"。是啊,誰來給烏克蘭保證?1994年12月5日,匈牙利布達佩斯,美英俄烏簽署了著名的《布達佩斯棄核備忘錄》,美國總統克林頓、英國首相梅奇、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烏克蘭總統庫奇克的同框照傳遍全世界。本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烏克蘭完全可以坐擁世界第三核大國,但烏克蘭毅然選擇了站在人類文明的一邊。然而,20年後的2014年,信誓旦旦的保證國俄羅斯卻率兵強佔克里米亞,28年後的春天又一次重兵侵犯烏克蘭,但另兩個保證國也是信誓旦旦"我們不會與俄羅斯直接對抗",卻把死亡交給了烏克蘭。

我每每聽到俄烏戰爭報道中的"勝利"和"失敗"的聲音時,我就兩眼一閉面如死灰。這場戰爭沒有勝利者,也沒有失敗者。這場戰爭只有三樣東西會載入史冊:榮耀,羞愧,和地獄之門。榮耀只屬於烏克蘭,羞愧屬於全世界,地獄之門必須屬於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及其追隨者。

榮耀只屬於烏克蘭。

這是俄烏戰爭開打之後的第七天,3月1日澤連斯基在歐洲議會大廳的演講,主持人馮德萊恩當場掩面而泣,同聲翻譯現場泣不成聲。

如果要問這世界誰是最偉大的總統,俄烏戰爭之前非華盛頓莫屬,但俄烏戰爭之後華盛頓必須屈居第二,因為華盛頓當年面臨的敵人根本算不得敵人。即便烏克蘭節節敗退,即便烏克蘭全軍覆沒,即便烏克蘭喪失所有領土,即便烏克蘭亡國滅種,至高榮耀也屬於烏克蘭,屬於澤連斯基和他的戰士們。苦難有多深重,榮耀就有多高遠。

羞愧屬於全世界。

俄烏戰爭150天後的7月20日,烏克蘭第一夫人澤連斯卡婭在美國參眾兩院聯席會上的演講。疲倦的眼神,滄桑的面容,哽咽的聲音,悲傷的氣流,哀訖的吐詞,無奈的低頭。

"這是我的請求,也是我丈夫的請求,這不是作為總統夫婦,而是作為父母的請求,因為我們希望每一位父親和每一位母親都能夠告訴他們的孩子,安心睡吧,不會再有空襲,也不會再有導彈襲擊,難道這算奢求嗎?"

烏克蘭需要制空力量支援,烏克蘭需要制空力量支援,烏克蘭需要制空力量支援,難道這算奢求嗎?澤連斯卡婭演講完畢五天後的7月25日,美國所支援的能勉強拿得出手的武器,首批海馬斯火箭炮才到達烏克蘭戰場,並且還對其性功能做了強制閹割。

海明威說:"明知別人需要幫助卻還需要別人提醒,這不是真正的幫助,而是偽善的應付"。老美豈止是偽善的應付,還閹割海馬斯,這簡直就是尿褲子的廢柴舉動。

伊拉克侵犯科威特,當年的美國不是這樣拉胯,而是陸海空能用的家當都傾巢出動。難道科威特是北約成員國?難道美國是科威特棄核保證國?難道科威特人比烏克蘭人長得好看?

慫就是慫,猥瑣就是猥瑣,綏靖就是綏靖,別扯其他沒卵用的。更令人羞愧的是,全世界都在為美國和北約辯解"俄羅斯有核,俄羅斯有核,俄羅斯有核"。我就想問一句:摸摸褲襠,夾卵子沒有?

這是一場令美國蒙羞的演講,這是一張世界為之羞愧的畫面,這是一副羞煞人類的悲痛風景。該如何形容這悲痛呢?出生於烏克蘭被俄羅斯譽為詩壇月亮的阿赫瑪托娃是這樣形容的:"面對這般悲痛,高山也得低頭,大河也得斷流,上帝也得含羞"。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來源:沉雁視界 西泠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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