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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藥代表:從指導者到行賄人的墜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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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早的醫藥代表大概就是炎帝。

傳說炎帝與黃帝爭天下,輸了。雖然輸了,但並沒有成為反哥命,而是改了姓氏,而後轉行當了醫藥代表。他改為姜姓,神農氏。

姜神農有一個從娘胎裏帶來的神奇設備,一個透明的有機玻璃的肚皮,他所有的藥理實驗,也就是神農嘗百草,都是在這個肚皮里做的,然後他將有療效的醫藥介紹推廣給天下人。

也有嘗到毒草的時候,那時姜神農就會從口袋裏取出一小捏的茶葉來嚼,直到有一天,他中毒時,發現口袋漏了。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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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神農之後的醫生,扁鵲也好,華佗也罷,都是身兼醫藥代表身份的醫藥專家,醫藥代表與醫生剝離成為一種專門的職業或身份,還是很久以後的事。那是因為醫藥行業已經成為了一個利益巨大的產業。

世界上最早的職業醫藥代表大概是出自20世紀初的瑞士汽巴公司和德國拜耳公司。那時這兩家公司開始設立專業的醫藥代表進行遊說醫生的公關工作。然後在美國和日本等國先後出現了作為職業人的醫藥代表。

日本藥品製造商僱用了大量醫藥代表負責產品的營銷。醫藥代表一方面向醫生和藥劑師提供藥品的效能和不良反應等信息,另一方面也收集他們的反饋。因此,在現行制度下,日本的醫生比歐美國家在選擇藥品品牌和開處方等方面具有更大的權威;同時日本醫藥代表的公關與產品的銷售關係比歐美更直接。

中國第一批「醫藥代表」1988年出現在施貴寶公司。

早期的醫藥代表不僅僅是一個公關人,更是一個專家,那時醫生們的大約70%的新知識是來自於醫藥代表,因為醫生們要知道你推銷的新的醫療機械是如何使用或維護的,你新的藥品的藥理和毒理,針對的病症,使用的劑量和禁忌等等。

醫藥代表如果不是專家,醫藥院校怎麼會有「醫藥營銷」這個專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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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作為中國的老牌醫科大學之一的哈爾濱醫科大學開設了「醫藥營銷專業」,我不敢肯定這是或不是第一個開設該專業的學校,但我敢肯定現今的醫科大學半數以上都開設了這個專業,包括一些專科學校。

「醫藥營銷專業」當然就是為培養醫藥代表而設立的專業,但就像「企業管理專業」一樣,真正推銷醫藥的和真正管理企業的往往並不需要科班出身,其區別只在於前者富二代居多,後者窮二代居多。

不信我就問問你,你聽說過王思聰們去推銷過河南白藥或山西阿膠麼?沒有吧,他們放不下那個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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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士力是一家中國的醫藥企業,其主要產品有地奧心血康、複方丹參片、複方丹參口服液、丹參滴丸、腦心通膠囊等,主營業務收入約為9.3億,拜訪直接費用達到將近1.4億,佔到15%,公司有醫藥代表1140人。加上拜訪人員的工資,總的拜訪費用達到了1.7億,折算下來,對醫生每小時的拜訪費用為1500元。

在美國,拜訪費用通常也會佔到促銷總費用的60%一70%,拜訪費用每年100億美元,全美有醫藥代表63000人,對醫生每小時的拜訪費用為2000美元。

雖然代價很大,但是效果並不好。據統計,在100個醫藥代表中,在拜訪醫生的時候,大約有15人不願意排隊而離開。剩下的85人中,會有28人因為醫生不在,而把藥品放在接待台兒離開。在剩下的57人中,有37人因為醫生很忙或醫生不在,而將藥品放在樣品桌後離開。在實現拜訪的20人中,又會有12人囚為醫生忙、溝通不善或者內容枯燥,所說的話被醫生忘掉,最後只記住8人,而真正成功的只有一人。

你如何才能讓醫生記住你呢?很多醫藥代表選擇賄賂,甚至是性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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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日,《華商報》發表了記者潘京的一則名為《西安市兒童醫院藥品回扣調查報道(一)西安市兒童醫院醫生收回扣現場被捉》的報道。報道說:

記者當場在醫藥代表包內發現51個寫有醫生姓名的紅包。

3月1日下午,3時,記者看到一名醫藥代表急速進入到該院一樓急診科醫生辦公室,記者立刻沖了過去。但由於距離較遠,等衝進辦公室內,裏面的人已經離開了。記者佯裝找錯了醫生,又耐心地在走廊附近等候。

過了15分鐘左右,根據報料人示意,記者再次推開急診科緊閉着的房門。沖了進去。只見屋裏一名戴眼鏡的女醫生站在桌子旁,左手還揣在白大褂的兜里。經再三要求,她不情願地掏出了兜里的3個小紙包。只見上面分別寫着「王賽娟」、「張亞維」、「張亞萍」三個姓名。打開包,裏面分別包了14元、56元和60元現金。

在還沒來得及走的中年女醫藥代表提包內,則赫然發現51個同樣的小紙包。紙包上分別用藍鋼筆水寫着姓名。打開一些包,裏面則都是現金。由於這名醫藥代表始終不張口,記者只得詢問戴眼鏡的女醫生。雖然她不願講自己的姓名,但同科室的黃醫生告知她姓張。

記者:「小紙包的錢是啥錢?」

大夫:「就是藥品回扣的錢麼。」

記者:「你拿的3個包,其餘的(包)是誰的?」

大夫:「肯定都是醫生的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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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22日,一則網帖稱一名女醫藥代表因潛規則致使江蘇省人民醫院多名醫生護士感染愛滋病。雖然傳聞涉及的醫院與多家製藥企業發表聲明闢謠,各大網站紛紛刪文,但未能制止傳播。

雖然這次事件被闢謠了,但在大國,不闢謠還好,一闢謠反到成了證謠。人們也許會相信女醫藥代表傳播愛滋病這事沒有發生在江蘇省人民醫院,但很難相信醫藥行賄這事沒有發生在這家醫院,因為人們相信的那位不接受紅包回扣賄賂的胡必成(見《胡衛民:那個沒有「感動中國」的「不清白」的「為民醫生」,他的故事無人複製》)不在江蘇。

還是在潘京的那則報道中,他說:

由於醫藥代表眾多,競爭非常激烈。很多醫藥代表回顧曾經走過的路,內心都很苦痛。他們入行門檻低,只要了解所推銷的藥品,加上學會快速溝通、與醫生建立關係就可以了。在這方面,他們的主要方法就是投其所好。

這裏面有請客、送禮、唱歌、桑拿以至於其他變相行賄,其中還包括性賄賂。

一名醫藥代表說,一般大醫院的科室負責人都年齡偏大,但正是這樣,一些教授級的科室負責人在要求高提成的同時,會針對一些醫藥代表提出性賄賂的要求。於是,醫藥代表要充分當好公關,滿足他們的要求。當然,在醫藥代表中,也會有一些年輕女性會出賣色相。報料人說,這在圈裏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笑貧不笑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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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醫藥代表只是給醫生一些小禮物,如鋼筆、領帶、香水之類。如今卻發展成了赤裸裸的「帶金銷售」,醫生開多少藥,就拿多少提成。不僅如此,醫藥代表還要盡其他「義務」,如安排醫生度假、幫助醫生發表論文、贊助醫生出國考察等。

據報道,在廣東江門市新會人民醫院的集體受賄案中,院長方某不僅收受現金、汽車、別墅等賄賂,還接受醫藥代表安排的全家出國旅遊等。在他的「率先垂範」下,全院有100多名醫生收受藥品回扣。結果,很多醫生和醫藥代表一同鋃鐺入獄。

與中國藥企的「營銷策略」不同,美國的一些著名製藥企業都嚴格規定,絕不允許銷售人員給醫生現金。即便是贈送禮品,也必須和醫學有關,如聽診器等。

2005年,美國司法部調查發現,全球最大的診斷設備生產企業DPC公司在天津的子公司-天津德普公司,十多年向中國醫療機構的醫生等行賄160多萬元美金,用來換取這些醫療機構購買 DPC公司產品和服務。由於違反了美國《海外反腐敗法》中有關「禁止美國公司向外國有關人員行賄」的規定,DPC公司被處以巨額罰金。

美國雖然總體上不如中國,但在這方面還是有值得我們學習的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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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目前有多少醫藥代表?

衛生部衛生經濟研究所社區衛生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傅鴻鵬在他2017年出版《中國藥物政策研究進展》一書中說:「中國至少有100萬醫藥代表。」

中國目前有多少醫生?

《中國衛生統計年鑑-2020》中的數據是至2019年底,我國醫生數量達到386.7萬人。

當然,這近四百萬醫生並不都是一百萬醫藥代表的攻關對象,他們的對象是那些有權決定採購設備和藥品的至少是科主任以上的醫生,起碼有處方權的執業醫生。

當然,一個科室不可能只用一種器械或藥品,這就有了幾十個醫藥代表攻一個科主任,或幾百個醫藥代表來攻一個藥房主任的奇觀,當然,他們的主要火力還是要對準院長。於是你才會聽到一台價值一千多萬的設備賣到了三千多萬,其中1600萬回扣給了院長,醫藥代表只賺了20萬。

雖然20萬也是數億月收入低於一千的中國人二十年也掙不來的,但你一個院長只一件設備就到手許多中國人兩千年也未必能掙來的錢,你是不是也貪的太過分了呢?

誰又相信你一輩子只幹過這一回呢?你不相,我不信,醫藥代表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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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醫藥代表再也不是醫藥專家的代名詞,而是類似黃牛的掮客。

醫藥公司招聘醫藥代表看重的也不是他們的專業知識,而是他們的人脈或公關的手段。

許多醫藥公司並不給他們開底薪,掙多掙少全看他們能推銷出去多少貨,這必然導致了醫藥市場違規的甚至是違法的無序競爭。而最終埋單的只能是可憐的病患。

完全把這一切都歸咎於連底薪都沒有的醫藥代表麼?

我總覺得於心不忍。

責任編輯: 楚天  來源:螢窗碎語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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