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見到了張栢芝，是替《ELLE》做專訪，等了她很久，當時的回應是房子圍滿狗仔隊，因為三天前她在清水灣撞傷了一個清潔工阿伯，如果按現在的消息回頭推算，當時她已經與她口中最愛的老公正處在談判階斷，可是她還必須在記者面前描繪她的幸福家庭生活，還會在金像獎老公得獎的瞬間失控痛哭，還會在生日的時候攜子去台灣，還會在機艙碰到舊愛離奇合照……很多事都是這樣，你必須在塵埃落定的時候才會發現當年的所有奇異事件都有了答案——— 原來，香港片酬最高的女明星正處於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但她卻必須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記得我們採訪見面第一句話是我說的，我說我十年之前見過你，那時你剛出道，是玉女，她神情慘澹地一笑，幽幽問了我一句：「那我可老了……」講真，皮膚是差了一點，十年前是陶瓷娃娃，白得吹彈得破，十年後她幾乎小了一個碼，化了妝之後，人依然明麗照人，胸前依然波濤洶湧，但是手伸出來是又黑又瘦，我想那也許是如她所說的長期在廚房耕耘的後果——— 一提到孩子，她淚光閃閃，「每一天離開他們出門之前我都哭，一直哭到我可以回家……但是都沒有辦法，為了生活。」
我們共處了差不多五個小時，從十一點多到四點，純粹聊天有近一個鍾，當天的採訪張栢芝情緒不高，按理應該很高興，因為那天報紙的娛樂頭條是老公的製作公司快要上市，西裝骨骨的帥哥很有可能是最年輕最帥的上市公司老總，但張栢芝似乎對這消息並不感冒，好像老公的公司跟自己關係並不大。倒是談起育兒之道時，她特別驕傲，她說她天生是個媽媽，至於爸爸和兒子私下玩什麼，她亦答得坦白「因為我老公常常不在香港，我兒子跟他爸爸相處的時間很少，真的很少，超級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還面色平淡地說了一句很厲害的話，「兒子都像爸爸，你看謝霆鋒就是另一個謝賢，我不想我的兒子是謝霆鋒……我想我兒子是他自己。」我瞠目結舌，這句奇異的話我不敢放到唯美的時尚雜誌採訪里，謝賢是誰？終身愛玩，風流倜儻，和無數美女傳過緋聞……
--> 採訪結束後我和攝影師編輯一塊兒閒談，攝影師也說好奇怪，剛才拍片的時候，她突然主動說要拍着一張流淚的照片，而且一秒鐘眼淚就流了出來，還笑着說：「這樣你們可以給這個專訪取名字叫『張栢芝，笑着流淚』。」……拍片時她不停地讓助理放一首歌，不停地哼唱，是張智霖的《你太善良》，歌詞是這麼寫的「你等他悔改倒不過你鬆手放開，有一種固執得不到喝彩，總擔任偉大角色獻奉全部愛，寧願悉心灌溉沒結果的錯愛，理想歸理想得不到也等於妄想，原諒又原諒她可有拍掌諸多忍讓沒有獎也沒誰人賣賬……」
一個幸福的女人會聽這種歌麼？是誰要悔改？是誰獻奉全部愛？時間過去一個月，離婚消息終於傳出，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也一點不擔心，張栢芝是什麼人啊？她是我們生活里那種所謂拳頭上立得人肩膀上跑得馬的豪情女子。我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到底真實的張栢芝是什麼樣的呢？是她自己口中全世界最幸福的太太最好的媽媽？還是查小欣口中凌利的要求分資產所有物業寫她名字的物質女人？還是周星弛陳曉東口中搞得定任何事的江湖兒女？
對我來說，也許最真實的張栢芝只存在於拍片時的那一刻。她風情萬種地撩起長發，眼神冷峻，嘴角含着似有若無的笑，渾然忘我地哼着她此刻最愛的那首歌「明明他不配做對象可惜你太善良，他不將你放心上即使再善良未得到景仰，受騙的那個比騙徒更混賬……」■ 南都特約撰稿 黃佟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